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林府以后,虽然都没有多说什么,但两人的关系显然缓和了不少。在晚宴上的互动更是惹得飞华郡主倒了醋坛子,直接呛声。
“某些人有手有脚的也不注意点儿影响?果然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啊,就算顶着高贵的身份也不见得能对得起那身衣服!”
飞华郡主狠狠地攥着手里的锦帕,面上却是不露声色,句句直指正在享用林恩布好的菜的吴凌寻。
然而吴凌寻却并没有愤怒,甚至连一点儿生气的模样也看不出来,只在细嚼慢咽以后回了句中规中矩的‘郡主说的是’了之。
飞华本以为自己终于盖过了对方的气焰,却在细思后发现自己掉进了对方挖的坑,也顾不得什么行为举止啦,憋屈地直接摔了筷子忿忿离席。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她飞华早晚有一天要让她这个假公主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地悔悟如今的嚣张。
林府众人自然是以娇贵的郡主为尊,虽然吴凌寻也顶着公主的名头,但说到底也只是个名头而已,哪里能和飞华郡主天生的金枝玉叶相提并论?所以即便知道现如今发生的一切都是飞华挑事而起,却还是将责怪的目光投向了吴凌寻,林老爷甚至还示意林恩撇下吴凌寻去将郡主追回来。
吴凌寻浅浅地笑着,装作没有看到周边人投来的各色目光,心里却是委屈得快要崩溃!作为一个习惯了平等的现代人,吴凌寻根本无法理解身份差距带来的不公平,可面前的人都是林恩的亲人,她没有办法与他们起争执,却换来林老爷变本加厉的压迫,竟是要自家夫君当着自己的面去追别的女人吗?
“不许去!”
不等林恩回答,吴凌寻先行丢了筷子,目光炯炯地望着满脸诧异的林老爷,连带着俯视了或诧异或愤怒的众人。
林恩倒还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对吴凌寻这看似过激的行为既没有生气,也不说赞同,只淡定地夹了盘子里的鸡腿放进吴凌寻碗里,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林老爷从前对于大儿子的婚事是没有异议的,毕竟让多年不吐口娶妻的他成亲也不容易,再说这娶的还是丞相的干女儿,让他如何舍得挑剔!然而现在情况毕竟不同了,有真正的金枝玉叶愿意委身于自家儿子,这说明什么,以后就是通天的富贵啊!于是他心里的天平慢慢地偏移,再偏移,最后竟然到了期待儿子休妻再娶的地步。所以他才会在吴凌寻在场的情况下这般说话,却不想向来冷心冷情的儿子居然罔顾他的命令,这不是当众打他的脸吗?
“放肆!”
林老爷猛地摔了桌子上的酒杯,一脸怒气地瞪着吴凌寻。
然而吴凌寻是谁?眼看着自己再不反抗就要成为下堂妻了,总该翻身农奴争取一下吧?再说了,好歹自己还顶着个公主的名头,怎么着也不该没了说话的权利,如同软柿子一般让人捏来捏去!
“你才放肆!我敬你是长辈,你却再三忽视我公主的身份,是对皇上的旨意有异议吗!”
吴凌寻决意不看林恩的脸色,她知道自己的立场已经够尴尬了,若是再把林恩推到风口浪尖上,说不定会失去这一最需要助力。是的,到现在为止,吴凌寻还不敢相信自家夫君,相信他会放弃荣华富贵,只单单为了微不足道的自己。
林老爷终于提起了惊惧,他从来不知道自家这看似乖巧的儿媳妇居然也有这般强势的模样。是啊,吴凌寻再不济也是个外姓公主,以自己这样的身份是没有办法质疑或者命令的,即便是站在长辈的身份上。而吴凌寻这不动不摇地就给自己扣上了欺君罔上的帽子,想来也不是个简单好欺负的人物。
林老爷反反复复想了又想,终于还是压下了心头的怒气,只是心里却对吴凌寻再也喜欢不起来。
林恩垂着眸子,也不去看众人的脸色,只悠闲地晃动着手里的酒杯,仍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也只有他才知道自己的真实心情,是心疼甩袖离去的吴凌寻,还是偏颇地位崇高的飞华郡主了。
再说那头的吴凌寻,本就对如今的生活叫苦不迭,若不是有着个让她牵肠挂肚的林恩在,倒真不如早早离开了才好。可是林恩呢,倒也不是不在乎她的心情,实在是枷锁太多,需要照顾的太多,反而让她都习惯了受委屈。
心里有事再加上路痴的特质,吴凌寻很快就在花园里转了一大圈,结果又回到最开始的那条路。
“连老天爷也欺负我!”
吴凌寻噙着泪水,恨恨地骂了一句,终于不再纠结,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将自己放空。既然以后的事情如此艰难,倒不如偷得浮生半日闲,得过且过好了。
“吴凌寻!这边,过来这边!”
正在吴凌寻望着天空发呆的时候,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花丛深处响起,是小道士!不过他为什么会来这里,又是怎么进来的?
其实当时在青楼被抛下,吴凌寻还是很有怨念的。所以无论是在自己进了林府,还是被丞相认作女儿,吴凌寻都故意忽略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认识一个小道士,说到底还是小心眼。
吴凌寻四下张望,确定所有的仆人都调到了飞华郡主的庭院,这才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她倒要问清楚,这小道士不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却大费周章地进入林府找自己,是有阴谋呢还是有阴谋?
“你来做什么?”
吴凌寻蹲下身来,颇不客气地开了口,但看着对方被花刺刮破的衣衫,忍不住就开始心软。如果她没有记错,这应该是小道士唯一的一件衣服吧?算了,就是过来坑我的也多少接济他点儿吧,毕竟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见到的第一个人,也说不上大奸大恶。算她吴凌寻心胸开阔,就原谅他好了。
小道士差点儿没哭出来!
他知道自己不是个胆大的人,长到现在也没经历过什么大场面,所以在被青楼老鸨逮住以后,第一反应就是逃走,至于自己离开以后吴凌寻的安危,对不起,他是等回到破庙以后才想起来的。可是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小道士能做什么?只好整日游荡在青楼门口,想要找人打听一下吴凌寻的事情吧,又苦于找不到合适的人,后来终于下定了理论不成就报官的决心,又听别人说,吴凌寻被林府的公子带走了。
怎么说呢?至少小道士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很开心的,毕竟青楼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但凡女子被人知道她去过青楼,嫁娶什么的根本不要奢望,平日里外人的各色眼光就够喝一壶的了。
不过他仔细想了想后,又害怕吴凌寻是刚出虎穴又进狼窝。为什么会被带进林家?难不成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被糟蹋了!不然无缘无故地为什么会被买下来?就算不是被糟蹋了,只要进了林府,还不是早晚的事儿!
小道士越想越害怕,越想越着急,可林府就像是铜墙铁壁一般,任凭他找尽方法,也没能成功地溜进去。也好在人们向来尊重和尚和道士,这才没把他当作坏人扭送到官府,而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警告于他。
就在他日复一日的努力当中,吴凌寻要嫁人了。借着这个秋风,小道士终于如愿地溜进了林府,可向来没有方向感的他到了陌生的地方更是傻乎乎地找不到路,只好一边摸索一边在暗处躲着,想着说不定哪天能和吴凌寻来个偶遇也说不定。
然而事情的变化总是那么快!没等他见到吴凌寻,那边就传来了吴凌寻被丞相收为干女儿的事情,也终于让忐忑的小道士放下了心,找了个机会就出林府去了。他之所以过来,为的就是吴凌寻的安危,如今知道她过得很好,又何必多此一举地要求见面,反而让对方想起自己曾经被抛弃的伤心事呢?
就在小道士打算忘却世俗安心悟道的时候,飞华郡主将久居林府的事情也传到了民间。大街小巷上都在讨论,说是麻雀还是不要飞上枝头的好,你看看,当真正的凤凰飞过来,岂不是要摔得很惨?小道士又不傻,自然知道人们口中的麻雀就是吴凌寻,可这样的说法……是吴凌寻碰到麻烦了吗?小道士来不及多想,就又熟门熟路地进了林府,刚巧在花园里碰到了独自前来的吴凌寻,看她的落寞的神色,民间传出的事情也信了一大半。
“我只是想知道你在这里过得好不好!当初的事情,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多的话我也不说了,今日前来只是想告诉你一句话:没必要太难过,如果真是过得不好,我小道士想尽办法也一定把你带出去!”
是的,小道士这番前来就是为了告诉吴凌寻,她还有别的选择。只要她过得不好,只要她愿意离开并且相信自己,小道士保证自己这次就是把自己丢下,也绝不会把她留下。
吴凌寻显然也没有想到对方会说出这么一席话,回过神来以后,神色已经变得相当柔和。谁不感激打着主意帮自己的人呢?虽然成功的可能性不大,虽然力量很微弱,但有这分心就是好的,不是吗?
小道士临走的时候再次向吴凌寻道个歉,并留下了个当年师父留给他的信号弹,说是只要吴凌寻点燃它,自己就会想办法赶过来,带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