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建国一见到那个长得牛高马大、金发碧眼的澳洲人,他的脸色就变了。在从机场回酒店的路上,为了让杜建国和自己的女儿好好说话,林语主动提出由她来开车。
在车上,遥遥告诉杜建国,她大学毕业以后,一边读研究生,一边在电视台里面实习。现在工作已经满两年了,按照澳洲的移民政策,她已经可以申请入籍了。现在,她就想加入澳大利亚国籍。
这次回国,就是来办相关的手续的。
杜建国听到遥遥这话,脸上当即就有些挂不住了。
林语虽然在开车,但是她深知杜建国的脾气,他见杜建国没有立马回答遥遥的话,知道他可能心里有火。借着等红灯的工夫,她不动声色地伸出自己的右手来,轻轻地拍了拍杜建国的大腿。
杜建国知道林语这个动作的用意,他碍于自己跟遥遥刚刚见面,再加上林语和约翰都在身边,他也就不好意思立马发作。
遥遥见自己的爸爸不肯跟她说话,她就探过身来对林语说,她已经好久没有吃过中国菜了,她想去东来顺吃涮羊肉,去去身上的寒气。澳洲现在是夏天,正热得要命,这里却是冬天,冷得要死。刚才她一走出机舱,就给冻得直哆嗦。
林语听到这话,在征得了杜建国的同意以后,她就将车驶向了王府井大街的方向。
吃涮羊肉的时候,林语害怕杜建国和遥遥吵起来,她就一直逗着遥遥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约翰是第一次到中国来,对什么东西都很好奇。他可能也看出了杜建国对他的冷淡,但是他不以为意,不断地问着遥遥和林语各式各样的问题。遥遥和林语也就不停地给他解释着,他眼前见到的一切。
这一顿饭在林语和约翰的调和下,总算吃得还比较开心。
那天晚上,在给遥遥和约翰接完风以后,林语将车直接开回了酒店。
在酒店的地下停车场,服务员帮遥遥和约翰搬运行李时,林语突然想起自己今天早上让商务部的人,帮忙打印了一份文件,这个时候,她正好可以去拿。
她就让杜建国和遥遥他们,先上楼回房间去休息,她去商务部拿到文件以后再上去。
这家酒店杜建国是最大的股东,杜建国在北京时,通常都是住在这里。遥遥每次回国,也是住这里。
这里上上下下的员工,对他们父女俩都很熟。位于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和它隔壁的那个房间,很多时候都是空着的,以备杜建国和遥遥回来时入住。
在服务员帮遥遥在总统套房的隔壁房间里面,放好行李,走了以后,杜建国见林语不在身边,就示意遥遥跟他一起进他住的总统套房。
遥遥本来已经很累了,见自己的爸爸还想跟她说话,就有些不太情愿。约翰看出了遥遥的心思,赶忙拉着她进了杜建国的套房。
杜建国本来只想跟遥遥一个人说话的,见到约翰也进来了,他就有些不太高兴。
吃晚饭的时候,杜建国已经知道了约翰一句中文都听不懂。
因此,等遥遥一进到他的房间,他当着约翰的面,就忍不住吼起遥遥来,“你不回来帮我打理公司也就算了,你还想加入澳洲国籍,好好的中国人不当,要去当外国人。中国那么多好小伙子你不选,你偏偏要去找个外国人。外国究竟有什么好,外国的月亮就比中国的圆?”
杜建国越说越生气,双手在空中挥舞个不停。
“爸爸,我选择什么样的国籍跟选择什么样的男人,这些完全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是出于尊重您,才把这些都告诉给您听的。如果您不喜欢,那我也不想勉强您。”遥遥从小到大就被杜建国给宠坏了,在杜建国的面前,她一点也不示弱,她冲着杜建国也吼了起来。
约翰见到遥遥和杜建国吵了起来,他虽然听不懂中文,但看他们父女俩的脸色,也知道两人吵得很厉害,他站在那里就有些手足无措。
遥遥对杜建国吼完以后,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她见杜建国被自己的话气得满脸通红,声音也就不由自主地缓和了下来。
她无奈地冲着杜建国叹了一口气,“爸爸,我十几岁就被你送到澳洲去了,到现在你才想起来要管我,可是我已经长大了,我有我的世界,我不想跟鹏哥一样,由你来安排我的人生。”
“我什么时候安排过你们的人生了?小鹏大学毕业以后回国来帮我,那是他知道感恩。你是我女儿,我辛苦了一辈子,还不是为了你将来能有一个比我当年更好的人生。”杜建国见遥遥完全不领自己的情,感到非常的痛心。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为我好的方式应该是我来决定,而不是你一厢情愿地认为那是为我好,我就真的好了。”遥遥有些急了,她觉得杜建国的话,完全是在进行道德绑架,她不想吃这一套。
“你怎么跟你妈妈一副德行,好歹不分。”杜建国说出这话来时,语气既冷且硬。
“我是我妈妈的女儿,我当然像她。我们不是好歹不分,是你自己太自以为是。我妈妈是怎么死的,你最清楚,难道你希望我也走上她那条路吗?”说到自己的妈妈,遥遥的眼睛红了起来,她当着约翰的面,开始公然顶撞杜建国。
杜建国听到遥遥这话,愣住了。他鼓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女儿,半天没有说话。
遥遥见自己的爸爸语塞了,她学着杜建国的样子,也昂起了头。她迎着杜建国愤怒的目光,倔强地看着自己的爸爸。两人谁也不想先开口说话,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约翰本来想劝遥遥,但是他不懂中文,不知道遥遥跟杜建国究竟吵了一些什么。
也幸亏约翰听不懂中文,否则,杜建国会觉得在一个外人面前,自己的女儿敢跟自己公然顶嘴,那会让他更下不了台。
就在遥遥跟杜建国僵持不下的时候,林语拿着打印好的文件,上楼来了。
她正准备按门铃,突然发现房门竟然是虚掩着的,她径直走了进去,就见到了杜建国和遥遥像两只斗鸡一样,气鼓气胀地站在屋子中央,一旁的约翰则是一副呆若木鸡状。
林语一看,就知道这父女俩又犯了轴了,她将手中的文件轻轻地放在了门边的柜子上,然后给遥遥使了一个眼色。
遥遥会意地拉着约翰的手,走出了房门,回到他们自己的房间。
杜建国仍旧气咻咻地站在客厅中间,一动不动。
林语见杜建国这样,只好拉着他的手,将他引到沙发前坐下。
“怎么遥遥刚一回来,你就跟她吵得脸红脖子粗的,自己的女儿,你跟她置什么气啊?”林语柔声劝解杜建国。
“遥遥竟然想移民,做中国人有什么不好,她想要去做外国人。”杜建国说起这事,还是一肚子的气。
“这个你早就应该想到的呀,她那么小就出国了,她的思想观念、生活习惯都已经完全的西化了。现在你应该尊重她自己个人的想法,万事不能硬来。她那么大的人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
“我真后悔送她去澳洲,当初确实应该让她坚持留在英国,这样好歹也有小鹏帮我看着她。”说起这事,杜建国无限的懊悔。
“遥遥跟小鹏是差不多时间出国的吧,为什么他们一个去了英国,一个却是去澳洲呢?”林语为了转移杜建国的情绪,就明知故问。
杜建国看了林语一眼,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以后,说道,“你也知道,我没有儿子,但是建平房产越做越大,我始终需要培养一个接班人。我总会老,总会死的,将来这些东西还是得交给下一辈人。
当初我同意遥遥的妈妈把小鹏带到沈阳来,跟我们一起生活,也就是想着给自己培养一个将来可以接班的人。
遥遥本来是跟小鹏一起去的英国,但是伦敦的气候阴冷潮湿,遥遥过去呆了不到一个月,就一连生了几场病。后来没有办法才把她送到澳洲去的,澳洲那边天天蓝天白云,气温高得多。她在那里适应得很好,后来就让她留在那里了。
遥遥跟她妈妈一样,从小喜欢艺术,除了艺术类的东西,其他的都不感兴趣。原本我让她大学的时候念商科,结果她给我选了念传媒。我想念传媒也好,可以开阔眼界,见得多了,将来思路也比做一般行业的人广阔一些。
我还想着,她在澳洲呆腻了,自然就会回国的。就像小鹏一样,豪情万丈地跟同学一起去了纽约,结果在华尔街的投行干了不到一年,他就觉得自己不能融入那个社会,自己就选择回来帮我了。
我以为遥遥也会跟小鹏一样,没想到她竟然找了一个澳洲人,而且居然还要移民。我杜建国竟然生出了这么一个不忠不孝的女儿,真是气死我了。”
听到杜建国这么夸张的说法,林语禁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遥遥不过就是想移民而已,怎么就成了不忠不孝了呢?你说得也太夸张了,被她听到了,不知道有多伤心呢。”
“她会伤心?她伤的是我的心。”杜建国有时候就像个孩子,对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就会不依不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