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的10月份,闲置在家多日的我终于能够走出家门,缘是为何,只因为暂时有了一份工作,至少让我暂时不用闲置在家了。就如同一只飞跃太平洋的小鸟累了在海面上找了一根能够暂时歇脚的树枝,能够让自己有一刻喘息休息的机会。
当我走到这家医院的大门前,首先看到的是院内门诊楼前面伫立着的一座雕像,确切的说是一位古人的雕像,一位代表着中医文化博大精深的雕像,医圣——张仲景。
那一刻我的心里既有一种不知名的兴奋又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紧张,因为我暂时性的有了一份工作,先不说这份工作能为我赚得多少回报,但至少能从某种程度上满足了我内心深处的那一丁点的虚荣心,我从一个医学院校的毕业生转眼成了一名穿着白衣的医生,这是我上医学院校以来唯一幻想过的事情。若说是幻想,或许有那么点危言耸听,大多数人也许会说,医学院校毕业的学生进入医院成为一名穿着白衣救死扶伤的医生不是理所当然吗?我想说的是,当然不是如此,一名称职的医生要有丰富的临床经验,还要有一身能为病患解除病痛的医术,不然,若是一个刚刚医学院校毕业的学生就能熟练的行走于形形色色的病患中间,能够为他们谋求健康,那医学院校的学生一个个就都成了医生,根本用不着老师讲授了。
记得在学校时,王阳还曾说过:“等我哪天若是身体出现了状况,我一定一定不会找咱们的同学看病!”大佐不解,于是问他为什么?王阳的回答让我和大佐无言以对,他说:“咱们的同学一个个都是考前突击的人,连考试都要采取战术配合,瞄抄传看,科科考试都及格不了还敢让这些同学看病,我看除非是我得了失心疯!”
玩笑归玩笑,我自始至终都不曾把自己当成一名大夫看待,充其量我只是把自己当成了一名能够穿着白衣向别人学习的学生罢了,在学校是学生,来到这家医院,我更是一名涉世未深初出茅庐的学生而已。
我又把自己手中的简历拿出来审视一番,生怕有哪个地方出现什么差错,随后确认无误便独身一人走进了医院的门诊大厅,随即进入电梯,来到医院的六楼。
之后便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走到一个办公室门口,上面标注着书记办公室,我敲门而入,看到正坐在桌前办公的一位年龄约摸四十出头的女性,我恭声说道:“书记,您好,我是林晓宇,之前给您打过电话的!”
书记起身笑着对我说道:“来得这么快,我还以为你要等几天才能过来呢!”
“明天就周六了,我怕您不上班,所以就来了!给您添麻烦了!”我说。
“没事,没事!跟我来吧!”书记用一种和蔼的口吻对我说道。
书记带着我相继见了医院的院长和常务副院长,他们语重心长的叮嘱话语让我铭记心底,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我没办法去到和自己专业对口的岗位上工作,而是换了一个全新的领域,医院的放射科。于是,院领导电话通知了放射科的张主任,时间不长,张主任便急匆匆赶来,见到张主任的第一眼,我心里更是紧张,因为这毕竟是我离开学校参加工作所遇到的第一位主任。
她给我的第一印象便是细瘦身材,且说话温婉和煦的女主任。主任拿着我的简历,走下电梯,对我说道:“林晓宇是吧?你是学超声诊断专业的啊?”
我回答道:“对!主任,你喊我晓宇就行!我在学校学的是临床医学(超声诊断方向)!”
“当初怎么选择了这个专业?你们学校没有传统的影像学专业吗?”主任问道。
“没有!就我这专业据说还是学校近几年才开设的专业,穷疯了的城市连学校都这么末落,连个像样的专业都没有!”我说。
说完,主任笑了:“你们学校在哪啊?让你这么反感?”
“一个穷乡僻壤,整天就知道刮风的没落小城,就因为国母的原因,才使得这座小城开始迅速发展起来!”我脱口而出。
主任回头冲我笑着说道:“呵呵,你的母校所在城市被你说的一无是处,至少它还教会了你很多的知识,不是吗?”
主任看似一句玩笑话让我有些愧疚,是啊,到底是自己的母校,怎么能如此损害自己的母校,这要让老付知道我是这么说她的故乡和母校,估计她又该让我写检讨了。
跟着主任直行左转右转接着左转右转才到了她所管辖下的科室,当我进到科室里才发现,堂堂医院的放射科室竟被设计的如同迷宫,让人摸不着头脑,若是没有人带领,我还真不知道这个屋子的深处还藏着一个科室。
进到屋内,首先看到了一张办公桌和几台电脑,当然了还有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年轻一哥。只见主任对着那年轻一哥说道:“小关,给你领来一个小学弟,不过是学超声诊断专业的,你抽空多带带他!”
被主任称为小关的年轻一哥很是热情的说道:“欢迎欢迎!咱们科室的队伍又壮大了,可喜可贺啊!”
我走上前对着年轻一哥笑着说道:“关哥,你好!我叫林晓宇,你喊我小宇就行!今后咱就是一个科室的同事,还希望哥哥多多帮助小宇!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多多担待!”
关哥呵呵一乐说:“放心吧!没事!只要你好好学,这东西很简单!”
主任听完关哥的话微愣一下,随即说道:“你就先跟着你关哥好好学怎么摆体位,这是基础!”顿了顿,主任又接着说道:“小关,我有事先走了,你给林宇讲解一下!”
“张姐,您慢走!把他交给我就行了!”关哥和声说道。
主任走后,关哥回神问我:“你是学超声专业的啊?院长怎么把你安排到这个科室来了?”
“对啊,先前我给院领导说过我学的不是传统影像学专业,不知道院领导因何把我安排到这儿了!”
听完我说的话,关哥双眼微眯,沉默一会儿说道:“或许是因为咱们这个科室缺人,院领导把你先安排在这儿,这样也可以,至少你还能多学一些专业以外的东西!好好学,争取在这个科室内早日盯班!”
说心里话,对于关哥的第一印象限于此处,开朗乐观,为人热情好客,不遮遮掩掩,至少有那么点关怀新人的感觉。只是时间长了,一切就像是变了个样子,关哥不是关哥,总感觉给人一种熟悉式的陌生感,让人感觉怪怪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
之后我在高唐一中图书馆的一本小说中看到这样一段话:有一种人在你和他互通姓名之后,若是他的热情打动了你,让你感觉他对你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好像一个知心的朋友或者是想要把他当作亲人一样,那这是很危险的,或许这就如同关哥给人的感觉一样是一种假象。我一直相信,日久见人心,留到最后的才是好的。我也一直认为,无论是爱情还是友情,在时间面前一切都变得那么清澈透明,因为时间终归有一种能够揭开事实真相的本领,在没有经过时间的考验之前,一切事都不能妄下论断。正所谓,兄弟、朋友还是恋人从海誓山盟到萍水相逢那也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而已,缘来是你,缘去是空。毕竟心字好写,人心难懂,人情有冷暖,日久见人心。故此,时间让我们逐渐变得成熟,而所谓的成熟,便是纵使泪在眼里打转,也要让自己微笑着前行。
第二天早晨七点,我早早来到了科室门前,并非是我爱岗敬业或者是图一时勤快给人留个好的印象,而是我自写小说以来,我如同深夜里行走的精灵,睡眠质量少得可怜,每天一早六点过十分准时从梦中醒来,再无睡意,没办法,先前闲置在家醒来能写写小说,只不过现在却有了一份暂时的工作,让我的身心变得不再那么疲惫与苦恼。
来得早了也并非是件好事,我在科室的门前足足等了半个多小时,刚想再出去溜达,科室的门开了,看到一位年龄约摸在三十几岁很年轻的姐姐站在了门前,只不过初来乍到的我并不认识站在面前的姐。她也感到很好奇,估计她的心里也在想,一大清早的怎么刚一开门就有这么个其貌不扬的男孩站在门前,还时不时站在门前往里边看。
八点一刻,在这个科室上班的人陆陆续续的来到了,我刚想进屋,突然有人站在我的背后拍了我一下,随即说道:“小宇,你怎么不进去?进里面认识认识咱们科室的人,她们还不认识你呢!”
我回身一看,是关哥,说道:“关哥,早!我这不是刚想进屋,你就拍了我一下,吓我一跳!”
关哥笑了:“挺大个人,这点惊吓都承受不起,怎么能在咱们科室待下去?走,我带你进去!”
跟着关哥来到科室内,首先看到的是刚刚那位三十几岁的姐,她用一种异样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关哥见状,高声说道:“葵姐,这是咱们科室新来的,叫林晓宇!也是学影像的,不过是超声影像!”
葵姐听完笑了:“原来是这样啊,欢迎欢迎!刚才我开门你怎么不说啊?白让你又等了这么长时间!”
我说:“姐,我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刚有些不好意思!还请姐见谅!”
“呵呵,没事的,不用这么拘谨,咱们科室的人都是比较平易近人的!”葵姐笑着说道。
我刚想说什么,在里屋又走出一位姐,这个更加年轻,看样子,年龄也比我大不了多少。
“欢迎欢迎,咱们科室的队伍又壮大了!”穿着白大褂的姐笑着说道。
“燕啊,队伍壮大了是不错,但你的任务也来了,你要多带带他,让他尽快熟悉咱们科室的摄片流程!”关哥走上前对着燕姐说道。
“是!是!我的关老师!”燕姐用一种鄙夷的眼神看着关哥说道。
关哥在燕姐刚一说完便走上前一记大大的板栗,整的燕姐“啊”的一声,斥声说道:“你是不是又想做个全身检查了?”
关哥说:“有本事你就试试!”
我站在一旁,看着燕姐和关哥斗嘴,那场面好不热闹。
葵姐对我说:“别理他们两个,他们平日里也经常这么吵嘴绊架。”顿了顿,葵姐又接着说道:“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学校毕业的?”
我回道:“葵姐,我叫林晓宇,至于学校嘛,惭愧惭愧,毕业于一个鸟不拉屎的城市里一所医学院校。”
葵姐听完先是一愣,随后笑了,“可真有你的!还鸟不拉屎的城市,你是有多恨那座城市,让你能说出这样的话!”
“姐,无论是哪都不如咱们的小城高唐,一切是那么的温婉和谐!”我说道。
站在一旁的关哥刚想说什么,一句“有人吗?是在这个地方拍片子吗?”
燕姐赶忙说了句:“叫什么名字?”
葵姐见状,说道:“同志们,你们该忙碌起来了,我也该下班了,回见,同志们!”说着葵姐转身向外走去。
为了好好学习摄片的流程,我是一刻也不敢耽误,赶忙跟在燕姐的身后,看她如何给病人摆体位,如何摄片的。
那人拍的是左腿膝关节,说他最近总感到腿有些刺痛,大夫让他拍个片子瞧瞧。燕姐细心的给我做着示范,如何给他摆好体位,然后才能进行摄片检查。
随后燕姐对我说道:“小宇,若是想要把骨骼片子拍好,你要知道里面所包含的几点,既要了解对各种骨骼的摄影目的,也还要知道如何对身体的部位进行体位摆放。就拿膝关节来说,膝关节的摄影目的是要观察膝关节间隙、组成膝关节各骨骨质及膝部软组织等情况!”燕姐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至于如何将膝关节的体位摆好,你首先要让那些被检查的人仰卧或者坐在摄影床上,让被检者下肢伸直的同时还要稍稍内旋,并且告知被检者足尖向上,让被检者的腘窝靠近IR,膝部关节的正中矢状面与IR垂直,让被检者的髌骨下缘置于IR中心,要让中心线对准髌骨下缘垂直射入,只有这样才能拍摄出完整的膝关节影像。”
听完燕姐的一席话,顿觉让我感到自己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真就如同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学生。
看着面前的燕姐,我问道:“燕姐,你学这些东西学了多长时间?”
燕姐低声说道:“这东西很简单,一学就会,你只要细心,不用很长时间,你就能学会!”
回到科室,关哥看我一脸迷惑的样子说道:“晓宇,怎么样?这东西简单吧?”
我说:“关哥,对于我这自始至终都未曾接触过的新手来说,我当真感到力不从心啊,我会好好学的,你放心吧,关哥!”
“有这个态度就很好!等会儿再把那些已经拍摄完成的患者信息抄录到这个本子上,等以后检查时会用得着!”关哥嗔声说道。
还要手抄患者信息?我想都不敢想,那东西怎么还要抄录,电脑上不都有记录嘛,来检查的那么多,那要记录到什么时候?我顿时感到心生不满,可又不能说什么,毕竟自己是新人,初来乍到,关哥毕竟是前辈,他说的我又岂能不遵从。
我纵使再不情愿也只能硬着头皮将一个又一个的患者的信息抄录在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笔记本上。只是我刚写了两三个,燕姐走过来低声说道:“这些东西不用写,只要保证那些患者来做检查的时候身份信息及要检查的部位核对准确就可以,一天需要检查的病人那么多,怎么可能把这些信息都记录下来?这个关一鸣就喜欢给人安排工作,你不用管这些东西,目前的任务是先学习如何给那些来做检查的患者做好信息登记以及如何给他们摆体位,这是你的首要任务!”
“知道了!燕姐!”不知怎么,燕姐的几句话让我心里有种莫名的感激,我这个人就是这样,一件在别人眼里算不上帮忙关心的小事在我这竟如同一件天大的事,足以让我心里产生一丝所谓的波动感。
当然了,从那一刻开始,我对关哥的态度就发生了稍许的转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凭空出现的感觉既真实而又那么的虚幻,让我难以言喻。
索性我就将那记录本扔在一旁,站在一旁的燕姐又教我如何给病人做登记,然后再去外边进行摄片,若是想查看报告或者是所拍摄完成的影像片子,如何在电脑上进行查询。对于我这笨手笨脚的人来说,这一步又一步的路数,让我顿时感觉有些神经错乱了,但燕姐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给我讲解,直至我能够完全掌握为止。
紧接着又来了几个做检查的患者,分别是肘关节损伤两小时,左手手腕损伤,尺挠骨损伤,这对我而言又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还是要跟着燕姐学习。
燕姐对我说,拍摄肘关节、手腕部关节还有尺挠骨都需要拍摄两个不同的部位,说白了也就是一个正位(前后位)一个侧位。还是和拍摄膝关节的影像步骤一样,首先要各自了解对它们进行摄影的目的,无非就是观察骨质及其软组织侧位形态和骨质情况。之后燕姐又给我讲解和示范了如何摆放那几个部位的摆放体位,每一个部位的检查方式和特点,燕姐都对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尽可能地让我以最快的方式掌握这些东西。
我需要学习的东西很多,如今的我也就只是一个刚从医学院校毕业的毛头小子,大脑中无数次幻想过身穿隔离衣给病患看病的场景,只是没想到进了医院才发现自己差的太多太多。
记得在看红楼梦时,里边第八十二回里,袭人开导宝玉说:“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连一个貌不惊人的小丫头嘴里都知晓这千古不变的真理。更不用说那些历朝历代的先贤名人,几乎算下来可以排成一字长蛇阵:文王拘而演《周易》,为后来的武王伐纣换取了时间和空间;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二十年,一举复仇成功;孙膑被害身残,侥幸逃得一死,最终消灭劲敌,写成了不朽的兵法;苏秦饱受凌辱,众叛亲离,因而悬梁刺股,发奋苦读,后来携六国相印,辉煌一时;韩信强忍胯下之辱,战胜种种磨难,终成百万大军之统帅……这些古代先贤们无论哪一个都饱经磨难,我这充其量不过是一种学习而已,当然了,说这些,有些扯远了,但至少他们能作为我学医路上的榜样,漫漫学医路没点坚持下去的勇气,又岂能换来一日为病患谋求康健的技能?
有燕姐这细心教授的老师,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好好学习呢?直至现在我还记得,那时的我还曾把各个部位如何摆放的注意事项写在了一张纸上,只要没有人做检查时,我便拿出那张纸默默记忆,生怕万一哪天燕姐休班时,我遇到不会拍的怎么办呢?
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依稀记得是个周二的上午,来做检查的病人格外的多,我一个人给他们做登记、摆体位,穿梭于检查室和办公室之间,不一会儿,我的脑门上便开始又汗液流出。可没办法,我只能选择一人“享受着这些病人带给我的乐趣!”一般来医院做检查的人都会携带家属,那些家属站在操作间如同集市上的叫卖者,总有不停地话说,着实让我心烦意乱。最后我实在是无法忍受了,对着他们说了句:“操作间不能留人,做这种检查有辐射,你们还是出去吧!”只一句话,那些人就如同见了猫的老鼠,落荒而逃,我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人性本就是如此,一旦听说自己的人身健康受到了威胁,巴不得在第一时间离开这个危险的境地。
可就在我刚说完这句话没几分钟,几个急匆匆的像是患者家属的人跑到操作间,说道:“大夫,我挂个急诊!能不能让我们先拍,病人疼痛难忍!”
我说:“你们前边还有两个人,如若想要早些检查,我说了不算,得需要你们和外边的那些患者商量一下!”
那几个人没说什么,转身向外走去,时间不长,又转身回来,说:“大夫,可以了!”
当我把那电动铅门打开的一刻,看到面前的病人,心里着实一惊,他没有了双腿,而且双手的手臂上沾满了鲜血,嘴角还不时的有鲜血流出。我赶忙让一同陪他来的家属把他小心的抬到诊疗床上,先给他拍摄双侧的尺挠骨,摆好体位后,关好铅门,对其拍摄骨骼影像,结果可想而知,双臂无一例外,粉碎性骨折。再等到给他拍髋关节的时候,我慌神了,没有双腿,如何给他摆放体位?一种慌乱感顿时涌上心头,没办法,我只能去找坐在屋内稳如泰山的关哥,说道:“关哥,这人,这人拍摄髋关节,可没有了双腿,病人还再嗷嗷直喊痛,要不,你亲自出马?”
关哥先是抬头看了我一眼,显然有些不情愿,许是我打扰了他,随后对我说道:“晓宇,你不用担心,大胆的去拍就行,万事都是逼出来的,你这次不会下次更不会了……”
我没等他说完,便转身回到操作间,因为病人已在诊疗床上嗷嗷直叫,病人的家属也很是着急,可关哥却只顾着他的电视剧,动都不想动。没办法,我还是得靠自己,叮嘱家属让患者坚持一下,尽量把身体放平,放正。就这样,连续拍摄了两次。
拍摄完成,让患者离开,先去大夫那,让其处理一下手臂上的皮肉伤,让其家属四十分钟以后来取结果。
当我刚一走进里屋内的办公室,关哥对着我便是一顿“关怀似的教育”:“晓宇,你这怎么拍的?大夫需要的是一种蛙式位,你这拍的不合格!”
那一刻,我心里纵使有百般不情愿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明明我这一个新人,先前燕姐就不曾教我什么是蛙式位,刚刚让你亲自出马,你可倒好,稳坐泰山,现在拍的不合格,又来挖苦我,这让我当真是欲哭无泪。
可这也没办法,随后关哥的一句话让我哑口无言,“你刚才怎么不来问我啊?什么叫蛙式位,我去拍啊!”
当时的我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关哥的这一做法让我当真是难以接受,如此变换无常岂非是一正人君子所为?我看了麻哥一眼,说道:“关哥,你别着急,我去把病人找回来,再给他重新拍一次!”
关哥头都没抬,沉声说了句:“记住,一定得是蛙式位!就算他没了双腿,也要尽量使余下的那些肢体组织向两边分,明白吗?”
“知道了,关哥!”我转身向外走去。只是没等我出科室的门,关哥一句:“回来吧,晓宇,主治的大夫打电话来说那个病人情况很危险,患者家属已经要求转院!”
我欲哭无泪,说到底终归是我学艺不精,没有为患者做到更好的服务,这足以能让我的心里内疚万分,当时的我只觉得,漫漫学医路何时才能做到能有一丁点的成绩,至少在目前来说,只要能做到独立值班算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了。
记得大学里屈指可数的女生朋友琪琪曾对我说,晓宇,我们每个人生命中总有一段路是需要我们自己走完的,不管处在那个时刻的我们有多迷茫,过得多累,走得有多艰辛,总归是有一段时间是寒冷的,但再怎么冰冷也是会有阳光的,无论再怎么艰辛,我们都得努力,不是吗?生命中,总得有一段能够回忆起来且能足够感动自己的时光。
这段话让我至今难以忘记,此时此刻的我正如她所说的这种情形相类似,只不过是由学生的身份转换成了一个为患者服务的医务工作者而已。
忙碌了一个上午之后,下午来做检查的病人相对减少了些,但就是如此,我依然感觉到有些忙忙碌碌,只要刚一坐在座位上,时间超不过十分钟门外便会传来一句:“大夫,拍个片子”、“大夫,是在这儿拍片嘛?”然后我就只能是不止一遍的重复:“进来,叫什么名字?”说真的,我当真觉得有些病人,他们不只是骨头出了状况,我认为他们的耳朵和眼睛也出现了问题,因为门外墙上挂着的“放射科”三个大字,他们或许从未看到过,就只是一味地向前走。
当我再次忙完的时候,已是一个半小时以后了,趴在桌前,一动也不想动了。关哥看了看我,说道:“怎么了,晓宇?”
我说:“关哥,今天什么日子啊?这么多来做检查的人!”
关哥说道:“今天不是什么日子,这还多嘛?到现在这个时候为止还不到三十个病人,你知足吧!至少不用像原来一样,水洗胶片,若不然,你会感到更累、更烦!”
我说:“这不是已经脱离了当初那个水洗胶片的年代了嘛,一切都已焕然一新了,之前我还听别人说过,放射科的工作很轻松,属于弹性工作,基本就拍几张片子,写写几份报告喝喝下午茶一天就很容易度过了,现在看来我一定是被人给蒙骗了。”
听完我的话,关哥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我,说:“哪个小犊子说的,你告诉我,我一定会和他好好谈谈人生!”关哥顿了顿又接着说道:“狗屁!那人一定不是学医的,或者就是和影像科有什么宿怨,在借机挑拨。那都是假的,你又没有听过一个词叫“连轴转”?”
“连轴转?什么连轴转?”我问道。
“听我告诉你啊,所谓的连轴转形容的就是放射科医生的工作状态!一旦忙起来没时间吃饭喝水上厕所,身体接触了大量的辐射剂量不说还要整天盯着电脑阅片,最恶心的就是值夜班,这下你明白了吗?”
我看了一眼关哥,笑着说道:“关哥,你有可能是个假的放射科医生!”
“谁说不是呢!更有甚者,先前在网上看到的,说放射科的医生读片超简单,看一眼就能知道病症所在。这都是纯属无稽之谈。假的,就拿咱们临近科室的磁共振序列来说,那可以做到成千上万个序列。但还得知道那个序列对哪个疾病最为敏感,这个绝对不是只靠看就能做到的,还要看一个放射科医生背后的知识和经验,而且还要不间断地学习,学习,学习!知道吗?晓宇同学!”
听着关哥那一句句专业性的术语,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是,是,是,关哥,必须得学习学习!”
“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做到把各个部位的体位摆放方式弄懂吃透以及如何操作机器,这些是你所要掌握的!”关哥“语重心长”地说道。
后来我才逐渐了解了,一所医院里的放射科技师地位也是不容忽视,他们是影像科里不可缺少的螺丝钉,也从某种程度上保证了医院日常诊疗工作得以顺利开展的顺滑油。
虽然在医院里,尽管放射科技师和普通的大夫一样也穿着白大褂,尽管同样的被患者称呼为“医生”,但他们的薪资水平却与影像科医师存在一定的差距,他们的工作更为繁琐和机械:不但要会X线、CT、磁共振,还要会哄小孩(小孩拍片会害怕不配合,不哄也没办法),卸耳环(做鼻咽、颞骨之类耳环会有伪影必须卸掉),有时还会被当成变态的觉悟(叫病人脱有钢圈的胸罩,有拉链的裤子,遇到个别矫情的,也真是没办法。)遇到老人家,教他摆个姿势拍片当真是太难了(老人家的理解能力差,个别姿势保持不动老人家也很困难,外面一堆病人等着,你就只能哭吧哭吧不是罪了)。一个称职的影像科技师不仅如此还要懂得操作和维护放射科的各类设备,掌握各类设备的扫描参数的意义、病人的摆位以及对将要接受复杂检查的病人进行呼吸训练,讲解检查的过程。除此之外,身为一个放射科技术人员还要配合院急诊的放射夜班工作,在夜班工作中除了要完成急诊病人的CT、普通放射检查,还要完成抢救病房、留观病房、临时留观病房所有病人的窗旁X光检查,而这类检查技术人员接受的辐射剂量较一般技术人员要大的多。故此,虽然一个放射科技师不是医生,但他们能与医生并肩作战,共同承担着救死扶伤的重任,当然了,这些东西也都是我进入放射科以来从网上看到的,只不过现在的我还不是一个称职的放射科技师,只能算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学生罢了。
每当给病人检查完毕之后,看着那一张张的影像片子,我的心里既忧虑又有些感伤。忧虑的是,有些影像我根本看不出到底是哪里出现了状况,就自己现在的这一丁点的皮毛,对那些不是很明显的骨质损伤,我只能是望片兴叹的份了,故此,麻哥在我刚进放射科时就对我说,你先熟识那些正常的影像片子,熟悉正常的影像报告,然后再与那些感觉不正常或是有问题的骨质影像片子进行对比,只有这样你才能更好、更快地提高自己的影像诊断技能。的确如此,麻哥说的很对,从这一程度上,我也很感激麻哥。至于感伤的是,看着那些因为某些意外而使身体遭受到创伤的病人,表情痛苦不堪,有的患者还强忍疼痛,那种感觉的确让人心生怜惜之意。换一句话说,如果骨质受到创伤的人是自己,伤在自己的身上,那病人脸上所展现出来的痛楚便是自己的翻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