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元林知道了一切,听着的同时,无疑,他是不可思议的,“这实在是太巧了。”他摇着脑袋,连连的说着。以为一切如在梦里。
他将梅若吉的两只手紧紧的合拢在自己的手掌之内,直视着后者的双眼,然后又道;“真是太想不到了,那个丢钱的人竟然会是你?那个写表扬信的人竟然会是你?”
梅若吉杨着下巴颏,一些青色的胡茬中泛着热烈的光彩,他颤动着四只合拢在一起,似乎再也不愿意分开的手臂,声音激动的说道:“大哥呀,刚刚我还见到了一张很熟悉的面孔呦。那个面孔就是有一天我在你们厂子工会办公室中面对的一张面孔。当时就是她亲自从我的手中将那封表扬信接了过去。”
“刚刚?你是说那个一双小眼睛的女同志?”尚元林问道。
“对。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她应该是姓陈的。”梅若吉回忆道。
“陈大炮。厂子中的人都这样叫她。”尚元林解释道。
梅若吉点头,然后接着叙述道:“那天本来我是想到车间里面亲自看看您的,但苦于你不在,上夜班,就把事情给耽搁了下来,之后,我就一直忙一直忙,总是抽不出空来去看您,直到那天我和您在大街上偶遇后,才知道原来您不仅是我孩子同桌的父亲,还是还我钱的大恩人。所以,直到今天,我才正式对您谈起了此事,为此,我真的是感到惭愧呀。今天我来这主要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来看看您,感谢您,第二个就是也郑重的向大哥您陪个不是——我梅若吉太自私了,来的太迟了。”梅若吉说到此,不禁‘乎’的一声站起身来,退后一步,就要对尚元林欲要做鞠躬状。
尚元林不由分说的将他已经弯下的肩头扶正,然后将他强行摁坐回原位,他说道:“老弟,你若是跟大哥来这个,那可就折煞大哥我了,大哥我其实也没干什么。”他回忆起自己捡到那个装有五千块钱钱袋子的整个过程,然后便将那个过程一点一点的说给了梅若吉听,最后他说道:“整个过程都是纯属偶然,若不是那两个混小子给我弄下桥去,我也不会替你捡到那个钱兜子,不过话说回来,当时我也是动过一丝恻隐杂念的。”
梅若吉听罢,不觉道:“杂念?什么杂念?”
尚元林一听憨厚的笑了,他便把自己当时那个忘乎所以的高兴状态与梅若吉分享起来,他不置可否的摇着头,然后说道:“谁不对钱感兴趣呀。可是静下来后我绕过了一些想入非非的圈圈,这些钱毕竟是别人的,别人的东西再好,也永远不会属于自己。所以,我很快便把那东西给带回家了。经过与你大嫂商量后,我们两个第二天便去倩合派出所报了案,那天风很大,从那派出所回来,我和你大嫂各自被折腾了一身汗,可那高兴劲就甭提了,就好像比亲自拥有了五千块钱更高兴似的。”
说着的同时,尚元林尽情的沉浸在一片无边的遐想里面,他感觉到帮助了别人之后,带给自己的那份意想不到的快乐。
良久,他才对梅若吉释然道:“没想到那个失主竟然会是老弟你呀。”说完,他的手又自然的与梅若吉的手相握在一起,他们促膝交谈着。
谈着谈着,尚元林又问道;“话说回来,老弟你怎么一不小心把那些钱丢在我们东倩的土堤附近了呢。”
梅若吉于是回忆起自己丢钱的整个经过,他讲述道:“大哥呀,你知道我是个接产的医生,有时候会去不同的地方为患者接产,那天的那位患者的家是八家村的,那是我朋友的一个妻子在生产,他家是祖辈单传,极需男孩的报道,而那天恰恰生了男孩,把他家人自然是高兴坏了,所以,说死都要留我在家里喝完酒在走,我是一个不大会饮酒的人,不喝正好,喝点就高。所以那天是喝的酩酊大醉,而那天恰恰在银行里取了些钱出来,还没来的及到家,就被我那朋友劫到家里面接产了。
这样,在回家的路上,喝醉后的我便把那钱兜子随意的挂在了车把上面,由于当时已经天很黑了,又加之我醉酒,所以,我几乎没怎么走正经道就稀里糊涂的回家了。到家后,呼呼大睡了一宿,我才在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发现那钱兜子不见了•••。我傻了眼,但一切都已经晚了,我自然上了股火,身边又没个人去述说,万般无奈之际,我便在当天上午去了倩合派出所报了案。”
尚元林听完梅若吉的讲述,他明白了梅若吉丢钱的原因,他居住在东倩,自然清楚在东倩后面的八家村通向市内的地理位置,他知道一定是那天梅若吉一不小心把车子给骑到了东倩的土堤上面,然后把钱兜子掉在了那个斜坡上面•••。
想到此,他不由被逗笑了起来,说道:“我原以为那个丢钱的主一定是个没心没肺的像我这样的大老粗,却没想到你这斯斯文文的医生,竟然也会干出这等粗心的事情来。”
梅若吉也跟着在笑,他对尚元林说道:“大哥呀,以后可不许你说自己是什么大老粗了。你刚刚不是也讲过了吗,你当时捡到钱之后,兴奋的几乎把所有年轻时代的光彩全都回想了起来,你还说你曾经是省城的技校学校,后来被分配到西安那样的大城市里工作,有着那么多鲜为人知的过去,你看看,你的经历多么的不平凡呀,怎么能说自己是个大老粗呢?”
尚元林听后不禁摇摇头道:“老弟呀,刚刚在我家出现的那伙人想必你也都看见了,他们中无论是男同志还是女同志,都是比我年轻的,但却一个个都混出了模样,都是厂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而我•••。”他说着低下头苦叹了一句,然后道:“我还是普通工人一个,这证明什么,这就证明了我这辈子注定就是个大老粗吗,更何况就我本人而言,我也愿意自己做个粗人,干些粗活。这样活的也挺充实的。”
梅若吉不禁仔细的触碰了一下尚元林的手中的几个带刺的老茧,然后安慰后者道:“大哥呀,若你一定要形容自己为大老粗的话,那我就实话告诉你,我这个人就是喜欢与你这样实实惠惠的大老粗打交道,至少,与你这样的人打交道,我感觉自己心里不累,我愿意在你面前不自觉的就把一些掏心窝子的话全部给拿出来晒晒太阳的。”
尚元林听后,在满心高兴之余,更多的是感动,他原以为那个失主早已经随之那封表扬信的零落而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中,随之时间的不断推移,他甚至自己都要把那件事情给忘记了,没想到这个比自己恰好小十岁的热血男人,还是始终挂念着这个事情的本身,也同时在挂念着他尚元林本人。
在这个世界上,有个人能够时常的挂念着自己,那无疑是一件异常幸福的事情,对此,终年累月在交际圈中堪称无比寂寞的尚元林,当然是十分愿意接受这份挂念与友爱的,对此,尚元林真是越想越激动,他于是说道:“老弟呀,既如此,就证明咱哥俩有这份天助的缘分存在,所以,今天无论如何,你们爷俩也不能走掉了,咱哥俩可要在我家里好好的喝上一杯才对。”
梅若吉显然是越发的高兴,他越发觉得面前的尚元林之所以能在那么多金钱的诱惑之下,丝毫没有动用之心,完全是出自于这种憨厚实惠的性格的使然,有些事情的发生真的是绝非偶然,而是偶然中的必然。
他认为自己不虚此行,既来之则安之,他知道这杯酒是上天赐予他与尚大哥的,看来,今天这酒,在这尚家要喝定了。
“老弟呀•••。今天听说你要来,昨天我家你大嫂就在下班的时候把菜都买好了。这样吧,我这就去•••。”
尚元林刚想要亲自下厨去为这爷俩炒菜,忽然,女儿尚菲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她叫嚷道:“爸爸,我妈回来了。”
尚元林顿时一阵释然。有了帮手,自己自然要轻松许多。还可以接下来继续陪梅老弟唠些知心话。
梅若吉此刻不禁循声而望,他看见一个梳着一头清爽短发的中年女人此刻已经出现在尚家的门口之处,同时出现的,还有两个孩子,其中的一个是个长相颇为文静的女孩,而跟在后面的那个是个男孩,初看起来,那个男孩的模样几乎就是眼前这个尚大哥的年轻版,面部皮肤也是有些黝黑•••。
“一张小黑脸?”梅若吉一时间觉得这张小黑脸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他禁不住一愣,心下研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