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凌寻不疑有它,毕竟飞华说出那一席话的时候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本性,而最平常的状态往往是最好的保护色。
向飞华郡主低头道歉不可能,但在没弄清楚对方想干什么的情况下,还是不动为好。吴凌寻是这样考虑的,却不知正是她的被动引发了接下来这场无法挽救的事件,导致了两人的分离。
一步,两步,三步……
“别白费心思了,我与夫君感情很好,不需要外人来插足。”
吴凌寻表情淡然,直直地盯着飞华的眼睛,企图从中看出对方的阴谋。
“是吗?那我今天就要看看,林恩能不能忍受一个随时可能谋害他性命的女人在身边!”
飞华说着,突然向着吴凌寻的右脸伸手,像是要抡巴掌的模样。吴凌寻习惯性地伸手去挡,却见飞华带着诡异的笑容顺着她手的方向跌落池中,在水面上砸出一朵大大的水花。
“救命啊!救命啊!本郡主不会游水!”
飞华惊慌失措的模样自然引来了许多人的关注,然而在场的丫鬟们大多不会水,侍卫和家丁中倒是有会水的,然而顾忌着男女有别不敢下水,毕竟在这个注重礼节的年代,男女接触要么结为夫妻,要么成为女方的丑闻。而皇室怎么可能允许这种丑闻传出去,所以下水救人的下场可能就是丧命。救别人的性命固然重要,但人总是最爱自己的,这没有错,人们也无法揪这种罪责。所以古时候总是死一个贵人,就要让她周围所有的知情者都陪葬,固然有一些是为了掩盖丑闻,但更多的则是追究他们的连带责任。既然主子死了,你们又何必活着?
所以在飞华郡主落水的时候才会引来许多人围观,却只让这里更热闹而已,在场的人或者围着团团转,或者将消息传出去,使得身份适合的人能够及时赶到,救下她一条性命。
可怜吴凌寻是个实实在在的旱鸭子,别说是这么深的池水了,便是刚刚没过脖颈的水深也可能让她丧命。于是就造成了现在这番状况:她已经完全了解了飞华郡主的企图,却不得不帮着对方呼救,虽然她知道等待她的只会是诬陷而非感激?但她也很清楚,如果飞华郡主当真不会游水,丧命于林府,可能不只是她这个便宜公主,怕是整个林府的人都要受到波及。
思前想后,吴凌寻在见到林恩飞奔而来的身影后,竟是自己跳下了池子,打的旗号自然是救郡主。她知道,自己的这种做法至少能将林府的责任撇出去,至于她自己,只好再想办法脱身了。
只是吴凌寻忘了,自己的所有规划都建立在林恩会下水救她的前提下,毕竟她不会水,不可能在水里坚持多长时间。若是林恩没有下水,或者是先去救飞华,那么她可能连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更不提那些不甚完美的计划了。
她相信,林恩会先来救她,毕竟比起飞华郡主,她还是很有自信的。再说了,她吴凌寻好歹是林恩的妻子,怎么可能会有男人放着自己的妻子在一旁,转而去救其她的女人。
林恩果然下了水。
吴凌寻拼命挣扎着,任凭池水顺着自己的喉咙和鼻腔灌进去,却只能毫无办法地乱扑腾。长这么大以来,她还是第一次离死亡那么近,是为了林家的安危。
看着林恩入水的身影,吴凌寻终于舍得眨了眨眼睛,却看他不过朝自己这里望了一眼,就向着更远处的飞华郡主游去了。吴凌寻死死地睁大双眼,看着林恩将飞华托在怀中向岸边游去,而先前还一副虚弱模样的飞华,竟然还冲着她的方向挤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意识渐渐模糊,已经无力挣扎了。
吴凌寻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慢慢下沉,身上的衣服更是如同石块般坠着她的身体,带着她向池底落去。
“吴凌寻,你别怕,我喊师兄来救你了!”
昏昏沉沉中,是谁在呼唤?好熟悉的声音,不是林恩,是小道士,是小道士啊……
此时此刻,吴凌寻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之前费尽心思地留在林府,不过是为了一个有情人。那么现在呢,没有留下的理由了吧?那就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来。
眼泪顺着眼角落下,却又被池水淹没,不过这样也好,就没有人发现自己的难过了。毕竟是新时代的女性,就算是走也要潇潇洒洒,哭鼻子抹眼泪的弱势模样才不是她应有的姿态呢。只是可怜了丞相干爹的一片好心,散尽家财和权力也没能给自己搏上一个好前程。
“不要怕。”
是陌生的男声,却低沉得刚刚好。
吴凌寻这样想着,终于陷入的昏迷。
再说林恩,一听到林泽说飞华郡主打算对吴凌寻不利就开始往这里赶,待到了门口却又听说是吴凌寻将飞华郡主推进了池子。心烦意乱地进了花园,又刚好看到吴凌寻跳进池子救人,就本能地以为她会游水,想着万一飞华郡主出了什么好歹最后还是要怪罪到吴凌寻头上,就赶忙下水去救她。待到了岸边才听到有丫鬟的惊呼声,再回过头时候,吴凌寻已经没了动静,开始迅速地往下沉。
人在极度惊恐下总是会有那么一段空白期,再不用提林恩向来都是三思而后行的人,所以在他再次跳入池水中的时候,已经有陌生的男人将吴凌寻托了起来,却不是送往岸边,而是径直往林府外赶去。
“你要做什么!”
林恩几步上前拦住来人的去路,却被一个小道士撞开。
“你这负心汉,吴凌寻才不要和你呆在一起呢!她又不是九尾狐,经不起你这番折腾!”
小道士生得一副眉清目秀的模样,说起话来却万分犀利,许是被吴凌寻的模样吓到了。
其实小道士这也是心理原因作怪,本来吴凌寻就是被他从异世招来的人,却又因为他的无能为力被送到青楼,后又辗转嫁人,还嫁了个这么不负责任的家伙,让他怎么不伤心!再说了,他可是专门去找了武艺高强的师兄做帮手,本想着趁着人少的时候带吴凌寻离开,却不想刚刚进来就碰到吴凌寻落水,而她的夫君居然放任她求救不管,径直游向了另外一个女子。小道士当下就怒了,想着这次无论吴凌寻同意不同意,都要将她打包带走,怎么着也比呆在林府混好!再不说他这个武林盟主的师兄还有个好家世,并不会让吴凌寻受苦。
林恩自知理亏,此时此刻也不想向别人解释,再不提他本来就是个话少的人,被误会就被误会吧。
“林恩……”
却是披着干衣服的飞华郡主扯住了他的袖子,硬是阻挡了他前进的动作。
“滚!”
心情烦躁下,林恩也顾不得什么君臣之礼,径直推开了飞华郡主,就要再去拦男人的去路。
“林恩,我们已经有过肌肤之亲了,难道你要让我嫁过来做妾室吗?再说了,吴凌寻已经被陌生的男人碰过,于情于理都该被休,再不提她居然恶毒地将我推进这池中,试图谋害我的性命!”
飞华郡主倒不介意林恩的粗鲁,只声泪俱下地给他摆条件,讲道理,试图让他放弃追回生死不知的吴凌寻,转而接受自己的心意。
小道士的师兄自打救人以后就一直沉默着,此刻听到飞华郡主的话,竟是冷笑一声开了口。
“在下清华派沐然,在此以人格担保,飞华郡主您确实是自己跳下去的,而且,您会水。”
沐然生就了一副浓眉大眼的模样,似乎本身就代表了正气凛然四个大字,说出的话自然很有可信度。
林恩自然不会听飞华郡主的话,他现在在意的只是沐然怀里正昏迷着的吴凌寻,她现在如何?醒来又会不会愿意听自己解释?两人的感情会不会和好如初?
然而他并没有想到,沐然根本就不打算将人还给他,更不用提之后的种种设想了,完全就是做梦!
“还请沐盟主将妻子还给在下,在下林恩,在此替她谢过盟主的救命之恩,他日所有用得上的地方,林恩自当随叫随到!”
林恩重诺,所以从不轻易许诺,然而为了吴凌寻他愿意欠下这个人情。
“师兄,你不要听他的花言巧语!吴凌寻嫁给他才多久,就被折腾得快送了命,若是我们走了,指不定他会和那个坏女人一起折磨吴凌寻呢。师兄你来的时候可是答应我的,不能反悔!”
小道士知道沐然向来最重江湖道义,也不爱管别人的家务事,赶忙出言提醒,希望对方能念及两人的师兄弟情谊帮他这一次。
沐然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只是说出口的话别说是林恩,便是他这个旁观者也觉得林恩罪该万死了。
“恕沐然无礼,今日无法将舍妹留下。毕竟舍妹刚刚喝了不少水,又在挣扎中滑胎,若不是我方才用神医给的还魂丹吊命,怕是早就成了一捧黄土了。还望林大少爷念我护妹心切,不要阻拦我去找神医救命才是!”
沐然依旧是冷冰冰的一张脸,连声音起伏都很少,却偏偏让人听出了讥讽之色。
果然,一听说吴凌寻的性命堪忧,又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失去了两人都不知情的孩子,林恩痛苦到双眼通红,却再也说不出一句阻拦的话来。
“多谢沐盟主救命之恩,待吴凌寻醒来,还请沐盟主帮忙转达林某人的话,就说我林恩对不住她,待我处理好家中的杂事,定会前去清华派负荆请罪,还请她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沐然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就抱着吴凌寻飞奔而去,剩下目瞪口呆的小道士,在回过神来以后上前狠狠地踹了林恩一脚,这才跟着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