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曾说:人的一生从呱呱坠地到一座冰冷的坟墓,谁都离不开医生。每个人从母体探出头的那一刻开始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穿着白衣的医生,人在行将就木的之时见到的最后一个人也是一位医生。在某种理论上来说,医患关系是人世间最为亲密的关系之一。医生和患者,成就所谓的唇齿相依,难舍难分,堪称得上是所谓的“生死之交”、“患难之交”。
此刻,在当今这个瞬息万变的中国大背景下,医患关系失去了往日的纯净与温情,转而变得越来越紧张和冷漠。虽然全球变暖已成趋势,但医患关系却如同早春的寒冰,难以消融。一堵又一堵的信任危机酿成的“高墙”,正无法预料的重量横亘在医患之间。出现了患者对医生的爱恨交加,医生对患者的戒备防卫。医患矛盾正在日益困扰着所有医务人员的心,几乎每天都有医患冲突出现,血溅白衣的事屡见不鲜,中国医务人员的生存环境变得让人唏嘘不已。过去,医生用“如履薄冰”、“如临深渊”这样的词来形容对患者病情的谨慎,而今却变成了对自身安全的担忧。如果用两个词来描述当前的所谓医患心态,一个是“忐忑”,一个便是“纠结”。医患冲突,成为了一场两败俱伤的对抗,一场没了赢家的战争了。
马克思曾说:“人们为之奋斗的一切,都同他们的利益有关。”西方经济学之父亚当.斯密也曾指出:“我们能够获得晚餐,并不是因为屠宰商、酿酒师和面包师的仁慈,而是来自他们对自身利益的关切。”可见利益关系是社会关系中最本质的关系,所有社会矛盾和社会冲突的根源均在于人们的利益关系之中。
这种现象在医院得到了近乎完美的诠释,当我亲眼看到那些人为了利益而闹出头破血流不惜损害自己身体的时候,我只能轻叹,当今这个社会的人性怎能如此?
记得那是葵姐的班,来做检查的病人络绎不绝,膝关节占了绝大多数,其他的都是些颈椎、腰椎、骨盆之类的。或许是因为最近的天气不太好,年龄在四十朝上的人腿都多多少少出现了状况。我和燕姐轮番给他们做检查,总之是忙的不亦乐乎,葵姐还有做胃肠钡餐和胸透的病人,总之各有各的工作要做,本来一切都是那么的井然有序,然而在这个时候,走廊的西头出现了些许躁动,操作间内等着做检查的病患都一涌而出看看热闹,没办法这是大部分人的通病,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一有热闹可看,他们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看清楚。
当我和燕姐给检查室内的患者摆好体位走出来之后,原本挤得满满当当的操作间一瞬间变得空空荡荡,桌子上只剩下十几张的检查申请单,给那个病患拍完之后,就听楼道内开始吵吵嚷嚷起来,甚至出现了打斗的声音。我忍不住好奇心,打开门站在门口看到,楼道西十几个人打在一团,场面当真是既惊险又刺激,就如同是电影里黑社会团伙进行打斗的场景。
燕姐看后说道:“这估计又是一场纠纷引发的争斗!”
我看了看燕姐,说:“纠纷?姐,什么纠纷能到在医院打的头破血流的地步?”
“不信你就等着看看,这种事不是车祸引发的交通事故就是因为利益纠纷引发的。”燕姐低声说道。
时间不长,医院的十几名穿着制服的保安赶到现场制止了这场争斗,刚刚还惊心动魄的打斗在医院保安的制止下销声匿迹,不过却是暂时的。
在我们给一个患者拍完腰椎的时候,一个头上缠有纱布的患者出现在我的面前,大声喊道:“大夫,我的肋骨骨折了,你赶快给我检查一下!”
我问道:“叫什么名字?”
“你管我叫什么名字?赶紧给我做检查,我的肋骨骨折了!”那名男患者叫嚣喊道。
我看了他一眼,心里的确有些气,但又不能和病人一般见识,只能故作平静地说道:“是这样的,你不说叫什么名字,我无法给你做登记,即使给你拍完你的影像片子和诊断报告,临床大夫也看不到!”
“麻军!”那名患者气势汹汹地说道。
在我给他摆体位的时候,这该死的患者各种刁难老子,当时心里悄悄问候了他十八辈祖宗。
好不容易给他拍完了,他又想着马上看到他的影像结果,在操作间内吵吵嚷嚷,叫嚣个不停。燕姐走出报告室见此情景,说道:“现在来检查的病人很多,你的检查结果需要等一会儿才能出来,你若是着急可以先去临床大夫那看看,结果已经传到大夫那儿去了!”
那名患者极不情愿的离开了操作间,嘴里还不停地骂骂咧咧地说着什么。
等葵姐回到科室之后,燕姐已经帮着葵姐写了一些诊断报告,但没办法,来做检查的患者的确很多,就算是坐在电脑面前一动不动,只是动动手指写写报告,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毕竟有些患者的诊断报告并非那么的简单,每五个人里边总有那么一两个人的影像是很麻烦的。
当看到那个叫什么麻军的患者影像时,燕姐叹了口气,葵姐见状问道:“怎么了?燕?好端端的叹什么气啊?”
“葵姐,你来看看这个人的影像片子,看看有什么问题吗?”燕姐说道。
葵姐走上前看了看,说道:“就只是拍了胸片?看肋骨吗?”
我说:“是的,姐,这人认为自己的肋骨断了,跟这儿好一阵纠缠,就差把我当成将他肋骨打断的仇人了!”
葵姐笑着说道:“这种病人是最让人头疼的了,不用和他一般见识!他的胸片没事,正常!”
燕姐又端详了好一阵生怕自己给漏诊,端详无误之后写出了诊断报告,可就在报告打印出来的一刻,一个身穿白衣的大夫走进了我们报告室,说道:“刚才那个叫麻军的患者报告写出来了吗?他的肋骨没什么问题吧?”
燕姐说道:“刘大夫,他的肋骨没什么事,顶多算的上是个软组织挫伤!”
那名被燕姐喊作刘大夫的哥说道:“刚才是没事,现在怕是肋骨出问题了,你们再给他拍一张吧!”
“怎么了?”葵姐问道。
“那名患者来到我的办公室当听到自己的肋骨没什么问题之后转身走了出去,时间不长,再回来时,双侧的腕关节已经错位变形成了爪形手了,而且嘴上还再不停地往外吐血。”刘大夫说道。
听到刘大夫的这番话,让我着实心里一惊,莫不成是这个人自己打的?他怎么能下得去手?
刘哥似乎看出了燕姐和我的疑问,说道:“这哥们儿是和人有利益纠纷,只是为了得到一笔赔偿金,只能用一番苦肉计了!”
刘哥的话让我想起了一句话:“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只不过这句话放在他的身上似乎也有些欠妥,另外一句似乎更加适合他: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当我和燕姐走到操作间的时候,那哥们脸上已全然没了先前那种趾高气扬的神态,转而取代的是一种极为痛苦的表情。我把他带进检查室给他摆体位的时候也没了先前的各种要求,十分配合。
摆好体位当我走出检查室,燕姐摁下摁钮的时候,一张影像片子出现在了我们的眼前,这哥们儿的第6、7、9、11肋骨骨折,不仅如此,这哥们的双侧的腕关节骨折,断端分离错位,不可否认,这不得不让我对这位哥们儿有一种敬服之感,为了得到一笔所谓的赔偿金不惜对自己的身体痛下狠手,这种人的心狠手辣不是一般人所能及。
检查完之后,那哥们颤颤巍巍的走出诊疗室,对我说了句:“大夫,我伤的怎么样啊?有没有骨折?”
我说道:“你坐在外边稍等片刻,需要给你洗片子,写诊断报告!”
“那谢谢大夫了!”那哥们儿说道。
走到里屋的报告室,我对着葵姐和刘大夫说道:“这哥们儿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就如同是变了个人似的,六月的天,孩儿脸都没他变化的快!”
刘大夫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这种人不只是身体上出现了病痛,最主要的是这儿还有这儿都出问题了,算了,给他洗片子吧,家属还在门诊那闹情绪呢!”说着,刘大夫指了指自己的大脑还有自己的心。
葵姐看到那哥们儿的影像片子,也着实感到有些惊异,“你算是说对了,他的确是病得不轻!”顿了顿,葵姐又接着说道:“刘大夫,还是再建议他做个CT吧,看看肋骨具体的骨折情况,避免出现其他的连带骨折。”
“肯定是要做CT啊,照目前这个情况,就算我不给他建议CT,估计他自己都会给我提这个要求!”刘大夫沉声说道。
“当然了,这下反正是有人给垫付医药费了,估计他不来个全身各系统的检查都是意外了。”燕姐回过头说了一句。
这件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想,这个社会到底怎么了?被黑色的幽默给大篇幅的覆盖了,人性的传统之美已经变得残缺不全了,为了一笔所谓的赔偿金,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刚刚还咬牙瞪眼的和大夫争长论短,转眼竟成了病人变得楚楚可怜,让人心生怜惜的可怜人。
关于人性,周国平曾在他的博客中这样写到,在任何专制体制下,都必定盛行严酷的道德法庭,其职责便是以道德的名义把人性当作罪恶来审判。事实上,用这样的尺度衡量,每个人都是有罪的,至少都是潜在的罪人。可是,也许正因为如此,道德审判反而更能够激起疯狂的热情。
据我揣摩,人们的心理可能是这样的:一方面,自己想做而不敢做的事,竟然有人做了,于是嫉妒之情便化装成正义的愤怒猛烈喷发了,当然了,也绝不能让那个得了便宜的人有了好的下场;另一方面,倘若自己也做了类似的事,那么,坚决向法庭认同,与罪人划清界限,就成了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反应,仿佛谴责的调门越高,自己就越是安全。
因此,凡道德法庭盛行之处,人与人之间必定充满残酷的斗争,人性必定扭曲,爱也必定遭到所谓的扼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