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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霜雪融化,春风十里

2017-06-01发布 2364字

塘沽是吕碧城人生中的一块跳板,塘沽得风气之先,使得吕碧城拥有良好的学习机会,经过这番学习,她已经不再是曾经只会吟诗诵词的天真少女了,现在的她仍会写词作画,但她的知识面和眼界已经很广了,国学功底深厚、接受了西方先进思想、学习了科学文化……

这时候的吕碧城是快乐的,她好像走出了往日的阴霾,学习让人成长、让人改变,吕碧城成长了很多,她对中国和世界都有了全新的认识,对女性地位和权利也有了新的思考。她要感谢母亲作出的这一决定,如果母亲没有带她来塘沽,她或许就会在安徽来安吟诗作画抒发愁绪,然后草草嫁个男人,过着相夫教子的生活,安稳到老。吕碧城不愿意过那样的人生,不想重复大多数女性的老路,她害怕一成不变的平淡日子,害怕归附于男性的灰暗生活,害怕压抑自己的内心。这一次,上天给吕碧城抛出了橄榄枝,她必须把“塘沽”这根橄榄枝牢牢抓住,她相信命运翻盘并不难。以后,她要用自己的力量创造新生活,给母亲和姊妹带来快乐。

吕碧城是个懂事的孩子,她看到母亲撑起这个家很辛苦。虽然父亲驾鹤西去后,族人贪婪地夺走了家产,但吕家毕竟家底较好,母亲仍有一些自己的积蓄,母女几人的吃穿用度能够正常维持。经济上没什么困难,但在精神上她们是孤单的,父兄离去,家中只有女眷,在这个残酷的现实社会里生存就像在刀尖上行走,她们生怕哪一步走偏了方向就跌入万丈深渊,怕哪一步踩重了就像双脚划出伤口。

豆蔻年华,多么美好的少女时期。吕碧城在塘沽学习新知识、开始新生活、接触新思想、大开眼界,她已经爱上了这里。在塘沽的每一天她都有些热血沸腾,她觉得生活美好、未来满满的都是希望。

母亲永远忘不了,吕碧城到塘沽第一天去学校时的场景,她穿着一件最好看的衣裳,头发梳得精致,在镜子前面照了又照,反复问母亲她今天这身打扮是否还有不妥,母亲和姊妹连连称赞她好看、精神,她嘴角勾起的弧度就像夜空中的月牙,清澈、明亮、干净、简单。好看的不是衣服和头饰,而是她重获新生的精气神,是她对学校、对新生活憧憬的美好心情,是她少女的娇羞和美好。母亲叫她吃早饭,她站在窗边翻书,嘴里念念有词,她希望自己在去学校之前再把知识回忆一遍,开学第一天她一定要让老师和同学们看到她是优秀的,她不是来学校混日子的纨绔子弟,她学知识不是为了免俗,不是为了营造高贵的假象,不是为了取悦男性,她是发自肺腑地喜欢读书,她为自己读书,不攀附任何人。曾经,霜雪覆盖了吕碧城的心,寒冰数十里,而开学那天,仿佛有一道暖阳照进来,从从她生命的缝隙顽强地照进来。从此,霜雪消融,春风十里。

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吕碧城从安徽来安到塘沽,她生长得更茂盛了,她已经把根深深扎在了塘沽,她的心也慢慢在塘沽栖息下来。吕碧城的改为让母亲很欣慰,看来带她来塘沽是一件正确的事,如果吕凤岐还活着也一定会开心。

在塘沽生活了一段时间,母亲身体有些不适,旧疾发作,母亲想再回到娘家安徽来安,去找那位她熟悉的大夫给她瞧瞧,母亲带着二女儿贤鈖和小女儿贤满离开了塘沽,吕碧城没有随母亲同回安徽老家,有二姐贤鈖和妹妹贤满照顾,吕碧城就不担心母亲了。吕碧城已经在塘沽扎下了根,她不想轻易离开,她要在这里茂盛生长,绽放生命的精彩,寻找她心中的理想。

母亲和二姐、妹妹离开后,吕碧城一人寄居在舅舅家,舅舅家境殷实,她的吃穿用度不成问题,但“寄居”两个字还是像一把枷锁捆在她心上,她怕自己做得不好惹别人不满,怕自己不够努力让舅舅失望,这世上不是你努力就能够取悦所有人的,这个道理吕碧城很早就知道了,她那么好不还是遭汪家退婚吗?大人的世界很复杂,你用尽全力、你优秀突出,可能也敌不过世俗的一点锋芒,它轻轻所指,你的一切美好都粉碎了,那把利刃曾经扎在吕碧城的心上,以后她也没法掉以轻心。她的心是敏感的,这种敏感来源于她的词作天赋,凡是在文学上有大成就的人,大多内心敏感,内心敏感才能觉察外界事物,风吹草动、湖光山色、离别相聚、花开花落在他们的笔下都是感情丰富的故事,一点情绪、几点闲愁、茶香竹韵,他们都能轻易捕捉到,几行清淡词句就能诉说出来。文人虽然生活在现实世界,却大多在寻找心与境的和谐状态,就像纳兰性德,生于温柔富,真正的八旗子弟,其父是清朝大学时纳兰明珠,纳兰性德是康熙皇帝身边的一等侍卫,而他对于凡能轻取的身边之物并不感兴趣,一生都在追求心与境,他写词悼念亡妻,酒醉怀念故友,他的深情在词里,在那些美妙的心境里,却独独不在俗世繁华里,亭台楼阁、金银财宝对他来说不过是平淡的存在。

吕碧城也是这样的人,她更注重精神世界,内心柔软又敏感,但他没有纳兰性德的好运气,她的父亲已经不在,她的家已经残破,她只是寄居在他人屋檐下的少女,孤独心事全都要自我吞噬。

寄居的日子,吕碧城小心翼翼,刻苦读书学习,舅舅对她疼爱有加,在学业方面对她很严厉,母亲严士瑜把吕碧城托付给他,他就一定要担起舅舅的责任。吕碧城少年失父,舅舅的疼爱可以或多或少补偿她一点父爱。

她在舅舅家生活几年了,她的少女时期就在塘沽的新风气里、在舅舅的疼爱里度过了,一只受伤的小兔子总要过了很久才能敞开心扉接纳新主人,一个命途多舛的女总要在深深的疼爱里重拾家的温暖,大姐贤钟对她也很照顾,吕碧城已经把塘沽当成了自己的家,她的内心渐渐脱去了敏感,开始以更乐观更豁达的心态面对一切。

一切都好,只是她思念母亲,惦念二姐和妹妹,思念如酒,入喉热烈,在心中慢慢燃烧;思念如珠,串起来就是一阙词;思念如水,漫过心田,温润柔软……思念对吕碧城来说是什么滋味呢?是幸福,亦是痛苦,怀念往昔一家人的温馨日子怎能不幸福?思念而不得见,怎能不痛苦?这份思念堵在心口实在难受,她不能嘶吼,不能逢人倾诉,她不想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她,也不想别人给她半分同情。在她看来,同情是弱者最受用的心灵麻醉药,同情不能改变事实,也不能替她遮风挡雨,自己变强才是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