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吆,我的天哪,您不会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吧?一个电话也不打,招呼也没有一声,就这样像幽灵一样的来到我们家里,这算哪门子事情啊?”在办公室里翻阅魏新光与古月的案卷刚刚下班回到家里的马凯,在打开家门的那一刻,突然看到了坐在沙发上正与妻子聊天的绿城省金山地区中级法院院长富强。
“到你们家来还要提前预约啊?局长大人,这里可不是最高人民法院执行局呀!”见马凯进来,富强站起身来,走到正在换鞋的马凯面前与他握了握手。
“你们两个先在这里聊着,我去给你们炒几个菜。老同学多日不见,你们好好的喝两杯!”马凯的妻子站起身来,笑着对马凯和富强说道。
“好的,那就辛苦夫人了!”马凯一边拉着富强的手往沙发上走,一边跟妻子开着玩笑。
“马凯,富院长带来了好多绿城特产,特别是这些五花八门的肉,我都叫不上名字,你让我怎么做啊?做的不好吃可不要怪我哦!”妻子看着摆在地上的大包小包的东西,有些犯愁的看着马凯。
听完妻子的话,马凯走到这些东西面前,打开袋子看了看,然后对富强说道:“富大院长,你的胆子太大了,这可都是国家级野生保护动物的肉呀,你小子不怕被人举报啊?再说了,拿着这些东西你是如何躲过机场的安监的呢?”
坐在沙发上的富强一边悠然的嗑瓜子,一边笑着对马凯说道:“怎么了,马大局长,你害怕了?没事儿,吃吧,现在绿城那边以能吃到这些东西为荣,大小饭店都抢着卖。法不责众,别人都在吃,我们怕这些东西干嘛?至于如何躲过安监的,你就不要费心了,我自有办法!”
马凯微笑着摇摇头,然后看着妻子说道:“既然富院长不远千里把这么宝贵的东西带来了,我们不吃白不吃。今天咱们就违法一次,尝尝新鲜。这样吧,这些东西你不会做,我来做!”说完就绕到妻子身后,解下系在妻子身上的围裙扎在自己身上,然后对马凯说道:“老富,你先坐一会儿,我炒几个菜咱们哥俩好好的喝一场!”
“你忙你的,我不需要你陪!”富强笑着冲着马凯挥挥手,然后一边嗑瓜子一边看起了电视。
马凯和如富强是南疆政法大学的同学。从进入大学的那一天起,两个人不但分在了同一个系、同一个班,而且住在同一间宿舍。四年的大学生活让同样热爱学习、目标远大的两个人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大学毕业后,虽然两个人各奔东西,而且官职上也拉开了一定距离,但这并未影响到两个人之间的友谊。平时电话联系不断,偶有出差到彼此生活的城市也互相登门拜访。所以,无论是谁,在谁的“地盘”上,两个人互相都不客气。
“富强是什么时候来的?他都跟你说了什么?”厨房里,马凯一边忙着炒菜,一边问在一旁帮忙的妻子,
“他刚来不大一会儿,说是到北京出差,顺便来看看我们。而我们也只是聊了些生活中乱七八糟的事情。怎么了,你的问题咋这么奇怪?你们两个这么好的关系,有什么事情等会直接问他不就得了,干嘛神神秘秘的问我啊?”妻子看看马凯,不解的问道。
“没什么,我就是问问!”马凯冲着妻子笑了笑,然后继续埋头做饭。
妻子则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再也没有说什么。
“哦,跟你老人家报告一下,这个周末我要出差去绿城,什么时候回来还不知道。你把我的东西收拾一下!”把炒好的一盘菜盛到盘子里,马凯一边洗锅一边对妻子说。
“嗯,行呢!”妻子答应着,继续埋头干活。突然,他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看着马凯,小声说道:“富强这次到北京‘出差’,不会与你即将开始的绿城之行有关系吧?”
“哎,哎,忘了家规了吗?不该问的不要问!”富强看看妻子,故意板着脸认真的说道。
“哼!”听完马凯的话,妻子哼了一声,撅着嘴巴再也没有说说什么。他知道,嘴巴不是一般严的丈夫是不会跟他说工作上的任何事情的,都这么多年了,一直是这个样子,她早就习惯了。
“开饭喽!”马凯端着两盘菜,围着围裙走出厨房,一边往餐桌上放菜,一边和富强打着招呼:“富大院长,让您老人家久等了,本人天生愚笨,厨艺不精,还请您老人家多多见谅,多多见谅!”
“瞧你这德行,哪像个最高人民法院执行局局长的样子?我们的关系还至于让你这么客气吧?”富强一边笑一边笑着往餐桌前面走,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的袋子。
“手里拿的什么呀?你这是……”
“我知道,您马大局长勤俭节约,又清正廉洁,家里绝对没有好酒。咱老同学相聚一次不容易,没有瓶好酒助兴岂不遗憾?所以,在来的时候我就咬咬牙,狠狠心买了两瓶酒。怎么样,这可是三十年前的茅台酒,尝一尝?”富强一边晃着手中的纸袋子,一边得意洋洋的对马凯说道。
看看一脸笑容的富强,仔细的看了看他放在桌子上的酒瓶子,马凯笑了笑摇摇头:“看来啊,这在地方工作要比在北京工作强得多。好东西有人送,也敢送。就拿你这两瓶茅台酒来说,每瓶至少几千块,你富强舍得自己掏钱买?我才不相信。这种酒在北京也只有部级领导才能享受,可你们这些‘地头蛇’却习以为常,腐败啊,腐败啊!”
“喝你的酒吧,怎么这么多话。要不你就让富院长喝你‘珍藏’的二锅头?”见马凯和富强一来二往的斗嘴,正在往桌子上端菜的妻子用眼睛斜了斜马凯,然后笑着说道。
“哈哈哈哈哈!”妻子的话把马凯和富强两个人逗得哈哈大笑起来。然后,三个人坐到椅子上开始吃饭。
“来吧,老同学,无论是哪股风把您吹来的,您毕竟还是来了。来,干了这一杯,表示一下我热烈欢迎您光临寒舍的心情!”坐在椅子上,马凯端起酒杯,冲着富强晃了晃,然后一语双关的说道。
“来,我虽然不喝酒,但您富院长把这么好的酒拿来了,我也尝一杯。说实话,嫁给马凯这么多年,我还没有喝过这么好的酒呢!来吧,富大院长,您还矫情什么?端杯啊!”马凯的妻子也端起酒杯,笑着对富强说道。
坐在主位上的富强冲着马凯两口子笑了笑,一边无奈的摇头一边说:“你们两口子的嘴啊,什么时候能积点德,说话中听一点?我出差来北京,又在高院听说马大局长马上就要高升,作为‘钦差大人’驾临绿城。一高兴我跑到你们家来了。唉,没有想到热脸贴上了冷屁股,看看被你们两口子糟蹋的!算了吧,下官不和领导争高低,来,喝了这杯酒!”
“哈哈哈哈!”富强的话把马凯两口子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两个好好喝,但不能喝醉。我抓紧时间吃饭,晚上我还有两个小时的课呢!富大院长,我就不能陪您了,请原谅啊!”喝完杯子里的酒,马凯的妻子一边忙着吃饭,一边对富强说道。
“嫂子,您这大晚上的还要上班呀?您不会是……”看着马凯的妻子着急的吃饭的样子,富强不解的问道。
“别多想,她真的有事!”马凯拿着手中的筷子冲着富强晃了晃,示意他吃菜,然后继续说道:“你嫂子现在是云海政法大学的教授,博士生导师,手下带了七、八个研究生,忙着呢,让她忙去吧,我们两个人慢慢喝!”
“哎吆,这大学问家就是不一样。马凯您小子眼光就是好,找了这么个貌美如花且知识渊博的老婆,羡慕啊,羡慕!”富强一边吃菜一边笑着说道。
“瞧你说的,你老婆都做了地区物价局的局长了你怎么不说?人家不也是羞花闭月、娇小可人吗?你就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好了,你们吃吧,我走了,要不然来不及了!”说到这里,马凯的妻子站起身来,一边忙着往卧室里走换衣服,一边看着富强说。
富强抬手看看手表:“嫂子,这时间还早着呢,您着急什么呀?您放心,我到您们家来就是找您和马凯聊聊天,没有什么事情,你这是……”
“同志,这里是北京,不是你们绿城,堵车堵得人心慌。这个点我出发,能按时到学校就不错了,你以为呢?”马凯的妻子已经在卧室换好了衣服,她一边站在门口换鞋子一边笑着对富强说道。
“哦,可以理解。不过我不远千里带来的野味就让我和马凯独享了,您不觉得遗憾啊?”富强冲着马凯的妻子点点头,然后跟她开着玩笑。
“我不是吃过了吗,再说了,这么一大桌子菜你们两个也吃不完啊,等我下课回来继续吃!马凯,你可要少喝一点哦!”妻子一边跟富强说话,一边意味深长的看看马凯。
“快走吧,别迟到了,我是小孩子啊?需要你婆婆妈妈的嘱咐!”马凯笑着走到妻子身边,亲昵的拍拍她的肩膀。
送走了妻子,马凯重新坐回到富强身边:“来吧,我们继续?”
富强端起酒杯看看马凯,然后无奈的额摇摇头:“看来啊,这在北京生活也不容易啊,生活节奏太快,压力太大。我啊,还是悄悄的躲在我们那个鸟都不下蛋的金山好一些!”
“是啊,北京有什么好的?房价贵的让人难以想象,交通堵得让人发疯,工作压力犹如泰山压顶。可就是奇怪了,那些二、三十岁的小孩子们却硬着头皮往北京跑。住地下室,吃最廉价的盒饭,当什么‘北漂’!唉,想不通,想不通啊!”马凯一边客气的往富强的盘子里夹菜,一边感叹的说。
“什么时候出发?需不需要我在龙海给您安排一下生活起居的事情?”一边吃菜,富强一边认真的看着马凯说道。
“对了,我正想问你这件事呢。你是通过什么渠道得知我们要去龙海的?这在整个部里都属于秘密,可你这个外来人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你小子,厉害!”马凯放下手中的筷子,一边给富强递烟,一边冲着他竖起了大拇指。
“我不但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出发,几个人去,都是谁去,坐哪一班航班,到了龙海谁来接待你们都一清二楚。怎么,你更吃惊了吧?”接过马凯递过来的香烟,一脸神秘的看着马凯。
“说实话,真的不吃惊,只是有点佩服而已!”倚靠在椅子上,马凯冲着富强点点头,然后继续说道:“现在这个社会,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再说了,你富大院长神通广大,在部里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这点小状况我还是能想得到的!”
“哈哈哈哈!”马凯的话刚一落地,两个人就各怀心事的笑了起来。
“老富,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而且知道的这么彻底,那我就实话实说了。”说完,马凯端起酒杯冲着富强晃了晃,然后将杯子里的就一饮而尽。
富强也端起酒杯,仰起脖子,把杯子里的酒“倒进”嘴里,然后一边吃菜一边说道:“不瞒你说,我这次来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所以,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你就说吧,我保证知无不言而且句句属实!”
“古月的举报信里可是有你的名字啊!我们两个是关系最好的老同学了,你跟我说个实话,到底这么回事?按照我对你的了解,你不应该是古月举报信中所说的那种人。我这马上就要到龙海了,主要办理的就是这件事情,你能不能实事求是的跟我交个底啊?”马凯放下手中的筷子,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巴,然后一脸认真的看着富强问道。
“是的,我也听说这件事情了。马凯,你怎么看?”看着马凯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眼神,富强平静的问道。
“我怎么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做了什么。凭着我对你的理解和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宁愿希望古月举报信中所罗列的那些事实是无中生有。但是,实际情况是不是真的如此,只有你自己知道。你说呢?”面对富强异乎寻常的冷静,马凯的心里感觉到些许的欣慰。在马凯的心目中,富强是一个非常不错,至少是一个称职的法律工作者。他法律知识渊博,思路清晰,看待问题的方式方法颇具前瞻性。目前,是绿城甚至是全国法院系统为数不多的、最年轻的地区级中级法院院长之一,前途不可限量。再加上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他真的不希望富强与目前自己侦办的‘6.11’案件有染,更不希望他因为某些不当的举动丧失了自己大好的前途。
“古月与魏新光之间的借款纠纷案以及古月利用职务之便侵占公司财产的刑事犯罪案,是由我们金山地区中级法院依法作出终审判决的。作为古月来讲,自己的财产被法院判给了魏新光,他心里肯定不舒服,再加上因为十万元被依法判处有期徒刑,所以,他对于法院有怨气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发几句牢骚、甚至无中生有的进行所谓的举报,这都不足为怪。我是金山地区中级法院的院长,他把怨气撒到我的身上可以理解。问题的关键是,作为最高院,作为专案组的领导,你们如何看待和处理尤为重要。马凯,基层法院工作不好做,你应该理解啊!”把手中的烟头放进烟灰缸里,富强接着又拿了一支烟叼在嘴上,一边吸烟,一边皱着眉头看看马凯,一脸的无奈和委屈。
“你说的情况我可以理解。但问题绝对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其实不用我跟你讲,你已经把所有的事情打听清楚了,我现在跟你说也算不上泄密。古月的举报信已经引起了主管政法工作的中央领导的高度重视,最高法、最高检和公安部联合组成专案组侦办此案。富强,你小心点!”看着富强愁眉不展的样子,马凯有些担心的说道。
“我自己做了什么我心里清楚,但用‘问心无愧’来形容自己的话会有王婆卖官的嫌疑。听说我们院和云浮县法院对古月与魏新光一案的审理、判决案卷已经被运到了北京,交到了你们专案组手上,你们可能也看了这些案卷。从专业的角度出发,你个人觉得我们的审理和判决有没有问题?”看看马凯,富强一脸认真的问道。
“你小子的信息太灵通了,我们中午刚刚接到案卷,你马上就知道了!”马凯无奈的摇摇头,微笑着看着富强继续说道:“案卷我只是草草的翻了一下,还没有来得及仔细看。所以,具体有什么问题还不得而知。但是,有几个问题我想问问你,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
“哈哈哈哈,我们两个人之间还有隐瞒任何事情的必要吗?我觉得不该有,也不能有。除了不是一奶同胞之外,我们两个的关系与亲兄弟有何不同?反正我是这么认为了,至于你怎么想,那是你的事情!”听完马凯的话,富强先是哈哈一笑,然后端起面前的酒杯,将杯子里的酒喝了个底朝天。
“那好,既然你这么说,我也就开门见山不客气了,就算是我们对古月与魏新光之间的借款纠纷案进行一次复盘,属于业务探讨的范畴。如果我说错了,你不要多想!”看看富强,马凯笑着说。
“说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讨厌不讨厌啊?”富强同样笑着看看马凯,笑着说道。
“从古月的举报信来看,他对于欠魏新光200万元的事实是承认的,并有欠债还钱的想法。可是,你们的云浮县法院却硬是把古月的整个公司判给了魏新光,用于抵偿相互之间的债务。而作为终审法院,你们金山地区中级法院同意了云浮县法院的判决意见,驳回了古月的上诉。一件极为普通的民间借贷纠纷,为什么要搞得这么复杂?”马凯端起酒杯冲着富强晃了晃,然后喝了一口,眼睛直直的看着富强。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时最普通的道理,所以,古月在承认借了魏新光200万元钱的前提下,依法偿还是应该的。他在举报信中说有还钱的想法并打算还钱,行动在哪里?如果他想并且实实在在的拿出钱来还给了魏新光,我们凭什么把他的公司判给魏新光?我们是没事找事,给自己找麻烦吗?马凯,你觉得我有那么愚蠢吗?”把酒杯里的酒喝完,富强笑着看看马凯,认真的回答道。
听完富强的话,马凯由衷的点点头,然后继续问道:“你说的有道理,我也一直在纳闷这件事情。但是,还有一个问题我要请教你一下……”
“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客气?我都有点不适应了。马凯,我觉得你对我的态度有问题了。在我的记忆力,我们两个无论是闲聊天还是说正事,从来没有这么客气过,你今天是怎么了?你不会真的认为我在古月与魏新光的案子上有问题吧?”没等马凯把话说完,富强就打断了他的话,有些生气的说道。
“哦,对不起,可能是我没有注意这方面的问题。但是你也不能生气啊,还让不让说了?不让说我们就纯喝酒!”见富强有些生气,马凯赶紧凑起笑脸,跟他开起了玩笑。
“说,要说就直接说!”富强斜着眼睛看看马凯,一边吃菜一边说道。
“在做出判决之前,云浮县法院委托了一家会计师事务所,对古月的云浮铁源选冶有限责任公司进行了评估,评估价值为175万元。但是,古月在此之前曾经因为要向银行贷款,也曾经委托过一家会计师事务所对公司进行了评估,但评估价值为1.7亿元。同一家公司,为什么评估价值相差如此悬殊?”马凯向富强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其实,要想回答你这个问题很简单。第一,评估公司的评价标准不一样,结果也不尽相同。至于因为什么相差这么大,只有问评价公司才能知道。还有,在对古月与魏新光的借款纠纷案进行审理时,古月没有向法院提供他们原来的评估结果,法院不知道这件事;第二,古月的那份评估报告是用于银行贷款。为了能够取得银行的信任,多贷款,他会不会与评估公司相互勾结,在评估报告上做手脚?我们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只有靠你们在接下来的工作中去调查;第三,我们在委托会计师事务所对古月的云浮铁源选冶有限责任公司进行评估时,并没有把云浮铁矿的矿山开发权价值列入评估范围。因为矿山开发权属于隐形资产,而古月向魏新光借的是200万元现金。如果在评估的时候把隐形资产也评估在内,对于魏新光来讲是不是不公平?”看着直直的盯着自己的马凯,富强十分的冷静,如数家珍般的板着指头,一字一句的说道。
“富强同志,你应该最清楚,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人民法院执行工作若干问题的规定》第54条规定,对被执行人在有限责任公司中被冻结的投资权益或股权,人民法院可以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司法》第三十五条、第三十六条的规定,征得全体股东过半数的同意后,予以拍卖、变卖或以其他方式转让。不同意转让的股东,应当购买该转让的投资权益或股权,不购买的,视为同意转让,不影响执行。人民法院也可允许并监督被执行人自行转让其投资权益或股权,将转让所得收益用以清偿对申请执行人的债务。按照这个规定,云浮县法院的判决一没有按照规定对古月的股权评估价值进行公示;二没有依法拍卖,更为严重的是没有把评估结果告知公司董事长、法人代表古月,更别说征得股东过半数的同意了。所以,你不觉得云浮县法院的判决是存在问题的吗?难道你们地区中院在二审的时候也没有发现?”见富强一本正经的样子,马凯的心里有点不高兴了。他板着脸,认真的对着富强质问道。
“哈哈哈哈,你小子还真行,在这里跟我背起法律条款来了。虽然你现在比我官大,但在上大学的时候可没有我的学习成绩好。所以说…….这个事实你应该承认吧?”听完马凯的话,看着他几乎是气势汹汹的盯着自己的眼睛,富强并没有生气,而是哈哈一笑,然后对他说道。
“哈哈哈哈!”也许是富强的话让他想起了什么,也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态度已经不像是在招待客人,所以马凯也哈哈大笑起来,然后端起面前的酒杯与放在富强面前的酒杯碰了一下说道:“先喝酒,慢慢说!”
端起酒杯,将杯中酒喝了个底朝天之后,富强继续说道:“在二审期间,古月利用职务之便侵占公司财产十万元的案子已经在云浮县公安局立案,而得知消息的古月以及他们公司的股东全部逃之夭夭,没有了踪影。马大局长,你让我去通知谁?让谁签字同意?”
见马凯皱着眉头看着自己不说话,富强有些得意的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香烟,点上烟,一边吸烟一边神秘的说道:“你可能会说让我等,等古月归案以后再说。但我等得及,领导们等得及吗?”
“领导?那个领导?”马凯往前欠了欠身子,饶有兴趣的问道。
“哪个领导我就不说了,但事实就摆在这里!”见自己的话题引起了马凯的兴趣,富强也来了兴致,他往马凯身边挪了挪身子,然后小声说道:“云浮铁矿是云浮县的经济支柱,其上缴的利税占据了该县全部财政收入的半壁江山。自从魏新光与古月的案子发生以后,矿上已经停工快一年了。这个局面是云浮县、金山地区甚至三江自治州领导愿意看到的吗?他们能坐得住吗?所以,在案子二审期间,我的电话都快让这些人打爆了,天天催我快一点结案,让云浮铁矿早一点开工生产。马凯,我只是个法院院长,我能顶得住这些领导的轮番轰炸吗?”
听完富强的话,马凯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是啊,基层法院的工作经常受到地方政府领导的干扰,确实不好干啊!他们的本位主义、一切从经济发展的角度考虑问题的方式方法和家长作风往往让我们这些人手足我错,无可奈何!所以啊,老富,你可千万要注意,把握好尺寸,注意工作方式方法。你是执法人员,一旦偏离了法律的轨道,出了事情谁给你挡?他们会吗?我想不会!”
“那也没有办法!”富强无可奈何的摇摇头,然后看着马凯继续说道:“司法独立喊了这么多年,效果在哪里?我们法院系统名义上属于最高院,是垂直管理部门,但是,我们的工资有近一半由当地政府提供。他们没有直接提拔、使用我们的权利,但是,我们的党群关系在当地政府挂着,他们手中掌握的建议权可以让你上天堂,也可以让你下地狱。作为一个基层法院的院长,我们有多少依法行使权力,按照法律的本意和自己的意愿审判一个案子的权利?所以说,在古月与魏新光这件案子上……”
“我提前告诉你,你千万不要指望我在这个案子上帮你任何忙。第一,这不是我做人的原则。我不敢妄言自己是多么的刚正不阿,多么的秉公执法,但对于明摆着的问题我是不会视而不见的;第二,专案组是由哪些人组成的你比我还清楚,一个个比狐狸还狡猾,也许我这里还没有什么动作,他们就早早的就发现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使我想帮你,但能帮上你吗?所以,我劝你……”
“不要说了,再也不要说了。从今天晚上开始,我们再也不提这件事情,只是喝酒,喝酒!”没等马凯把话说完,富强就打断了他的话,然后端起酒杯与马凯碰了一下,不管不顾的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那个晚上,两个多日未见的老同学把三瓶白酒喝了个精光,然后四仰八叉的躺在沙发上打开了呼噜。
也就是从那一刻起,马凯心里开始有了怀疑:对于‘6.11’案件,身为金山地区中级法院院长的富强绝对不干净!作为最好的朋友,自己怎么办?
而富强心里也有了底:指望马凯这个老同学帮助自己是没有什么希望了,必须另辟蹊径,再想别的办法!
所以,第二天清晨,在马凯还在扯着呼噜呼呼大睡的时候,富强就悄悄的走出了他的家门,坐上了飞往绿城的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