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德根东瞅瞅，西看看。
这时，毋代从客房里走了出来。
“你们老大呢？”
毋代听了，表情变得很惊讶。
“大公子没回来！我还以为和你们在一起！”
“怎么可能呢？大家都是仇人，做起事来也不方便配合啊。”
莫德根似笑非笑地回道。
毋代这下显得更加不安。
“弟兄们！快出来”
只要是在客栈里的安华马帮，全都跟着毋代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悟远方丈听到动静，从客房里走出来。
“阿弥陀佛——莫施主，出了什么事？”
莫德根呷了一口茶。
“他们的大公子没回来，这些人不放心，去找了。”
“阿弥陀佛。”
“找啊——找，这一天天的，光找人了，杀手不当，改当捕快了。”
店小二将酒菜摆上，洪潇四个人抖去身上尘土，围坐在桌前。
小达摩指了指赛婀的客房，问店小二。
“她吃了吗？”
“诶呦！侠客爷，小得该死，小得差点儿给忘了，那位女客官说等你们回来一起吃。”
莫德根一笑。
“呵，难道想通了？”
“不想通也不行啊，都几天没进食了，矫情终究不能当饭吃，天女也是女，毕竟不是神仙。”
店小二也被洪潇和莫德根忧中作嘲的玩笑给逗乐了。
起码今天有个好消息，那便是疯僧醉葫芦在悟远方丈的调治下已经苏醒。
“小的这就去招呼！”
“等一下，你们的厨子是男人还是女人？”
“呃…侠客爷，我们厨子是男师傅……”
“那还是算了吧，以免一会儿因菜生恨。”
“哈哈哈哈——！”
这次连莹都把手指放到了唇上。
店小二摸着脑袋，陪着笑。
“欸……侠客爷们，我们厨子虽然是男的，不过……”
“不过什么？”
“今天这些饭菜都是那位女客官准备的……”
洪潇这才仔细打量桌上的几道佳肴。
色、味、形果真与前些时日有所不同。
他拿起筷子，尝了一口，不禁冲着莹和断牙连连点头。
“你咋不早言讲呢？”
莫德根有些尴尬，方才的玩笑有些自惭。
“这……侠客爷，那女客官不让我说的。”
“行了，我去吧，没事。”
洪潇一边安慰了店小二一句，一边上楼朝赛婀住的客房走去。
他敲了两下，门被缓缓打开。
赛婀气色果然照前几日差了许多，不过并不太影响其凌驾于世俗的整体姿容。
几天没看到这张脸，洪潇竟然一时有些局促了。
“你做的菜……很好……”
“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尽量把人情还清。”
洪潇又是一阵小失落。
“你何必非得这样巨细靡遗的，我帮你，是心甘情愿的，无有所图的。”
赛婀似笑非笑地眨了眨眼，欲言又止。
叶洪潇是何其敏感之人，当然看了出来。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相信你此刻说的，是心里话。”
赛婀还在不悲不喜地看着他。
洪潇忽然发现，这里所有人中，赛婀只对自己正眼凝望过，包括少林和尚在内的其他男人，她说话时，都没有目光交汇。
“也许和单晴瑶相比，我真的是一个矫情天真的女人，不过毕竟你二人相守的时间没有很长……对现在的我来说，很多事不等到行将就木之时，便无法笃信。”
二人下了楼，赛婀一边在前面走，一边说。
洪潇静静地听着。
“如果你真的失忆了，那倒是重新检验一张白纸是否经得起涂写的时候。”
洪潇不知道自己对这些话的理解得是否正确，总之他的心头不由自主地涌上一丝悸动，毕竟眼前这个女人，仅一只水眸，就已恰似天外之物，更有自然旷景、仙家手笔的鸣沙月牙泉作衬托，口口相传，意境非凡。
而这似轻梦之人，却又不虚幻缥缈——那桌美味的佳肴就是最好的证明。
美伦之想结束的那一刻，也就是狭隘厌恶的思绪冒出来的时候——这个女人最好的真情和肉体，全都早早就用完了，而且身上永远带着让其他男人无力的痛疤。
真实而切实的东西，很少有人去揭开，可是就是那样存在着，让人傻傻地刻意回避。
“不过，我想你不太可能会彻底失忆，因为单晴瑶不会是那么无私的人。否则，你在听到‘苦海、黄沙、起爱恨’时，又怎会立即对出‘敦煌、月泉、碎楼兰’呢？”
“这两句，到底是想抒发什么？”
赛婀听了不禁一笑。
“这要问你啊，这是当年你用五指玄丹手刻在玉门关上的。”
“我？”
“我想，那都是你们俩的故事了，不过你用月泉一词，让我有些迷茫，当年你总不至于还没见到我的人，便把我铭刻在心吧？”
洪潇还在不断搜索思绪。
“喂！你俩还不过来吃？菜可要凉了。”
莫德根举着筷子冲二人说道。
“真没想到啊，雅丹天女的厨艺竟如此地精湛，老子从辽东到这儿一路，还没吃到过这么好吃的西域美味，食材虽简单，却看得出独具匠心。”
莫德根三壶大宛葡萄酒下了肚，脸上已见红润。
赛婀若无其事地坐下，满饮了一杯。
“安化马帮的人呢？”
她回头问洪潇。
洪潇还站在那里，沉思往事立残阳。
其实到现在为止，能算得上往事的，只有自己醒来后这半个多月的光景，剩下的不过是别人给他讲的故事，到底是真是假，他根本无法判断。
“滕宝一直没回来，他们都出去找了。”
莹代替回答道。
“管他们呢？死了才好，我们继续找我们的。”
莫德根说完，又要了两壶酒，不把这些菜就完，他决不罢筷。
赛婀看了看莹，没说什么。
莹也看了看她，然后起身去了颜开的客房。
入夜掌灯。
洪潇手里拿着那封信，坐在客栈二楼的阳台上，望着街道和夜空。
这几天一直急于打探线索，他还没注意到，原来敦煌城的夜色这么美。
人总是这样的，一开始的几天可以心无旁骛，奔劲儿十足，不见起色后，便涌上大量的思绪，虽然这不代表放弃。
他越来越对自己武林神话的身份产生质疑，同时也觉得自己心志并没有多强悍，难道武功没了，人就会从里到外渐渐孱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