豆大的雨水砸在头顶和身上,她感到生生疼痛。却远不及内心更加痛,衣服湿透并不觉得冷,因为心更冷,凉透了。她每一次抬脚跑一步,都感觉是那么艰难。硬生生踩进雨中,还要使劲儿拔出来继续踩下去!
没跑出几十米,她就只觉得浑身无力,噗通一声跪在白花花的雨水中。冰冷刺骨的水仿佛夺去了她所有的力气,泪水和雨水混合在一起分不清。大雨无情的拍打在脸上,她看不清前方的道路。不断摸着脸上的雨水,脑袋里乱作一团。
她只是想要给他送一把伞,言老师原来早已厌恶她。
痛苦、心疼、难受、悲伤、凄凉、狼狈诸多形容词像颜料在调色盘上被搅乱在一起,复杂的一时间找不出如何形容现在的她。
墨尘露的哭声被远处的电闪雷鸣掩盖,她就像被关在一个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里,独自一个人淹没在难受中。她哭,不是因为不坚强,而是因为被心爱之人厌恶。
她应该坚强面对,可不知为什么,眼泪根本控制不住,糟糕的情绪像海浪一般在心底汹涌涌动着。
墨尘露恨这样软弱的自己,她从不是一个爱哭的女孩。但自从对男人动了情,她的泪腺似乎变得特别发达。变得无法控制自己,更无法控制自己的心不去像他。
言御生慌张跑出研究所,被外面来势汹汹的雨水击退。他打开一把伞,将另一把伞挂到手腕上。顺着公交站牌方向道路追寻她,这么大的雨,她又没带伞,会跑去哪里?一定走不远,言御生以往遇事波澜不惊镇定自若的神情全然不见。他现在脸色极其难看,眉毛皱在一起,眼神凶神恶煞。
万一找不到墨尘露了,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雨势太大,一米开外几乎看不清,天气阴的骇人。一点清晰度都没有,路上雨水汇聚成一条小河。言御生越走越困难,堆积的水淹没到脚踝,他艰难的在雨中跋涉。
已经看到不远处的公交站牌,但依然没有看到一丝墨尘露的影子。
他焦急万分,心像放在热油锅上一样。言御生跑回研究所开车,泊白葵刚好下班,见状夺过他的车钥匙说:“还是让我来开吧,看你这状态我怕你出事。”
他点头感谢,泊白葵没再像往常一样调侃他,而是动作迅速的坐进路虎驾驶座上将钥匙插进去。
言御生像丢了魂似的坐在副驾驶上,连安全带都忘了扣。还是泊白葵提醒,他才照做。
泊白葵第一次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狼狈中带着一点忧郁。像现在的天气,糟糕透顶。也是他第一次见到言教授因为异性而变得不像自我,不能自拔。
车泊到市中心,雨变小了一点点,雨水拍打着车窗玻璃。雨刮器刷去干净一秒钟,接着被水浇灌,模糊视线。泊白葵和他下车,一人一把伞打着到处找人,最后一无所获。
他掏出手机给墨尘露打电话,刚开始无人接听,最后显示关机。
此时已经夜间七点,两个人精疲力尽的趴在车里,没有任何收获。这个硕大的城市,就连下雨天街头都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仅凭他们两个人,怎么可能找得到一个小姑娘。
“我真后悔。”言老师趴在车中,头埋在双臂里,“我不应该说那些伤人的话,她明明没有恶意,只是给我送把伞。”
“对啊,御生。”泊白葵叹气,“不如我们报警吧,未成年少女失踪,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只是不想见我。”他肯定的语气,虚弱的嗓音沙哑。“她父母把她托付给我照顾,结果我却把人看丢了。”
“所以我说报警。”泊白葵重复。
“不到十二个小时警局不给立案。”
泊白葵后知后觉,俩人虽然都撑着伞,但是回到车里还是浑身湿漉漉的。他揪着粘在身上的衬衫,说:“说不定已经回家了,咱们回家找找。”
言御生赞同,俩人迅速开车回家。一路上不知道闯了多少红灯,回家之前他抱着仅有的一丝希望。可看到空无一人的家,泊白葵打开灯,他的心再一次沉落谷底,仿佛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墨尘露根本没有回家,她会去哪里?
言御生立在门口沉默半晌,头也不回的跑出家门。泊白葵吓了一大跳,跟着他跑出去锁好门。俩人再次回到车库开车,雨已变得淅淅沥沥。但街道上白雾阻挡视线,就像一层白沙覆盖在空气中。他们艰难的开车,看不清道路非常困难。
泊白葵顺着他指的方向,开到墨家邸宅,言老师下车连滚带爬到墨家抵债门口。一把冰冷的铁锁上面挂着几滴露水,墨尘露也没有回自己的家。
那她现在究竟在哪里!
泊白葵走在后面叹气,心情也是百般复杂。
墨尘露一路跌跌撞撞,不知什么时候把自己左脚的一直鞋子给跑掉了,兴许是雨水逆流成河把鞋子在不知觉的情况下冲走了。
她并未在意,只是脑袋昏昏沉沉,不知什么时候人已经徒步走了接近一个半小时,来到了海家。
她抬头看硕大的复古黑色铁门,心想也对,她除了这儿无处可去。
但海止水回X市的日期应该是后天,现在家中只有海沐廖。她虚弱的无法思考,不论是谁,她只想找个地方安静一会儿。
门口的保安见到墨尘露,以为自己花眼了,仔细一看发现原来真的是墨家小姐。忙不失帮她拉开铁门,好心扶她进去,却被墨尘露婉言拒绝。
她磕磕绊绊走到门口,摁下门铃。这个时间段,海家没有佣人,通常情况下用过晚餐,佣人们就会下班了。
海沐廖正在游戏房间带着VR杀僵尸,3D立体音量太大,根本没有听见门铃声。
墨尘露虚弱的靠在门口,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最后砸了几下门,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海沐廖隐隐约约听到敲门的声音,以为自己幻听,他摘掉游戏机。低头看手机,日期没错,自己妹妹应该后天才回来。现在有谁会来他家?
海沐廖没当回事,墨尘露昏在门口足足十分钟,被门口保安发现。保安大吃一惊,扶着尘露,蹲在地上使劲儿敲门。
海沐廖这才从游戏房走出来,门一开,见到墨尘露浑身湿透,衣服紧紧贴在身上。脸色惨白,嘴唇干裂,他吓得一口气没呼出来。慌张把晕厥的女孩打横抱起来,质问保安:“这是怎么回事!”
保安答道:“回少爷,墨小姐没有打伞突然出现在家门口,我要帮她敲门她不让。晕倒在门口有十分钟了,我巡逻才发现她。”
“废物!去叫市中心的临床医师仁叔叔!”海沐廖怒吼,抱着她快步跑上二楼客房。
墨尘露在他抱着自己上楼梯时,意识恢复。睁开一双迷离的双眼,她嗓子几近沙哑无声的说:“海沐廖……”
“别说话了,乖。”海沐廖眼底沉着心疼。
她像在漂泊在大海上许久的小船找到伟岸,脑袋一歪靠在海沐廖肩头沉沉睡去。
分不清枕着的枕头是凉的还是热的,头发的水湿乎乎的全部叫枕巾吸取。几缕头发黏在脖颈间非常难受,墨尘露迷迷糊糊睡醒,一只大手抚上她的额头。
海沐廖替她使体温,体温表抽出来他仔仔细细一看,拧眉道:“发烧了。”
他的声音,墨尘露听不清。她就像趴在一口深井边往下听声音似的,朦朦胧胧的,海沐廖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中仿佛有十几层回音。到了大脑听觉系统,只能隐隐约约听见大体意思。
海沐廖叹气,端来一盆盛满凉水的脸盆,捞出白毛巾拧干平摊到她滚烫的额头上。
“从小到大我没有照顾过人,就连妹妹发烧的时候也只有佣人照料。所以如果有招待不周,你要原谅我。”他苦笑。
墨尘露在心里犯嘀咕,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开这种玩笑。
她晶莹剔透的肌肤在昏黄灯光下泛着一抹红晕,头发湿漉漉又痒痒的。可是她连挠挠头的力气都没有,只得承受着瘙痒。被雨水浸泡过的衣服粘在身上,她难受在只皱眉。
还好这幅模样没有被言老师看到,不,他根本就不想见她吧。说出那些伤人的话,她再也不想回去了。也去就这样渐渐忘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她不会因为别人一句话,就把自己折腾到高烧不止了。
墨尘露自嘲的笑了一下,在黑夜中尤为诡异。着实把海沐廖吓了一跳,他刚要开口说什么,卧室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仁修提着医药箱不敢怠慢的走进来,海沐廖原本坐在她身边,急忙让位。
“这是怎么搞的?”
海沐廖答:“我也不清楚,应该是淋雨了。”
仁修问了体温和症状,表情和海沐廖如初一致。开了药,又给她打吊瓶。等折腾完已经凌晨,海沐廖安排司机把仁修送走,折回客房一夜都在守着她。
隔天,墨尘露睡到中午才醒。但高烧并没有退,只是稍稍好了一点。海沐廖感受到身边人儿有反应了,抬起埋在臂膀的头,迷迷糊糊的下意识伸手帮她盖被子。
她被强行盖了两层被子唔汗,这会儿身上黏糊糊的十分难受。墨尘露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抗议海沐廖帮她盖被子。
他睡意过去,反应略带的道:“你醒了?”
她点点头,张开嘴说话。说出的嗓音让墨尘露怀疑根本不是自己的嗓子,被沙哑到像崩坏的小提琴声音吓了一跳。“我要喝水……”
海沐廖不敢怠慢,忙地给她一杯白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