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祭旬突然闯出了东门,姬掘突有些发愣。
篝火边的老百姓们看到这位刚刚升任上大夫的大人气势汹汹带着人要来捉拿要犯的样子,也都吓了一跳。惊讶之余大家也都有些不满——即便是有人犯罪潜逃,也不用在这个时候大张旗鼓的拉抓人吧,这岂不是太扫主公的兴致了?
场间一片寂静,姬掘突依旧抱着智燕,祭旬大喊一声之后盯住了姬掘突,盯得他有些发慌。
篝火里传来木炭燃烧发出的“噼噼啪啪”之声,所有人都等着祭旬说话。陈国那边赶过来的人不太害怕这位年轻的上大夫,窃窃私语讨论着今晚会发生什么事情。
觉察到此时被姬掘突抱着有些不妥,智燕轻轻推开了姬掘突。
然而祭旬还是不说话,只是盯着姬掘突看。
姬掘突有些不自然地搔了搔头发,赧然笑了笑:“先生带人过来也是要跳个舞吗?”
这个笑话并不好笑,祭旬眼睛一缩,不仅没有笑出来,反倒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这个举动吓得众人不轻,不知道这位大人究竟是要干什么。
除了祭祀、及冠礼、婚礼等大事儿,又或者是遇见周天子,寻常情况下人是断断不会下跪的。
祭旬突然行此大礼,究竟意欲何为?
祭旬跪的是姬掘突,姬掘突赶忙走了过去拖住姬掘突的双手:“先生快快请起,这是要做什么?”
“郑国历经艰苦东迁至此,苦命辛劳几多载放才立国。至此方兴未艾之时,内顾民不尽服,外观国不雄立。诸臣上下求索,日夜难安,寤寐思服,尚不得全功。王上若不能以身立法,端庄行礼以昭告天下,率服民臣,臣将以死劝之。”说罢祭旬转身,从身后侍卫手中夺过宝剑横亘在脖颈之前,眼看便要自杀。
姬掘突今日兴高采烈而来,却被祭旬这么夹枪带棒骂了一番,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十分的气氛。
他骤然回身,一脚踢进了篝火之中,刹那间火花四射,惊得篝火旁的百姓纷纷躲闪。
“全都给我回城,还跳什么跳?没看到我们上大夫跪在这儿吗?”
大家也不知道祭旬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智燕却隐隐听出一些别的意味,心顿时跌到了谷底,痴痴看着站在残火旁边状若发狂的姬掘突。智家家丁赶忙上前把她拉走。
等到众人都离开之后,姬掘突才咬牙说道:“祭大夫,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孤历年都在东门之外与百姓同乐,未知今年有何不妥之处。”
祭旬端着宝剑,站在明月之下,火光照耀这他手中的宝剑,映照出熠熠光彩。人之一生,有多少事情是值得以命相搏的?此时此刻,祭旬眼神决绝,分明是随时准备自尽在姬掘突面前。
“王上,纵观中原诸侯,有哪个君王会身穿便衣,不顾礼仪,与顽民同乐?王廷之内,有八佾之舞,百乐之歌,此尚不足供王上一乐吗?”
姬掘突也不再遮掩什么,直直盯着祭旬说道:“孤是来找燕儿的!”
祭旬唱戏一口气:“王上,微臣月前尚没有跟你说明白吗?”
姬掘突皱了皱眉头:“你说了什么孤怎能记得?”
被祭旬这没有来的激将搞得有些郁闷的姬掘突已经没心思跟他多说废话了。
“申候有意将申国公主嫁如郑国,还请王上早做准备!”
“什么?”姬掘突猛地转身,回头盯住了申候:“你怎么知道的?”
祭旬笑了笑:“申候若非有此意,为何几次三番要王上入申国会晤?向来此次王上前往洛邑封爵,申候便会与王上言明。到时候王上自然知道微臣所言不虚。”
姬掘突眼皮不停地抽搐,似乎一时间难以接收这个消息:“一派胡言!申国贵为大国,申候更是平王亲舅,申候公主何等尊贵,怎会屈尊下嫁我郑国?”然而说这话的时候他明显也有些底气不足。申候那老头慈祥的笑容浮现在他心头,让他有些捉摸不准。
祭旬笑道:“时维九月,序属三秋。各国朝贡马上便要开始,是真是假到时候自然清楚。只是希望王上明白,若申候真有意如此,对我郑国而言是莫大的机遇。申国公主若是知道王上对于一庸商女子念念不忘,恐怕不会同意。”
祭旬说的没错,智燕不过是一个地位卑贱的商人的闺女,怎么能够和申国的公主相提并论呢?
听到这话他有些冷静了下来。他自然也知道自己这个正卿的职位与申候由着密切的联系,勤师洛邑之时,正是申候一力推荐自己担任周朝正卿。若不是如此,自己不可能名正言顺地收复郐国八城。要是能迎娶申国公主,郑国和申国关系就更加密切。有申候这个平王的舅舅为自己说好话,自己在周朝的位置能够更加稳妥。
然而姬掘突并不甘心,他淡淡看了祭旬一眼,说道:“还请祭大夫明白,若没有智氏庸商,我郑国国都恐怕也建不起来!”
……
智燕回到智府之后,他付清早已经侯在了门口。看到智燕魂不守舍的样子,老人家有些难过:“怎么样,见着了吗?”
她自然知道这两个月中智燕对姬掘突念念不忘,眼看就要害病了。
家丁闻言赶忙回复道:“见着了。”
智父有些摸不着头脑:“既然如此,她为何还如此魂不守舍?”
家丁便把先前的祭旬闹场的事情说了一说。听罢智父连连摇头:“这祭旬是个厉害的人物,有他郑国崛起是必然的。王上雄才大略,断不可因为儿女私情毁了锦绣宏图。总得想办法,让这两个人都断了念想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