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米赤加身为五州将军,按照吐蕃王朝内部的派系划分,五州将军与凉州将军等人并称为武将系统,而文官系统大都与宗教人士有关,经常围绕在赞普身旁出谋划策。也正是因为这些文官大都没能在开疆拓土方面建立寸功,然而在权力分配上却能超越大部分的武将,这也引起了东米赤加内心的不满。尽管如此,东米赤加从来没有将这方面的牢骚向自己的哥哥朗达玛赞普透漏,而是暗暗的下定决心准备在权力的角逐中为自己谋求更大的利益。
如今机会来了,吐蕃上层决定在沙州设置州刺史,这在河西十数州可谓是首屈一指的事件。随着沙州试点儿的成功,东米赤加势必会向吐蕃上层再次推广其他各州刺史的设置,仅东米赤加武力控制的区域就达到了五州一关之多。如果这些地方全都效仿中原官职系统,那么任命的官员将会达到上百之众,这也将成为吐蕃王朝新的文官势力,而这些文官将会被收罗在以东米赤加为首的武将系统之下,东米赤加这样暗暗的想到。
对自己心腹的安插,本教法王央可并没有表现的向东米赤加这样的兴奋。因为央可心里明白,即便是东米赤加掌握了五州一关关了系统,其实力依然难以与本教数万教众相抗衡。央可最关心的依然是新任沙州刺史对于除了本教之外其他宗教的态度,此时仍然不遗余力的试探张义潮,道,
“我吐蕃军队入驻河西也有不短的时间了,可是在这数十年间,我本教并没能进一步在沙州百姓中发扬光大。在本座看来,沙州的汉人似乎对佛学更感兴趣,反而对我本教怀着恶意。既然赞普设置沙州刺史是为了加强两族之间的沟通,那么在今后的日子里,还望刺史大人能够以身作则引领沙州百姓学习本教教义,不知刺史意下如何?”
“法王,请恕下官直言,宗教信仰本就是个人的自由。如今的沙州百姓对于佛学的兴趣如日中天,一旦下官强行改变百姓的信仰,那么势必会引起百姓的反感,结果只会适得其反,还望法王三思!”
“这个本座自然明白,不过本座今天将丑话说在前面,一旦在半年之内,沙州的百姓依然保持对我本教的排斥,那么本座到时候只能武力拆除清真寺以及佛寺道观!”
听了央可这番强横霸道的话,张义潮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张义潮心里明白,央可这么做是准备借自己之手在沙州推行所谓的“本教主流”。看到张义潮并没有搭话,大厅的气氛再度尴尬起来,为了缓解尴尬,东米赤加笑呵呵的拍着张义潮的肩膀,沉声问道,
“相信刺史大人不会因此而为难的,是么?”
“既然二位大人如此的信任下官,下官自当竭力!”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张义潮心里却有另外的打算。有了这句话,央可也就不再追问,而是转向东米赤加问道,
“将军,刺史府作为沙州最高行政机构,那么自然也要有体面的办公场所,不知将军准备将刺史府安放在何处?”
“回禀法王,沙州刺史府按照中原的官府设置,自当放在沙州显赫的位置。东市安坊热闹繁华,自然也是刺史府的最佳位置。请恕下官自作主张,在您没来之前,下官已经与刺史大人商议,将刺史府建于安坊!”
“哈哈哈…,安坊这个地方确实不错,选在这里无可无非,本座自当尊重二位的决定!”
“法王可能有所不知,刺史府并非新建,而是安坊原有的建筑。此处院落经过近日的修缮,基本上已经具备了入住的条件,如果法王不介意,随下官前往刺史府一坐!”
作为沙州实际上的最高长官,东米赤加此时邀请法王前往刺史府本就无可厚非,但是东米赤加毕竟是武将,如果过多的参与到刺史府的决策当中,很容易导致沙州官场的混乱,尤其是张义潮时代的沙州。
对于这一点儿,法王央可心知肚明,因此面对东米赤加的邀请,央可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连忙摆了摆手,笑道,
“将军大人,本座身为本教法王,虽然深得赞普的信任,此次奉旨前来宣旨任务基本上已经完成。如果本座过多的参与到沙州具体的施政,一旦被赞普知晓,那么本座也不好交代,还望将军大人谅解!”
“这?”
央可的一番话顿时令东米赤加哑口无言。眼看着东米赤加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张义潮赶紧趁热打铁,补充道,
“对对对,法王真是深明大义,下官佩服!”
“刺史大人身为沙州父母官,以后当尽忠竭力为赞普效力,否则将会辜负了赞普及本座的一番苦心,明白么?”
“下官谨遵法王教诲!”
此时的东米赤加听出了央可的顾忌,也就不再勉强。纵然是聪明如东米赤加者,此时也没能从张义潮刚才那番话里面听出弦外之音,只当是在为央可解围。
将军府的气氛总是因为局势的复杂而变的尴尬。经过半个多时辰的沟通,张义潮这个吐蕃沙州刺史总算是确定了下来。身为沙州刺史的主要推荐人,东米赤加看到了张义潮身上巨大的潜能,因此字里行间总是将话题引到了这里。
当听到东米赤加说道后续的铸铁坊时,一向不怎么感兴趣的央可也来了兴趣,只见央可端起了早已经凉透的茶水,试探性的想要喝一口,低声问道,
“将军大人,听你之言,铸铁坊现在将会有新的发展,能否讲给本座所知?”
“法王关心沙州的发展,下官感激不尽。法王有所不知,自从多年前,张家的铸铁坊第一次与我吐蕃合作,铸铁坊每年都能生产出大量的普通生铁,无论是生产武器抑或是转卖生铁都为我吐蕃带来了巨大的利益。去年年底,有人从漠北带回了黑铁矿石,生产锻造的黑铁无论是价格还是性能都优于普通生铁。经过刺史大人的不懈努力,铸铁坊终于打通了从漠北到沙州的商路,为铸铁坊源源不断的供应原材料,这对我铸铁坊将会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听了东米赤加这番介绍,央可此时也对黑铁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虽说央可平视不使用武器,但是此时却对黑铁锻造出来的武器有了想要试一试的想法。为了验证东米赤加所言非虚,央可转向张义潮低声问道,
“刺史大人,本座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不知能否满足本座?”
“法王请讲,下官自当竭尽全力满足法王!”
“好,刚才将军大人也说了,黑铁锻造的武器优于普通生铁,还望刺史大人为本座展示一二!”
知道了央可想要一睹黑铁生产的武器的厉害,东米赤加当即仰头大笑,朗声说道,
“我道是什么,原来法王想要参观黑铁武器的厉害,这个实在是太容易了!”
“哦?将军大人有何想法?”
“实不相瞒,早在数日前,铸铁坊用生铁生产了一把三尺有余的横刀,张大人在第一时间将其送给了下官。下官观其外形,便知横刀绝非常物,一直没能试刀。今日下官斗胆请法王为其开刃!”
如果说仅仅是为了测试横刀的威力,那么法王央可绝对没有问题。但是后面的事情却令张义潮在接下来的时间内一直无法释怀!
在东米赤加的邀请下,法王央可与张义潮以及将军府数名副将前往将军府的演武场。此处乃是东米赤加平素里练习十八般兵器的地方,场地足足有三百多尺。一行人在演武场内坐定,自然有仆人端上了茶水等点心,看样子是在等待一场表演。
不多会儿时间,一名卫兵双手捧着一把三尺多长的长刀,从其刀鞘来看,其做工绝对称得上沙州第一,精致的道桥镶嵌了十数颗红蓝宝石,端部是用上等的犀牛皮包裹,很是趁手。
看到捧来的的长刀,众人军均是屏气凝神的关注着。东米赤加笑呵呵的站起身来接过卫士手中的长刀,右手快速的从刀鞘之中抽出长刀,长刀破空的声音甚是引人,台上一片哗然。
法王央可也被面前的长刀锁打动,慢慢的站起身来,指着东米赤加手中的长刀,问道,
“这把就是将军大人刚才所说的用黑铁锻造的横刀?”
说话间,央可的目光就一直没有离开东米赤加右手上的闪着光芒的横刀。只见这把横刀足足有三尺,通体闪着光芒,除了刀背是黑色之外,整个刀刃也有一寸有余,像银子一样的耀眼;刀柄部位是用皮革包裹,最端部镶嵌了一颗蓝色的宝石栩栩如生。
东米赤加右手握着横刀,心中的那股自豪感也是油然而生。可是面对央可,东米赤加只好把手中的横刀双手恭恭敬敬的递到了央可手中,央可接过横刀顿时感受到了来自横刀的分量,双手一沉随机立起横刀自言自语道,
“好一把黑铁锻造的横刀,本座今日总算是开了眼了!”
“要是法王喜欢,下官愿将其赠与法王,请法王笑纳!”
“这?中原有句老话那座君子不夺人所爱,既然是将军大人所爱之物,本座又岂能横刀夺爱。况且本座从来不擅于使用武器,就算有了这把横刀与本座无益!”
虽说央可嘴上说了不能夺人所爱,但是从其贪婪的眼神之中,张义潮分明看到了央可想要着把宝刀的欲望。对张义潮来说,只要有黑铁在手,锻造一把横刀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只是这把宝刀作为赠品,仅刀鞘及刀柄之上的红蓝宝石就值数百两银子,而且在加工上也比较复杂。尽管如此,张义潮仍然决定送一把给央可,随即躬身行了一礼,微笑道,
“下官赠送区区一把横刀实在是难以出手,还望法王笑纳!”
“是啊是啊,法王还请笑纳!”
眼看着张义潮与东米赤加如此推让、可谓是盛情难却,央可即便是嘴上推辞,此时也只好勉为其难的说道,
“如此本座就不客气了!”
央可答应了接受横刀,但是众人并没有见识到横刀的厉害,因此对于这把横刀可以说是望眼欲穿。为了满足众人的好奇之心,东米赤加转向央可说道,
“法王,下官听闻中原有一种练刀密术。准确来说就是将新铸成的刀沾上人血,那么这把刀将会变得异常凶猛!”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一片哗然,就连央可也是精神一振、目露精光,张义潮看到众人兴奋的神色,后背顿时一凉、暗呼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