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这日不若先前的阴冷,倒是烈日当空。只是在这密林中却感觉格外的闷热,让人喘不过气来。密林中的湿气并未因为日升而有所减退,相反这湿气带上了烈日的温度,在密林中肆虐蔓延。
汗水从身体的各处慢慢渗出,从上往下滑落,让李攸的衣衫被侵湿的很彻底。衣衫吸附粘连在皮肤上,致使毛孔堵塞,一股内火在李攸的心中升起,与他心中的寒流互相排斥,让李攸有着说不出的难受。
这可如何是好呢?李攸在心中一遍遍的问着自己,那闷热的环境让他更加的烦躁了起来。面色凝重的看着张伦体内的情况,李攸的心情是如此急切又是那么无奈。他知道,自是不能让张伦的内脏暴露在外太久,而且这密林中的消毒措施肯定不完善,就是缝合伤口后化脓感染都可能要了张伦的命。这解剖之术也是他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里与一名西洋的云游医者习来,不过还不是很完善便是,他也不敢太过冒险。
“李攸,这是植物吗?怎会在人体内生长?”林夕忍不住问道,这种景象第一次见确实难以置信,就是李攸见过三次也无法保持冷静。
“原因我目前还不知道,但这植物看样子确实是寄生在张伦的身体里,而且不停的以张伦的精气为养料在成长。”李攸沉声说道,而林夕的表现又让他有些在意,如果她不认识,那么这又是何人所为呢?他听说过在苗疆之地盛行盅术,这也是一种盅吗?只是,为何要如此做呢?还是说,这有着其他的用意?
“长此以往,恐怕张伦的生命力会完全丧失,变成这寄生植物的傀儡。”又联想到那个男子的情况,李攸叹了一口气说道。
“那。。。那该如何才能救他呢?总不能看着他死去吧?”林夕听到李攸的话,也知道这情况的严重性,十分无措的问道。
“只能再走一次险了。”
“如何做?”
“将这植物从张伦的体内取出。”
“取出?”林夕吃惊的看着李攸,但看出李攸的坚定态度后,又思量到张伦现在的情况,也只能点点头:“那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跟着我说的做即可。”说罢,李攸一刻也不耽误的动起了手。首先要考虑的自然是那些吸附甚至渗透进内脏表层的须,如果强硬的取出,可能会伤及内脏,如此便得不偿失了,而另一方面,如果用薄刀切开那些须,日后如果这些须继续在体内衍生那么又是另一种隐性的忧患。不过以目前的情况也只有这两种选择了,那些须过于细微,要想一根根取出也是不现实的。经过片刻的权衡,李攸还是拿起了薄刀,不管如何,从术的危害来看,也只能选第二种方案了。
做好决定后,李攸准备先从这整株植物的末端部分开始切除。植物的下末端蔓延到了胃部,不过此处相对安全一些,但为了不伤及胃,已然需要十足的耐心和小心。切口不同,用的薄刀也是不一样的,林夕按照李攸的吩咐递接着不同型号的薄刀,心情也十分紧张。
小心翼翼的顺着分茎的边缘和胃部的边缘划开了最后一点粘连,附在胃部的分茎被整个切除了下来,不过这时让李攸意外的一幕又出现了,那根茎离开胃部,准确是被切开须的那一刻起便开始迅速枯萎,当整个剥离时,原本充满活力的分茎已经完全变成了毫无水分的枯枝。让李攸惊讶的不仅仅是这植物的枯萎,而是枯萎的速度,由此也可看出它对寄生体的依赖之深,以及随之对寄生体造成的可怕伤害。
之后便是些许吸附在大肠上的分茎的分离和切除,也都算顺利,不过最难办的莫过于吸附在心肺上的总茎了,肺是人赖以呼吸的主要渠道,心脏的作用也是自不用说,可以说是整个生命体的总动机。它们重要也同样脆弱。稍有不慎便是致命的。
这样高精度高集中力的手术显然是十分耗费精力的,还未到最主要的部分李攸就已经感觉十分晕眩与不适了,脸色也苍白的有些过甚,握着薄刀的手也有些无力了。
自己真的能救张伦吗?李攸突然在心中自问道,自己真的有这样的能力吗?老实说,这样的手术之前李攸也从未做过,如果因为自己切除不当而让张伦丧命,那么自己可能会愧疚一辈子。我真的可以吗?
一个医者,最希望的便是自己的医术被认可,然后能够尽力去救治更多的人。张伦,他至今还记得当年自己医术还不算精湛的时候,在众人对自己质疑嘲笑的时候,是他,笑着站了出来。一句信任可能容易,可是行为上的信任才更为重要。确实,他医好了张伦的病,也是因为张伦给他的信心才让他能够走到现在。张伦为了报答恩情一直跟着自己,而后他们也十分的清楚,那种友情恐怕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至宝了。可是现在,又一次的,张伦需要自己去救治,可是自己却没有丝毫的把握能够再把张伦从鬼王殿里要回来。他不想冒险,也不能拿张伦的生命去冒险,只是如今却不得不冒险,他踌躇了。这世上又有多少不得已与无奈何呢?
握着手术刀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眼看着那植物的生长,李攸的眼神变得复杂了起来。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冰凉的触感从手腕处传来,让他心神为之一振,他微微低下头,看着林夕抓住自己手腕的玉手,转而看向了林夕。
与林夕对视那一刻,她那清澈的眼眸中散发出的平静也同时净化了李攸那颗躁动不安的心。林夕似乎已经看透了李攸的心之所想,只是淡淡一笑。而这轻柔的一笑亦如山间清泉,悬空明月,荡涤心神。
“李攸。”林夕慢慢开了口:“就像你信任我一般,我同样也相信你,不管如何,放手去做吧。”
放手去做。。。。。。是啊,自己在犹豫些什么呢?如果连自己都不相信又如何让别人相信你呢?你又如何对得起张伦?难道要让张伦因为自己的懦弱与寡断而丧命吗?与其如此,不如尽力去一搏!
不知为何,李攸总觉得鼻子有些酸,心中似乎冰泉消融般变得异常温暖,他轻轻点了点头,用另一只手覆在林夕的手上:“谢谢你。”
看到李攸再次变得坚定的眼神,林夕也绽开了笑容,随之点了点头。
快速调整好状态,李攸再次握紧了薄刀,这一次,无论如何,他也要完成这次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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