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暖玉阁。

江中鱼并不是第一次到暖玉阁，前前后后也来过多次，但是走后门还是第一次。

你问为什么？看看在江中鱼身边的玲珑就知道了，你要江中鱼带着玲珑走正门?怕全天下不知道玉玲珑来暖玉阁吧！以后暖玉阁度过了这段低智商期，知道了是江中鱼带她进这种地方，她怎么想?。

在来到苏州的第一天，江中鱼就接到了来自暖玉阁的邀请函，暖玉阁不可能有这样的消息渠道，不可能知道自己回来苏州，那么只有可能是朝廷的人。

江中鱼先让姬瑶去见沈家的人，沈家也不敢难为她，当年沈老爷子花费了很大的力气，希望她和沈大走到一起就可以看出，看出沈老爷子是喜欢姬瑶的。

在后门迎接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女子看江中鱼的眼神有些奇怪，江中鱼摸了摸自己的脸，用自己和玉玲珑才听到的声音道：“我似乎无论是身份还是财产，都还没有达到让人一见钟情吧。”

那样的眼神江中鱼太熟悉了，只不过还掺杂了一些其他情绪，江中鱼因为想着要见暖玉阁主，因此没有过分思考这份情绪。

还是那间密室，暖玉和第一次见面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不过少了四个先天高手，在周围有28名女子，加上带领江中鱼进来的那人，一共29人。

那些女子看江中鱼的眼神没有什么区别，感激，爱慕，害怕还有期望？他们期望什么？他们又爱慕什么？

玉玲珑好像没有发现他们的眼神，而是直接走到暖玉身边的桌子上，上面有两只粉色的绣花鞋，那只鞋子不大，但是很精致，光是看着这只小靴子，就能想到那是一个怎样的妙人，它的主人该是怎样的美人。

玉玲珑有些不确定问道：“这是珠儿的？”在鼻尖嗅了嗅道：“的确是珠儿的，比以前更香了。”

暖玉看着玉玲珑，又看着一脸无奈的江中鱼道：“以前狮王给我讲过修罗宫一些老前辈的爱情故事，有一位正道女子爱上了修罗宫的左使者背叛了自己的师门，还有一位当了教主护法但是最终加入正道的，我当时一直以为是他为了逗我开心编造的。”

江中鱼拉着玉玲珑坐在一个位置上，玉玲珑就像孩子坐在江中鱼怀中，拿着那只绣花鞋，江中鱼一只手拿着绣花鞋顺手攥着玉玲珑的手，道：“我也是现在才理解了我娘和我爹是什么关系，以前看到自己的姻缘和现在进入姻缘真的很不一样。”

顿了顿又道：“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如果在过去就知道现在的幸福，我可以吃更多的苦。”

暖玉道：“如果有时间的话，我是要好好问问的，我生在烟柳之地，对于武道姻缘的玄妙的确很好奇，但是这次时间太紧。”

江中鱼重复道：“的确太紧。”

“所以我直说了，那位告诉我消息的已经到了，但是她只见你一人，在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这些女子是珠儿送给公子的礼物，她说公子不要问他们来历，他们可以信任，可以为公子做任何事情，珠儿似乎知道公子要将要做的事情，特意交代的。”

江中鱼道：“我这次做的事情很危险，会死人，我不知道死多少。”江中鱼这句话是对着暖玉说的，实则也是对着二十九个女子说的。

其中一个女子道：“如果公子需要，我们可以去死。”说完那个女子拔出一把刀子，就要向手臂斩去。

但是还没有碰到皮肤，一道寒芒闪烁，那把刀直接被弹飞了出去，在场的人惊讶的看着玉玲珑，江中鱼同样有些吃惊，玉玲珑先是迷茫，最终双眼中精光闪烁，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对着江中鱼道：“我好像做了一场美梦。”

江中鱼解释道：“那不是美梦，是我们的姻缘到了，你一直沉浸在姻缘里面不愿意醒过来。”顿了顿又道：“在梦里你很美，不过还是喜欢现在的你。”

玉玲珑看着自己还坐在江中鱼怀里，闭上眼回忆了一番最近几十天的所作所为，又看向周围的女子，看着那把在地上的匕首，道：“虽然现在还是不太明白，但是刚才我出手是自己愿意的，这些女子我替你做主留下，无论是作为侍女还是护卫，以后做妾室也不错，也省去以后我自己操心。”

玉玲珑既然醒悟，摆脱了“低智商”状态，江中鱼自然不好意思让她再在自己怀里，但是玉玲珑还是不动，而是道：“等会儿你去见人，我在外等你。”

江中鱼点头同意，玉玲珑离开前在江中鱼手中拿过那只绣花鞋道：“这个我先替你收着，以后我会亲自把她接回来，你拿着影响你自己心境。”

等到玉玲珑离开，暖玉和江中鱼相视，暖玉问道：“玲珑仙子醒悟了?”

江中鱼苦笑道：“应该是醒悟了，她沉醉其中太久，很多事情记不清，现在她需要冷静一段时间。”

暖玉知道这句记不清里面包含的那些暧昧信息，暖玉身在烟柳之地多年，自然也懂得哪些事情该问，哪些事情不该问，只是点了点头道：“如此公子请随我来。”

江中鱼跟在暖玉身后，他曾多次到这间暗房，知道在暖玉身后的门里面应该有暗道，但是这还是第一次进入，说不紧张那是假的，这毕竟是暖玉阁这种地方，天知道里面会有什么东西?就像那个温室花园一般?

江中鱼可是在珠儿那儿听说过，那些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方法，训练女子的事情，他有时也会猜测在这扇门之后就是那种事情，不过暖玉似乎没有想到这一点儿，没有想到江中鱼会有这样的猜测，因为在这扇门之后的暗道仅仅是见一些重要客人的地方。

周围是普普通通的大理石，除了浓重的烟柳气息之外没有特别的地方，暗道九曲连环，经过了大约十八次转折，最后的地方是一个大厅，有床铺有桌子，比不过长公主的地下宫殿，和暖玉阁的富丽堂皇相比，这里显得有些寒酸，很多时候你会觉得是尼姑的寺庙而不会烟柳之地的地宫。

在大厅中央一个女子在抚琴，女子穿着一身黑色的紧身劲装，腰间一把短刀，长发随便的一系，显得很精神，女子自然是很美的，一种无法让人接近的美，她的气质和姬瑶有些相似，这是一个聪明高傲而又多情的女子。

女子在弹琴，琴声如水珠落地，清脆动听，偏偏在琴声之中又有一种淡淡的哀愁，不是深闺怨妇的深情，亦是将军不归的哀伤。

女子看着江中鱼，似乎是哭过，她在为自己的琴哭泣，还是为那位将军哭泣？

在女子周围有五个人，一个老者，老者拿着一把短刀，对着一根青竹在雕刻，一根筷子一般细的竹子被镂空，雕刻成楼阁亭台，这个老人的刀功已经入化境。

一个男子中年人模样，腰间挂着酒葫芦，中年男子在饮酒。

一个断臂男子抱着一把黑色大刀，断臂男子在打瞌睡。

床上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身材曼妙，高挑的女子半赤裸，一双青嫩的脚儿在鸳鸯被子上拧着。

一个约十四岁的女子在床边服侍，看向江中鱼的目光中水泊荡漾，好似能把钢铁都融化一般，江中鱼不为所动。

看着那个黑衣女子，道：“铁琴的琴声不会有哀愁，音乐的目的在于给人安宁，在音乐结束后给人快乐，姑娘的音乐听后是无尽的哀伤。”

女子道：“这是我当年为一位将军写的，可惜还没有来得及给他听，就听到了他全家灭亡的消息，我最后改了几个调子。”

江中鱼知道女子说的是谁，坐在了女子身在琴桌旁坐下，道：“他不懂音乐。”顿了顿又道：“他也不懂女人，所以他一生只有一个女人。”

黑衣女子没有发表评价，继续抚琴，道：“他若懂我，我又何须苦等。”说完盯着江中鱼，道：“你会做一个和他一样的将军么？”

江中鱼点头道：“我会比他做的更好。”

女子笑道：“那一天到来，不知妾身是否可以陪伴郎君？”

江中鱼笑道：“等我活到那一天再说吧，我不是很专情，你若来，我必然欢迎。”

女子道：“你若有那一天我必会到，为郎君抚琴一曲。”

江中鱼听着女子的琴声一响，知道对于这个话题该适可而止了，这样的女子和玉玲珑不同，她始终是把自己当作仙子一样的人物，想要说那些情话必须有对得起对方的身份。

“不知道公子喜欢听什么曲子?”江中鱼看向那个喝酒的男子，男子把酒丢给了江中鱼，江中鱼喝了一口，道了声好酒，继续道：“姑娘既然在等一位将军，那就来一曲霸王别姬吧。”

“好。”

说完一声好，音乐声音骤变，变得慷慨激昂，悠长深远，振奋人心，那音乐声一响，无论是那个喝酒的男子还是独臂熟睡的男子，同时睁开了眼睛，精芒四射，周身气势外放。

两个人似乎有意似乎无意对着江中鱼而来，江中鱼周身同样罡气股动，犹如长江大河一般，有虎鸣声龙吟声响起，就在江中鱼罡气股动的瞬间，那个雕刻的老人，那个高挑女子同时看向江中鱼，那个女子还好，那个老人的气势好像疯子一般的袭向江中鱼。

这些气势没有杀机，和罡气不同，一般高手相遇时彼此挑衅才会这样做，江中鱼举起酒葫芦道：“好好好，今日美酒佳人，更有诸位英雄好汉，痛快痛快痛快。”

每说一句痛快，江中鱼的气势就提高一层，到最后一句时，江中鱼的气势已经到达极点，那四个人似乎有所不支，脸上密密麻麻的汗珠，然而此时琴声陡然一变，由悠长深远变为低沉肃穆，五人亦同时收回外放的气势。

英雄迟暮，日薄西山，西楚亡了。

几个人的气势一点点减弱，最后只剩下琴声，江中鱼再次看着黑衣女子，女子的脸上隐隐有淡淡的哀愁，似乎她就是那陪伴霸王的虞姬。

最终声音越来越低，戛然而止，在声音消失后，陡然又有一段琴声响起。

这一段音乐不是霸王别姬的音乐，那音乐里面有一匹嘶鸣的黑色烈马，有一个痴情的女子，那个女子站立在江边，追寻着霸王和虞姬的足迹。

这个女子就是眼前弹琴的女子，真是一个痴情的女子，江中鱼在心里感慨。

音乐停了，女子的琴音停了，女子看着江中鱼道：“如玉等待郎君成为霸王的那一天。”

江中鱼看着自称如玉的女子，没有回答，他很可怜眼前的女子，但是这个女子的爱太深沉，江中鱼可以大胆的搂着珠儿说风流话，和玉玲珑说情话，和姬瑶论天下，但是江中鱼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女子。

这个女子到底是爱现实的霸王还是自己的曲子呢？

很多时候纯粹的爱意反而让人不知所措，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阻止女子的只能是玉玲珑，就像阻止玉兰一样阻止这个女子。

眼前的女子是一个让江中鱼不敢爱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