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格林家的马厩。
只见斯威特早已藏着石块,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石块对吧?放心,我没扔。”仿佛早就料到爱丽丝和安德鲁的来意,斯威特直截了当的说道,进了马厩。
爱丽丝没有回家,直接一身病人的装束和安德鲁跟了进去。马厩里充满一股臭味。爱丽丝不管怎么说都是珠宝商的女儿,不习惯这样的地方,只好捂着嘴鼻,忍着不适的身体,来到了斯威特放置石块的地方。
见她没有一丝抱怨,斯威特笑着蹲下,手里抱着其中一块石头,指着上面一块血渍,说道:“这是今早才发现的。”
爱丽丝似乎并不惊讶,道:“你用剑斩了她,自然该有血渍的,你们以为石头不会流血吗? 这可是在仙境里土生土长的东西——多头石怪。谁晓得仙境的土壤岩石都是用什么东西做的,混杂了什么。总的来说,仙境就是魔法的团块,那里的石头自然也不能看作普通的石头。会流血什么,根本不稀奇。”说完,她小心翼翼的接过石块,捧在手心仔细观察着。
她在碎裂的石块里总共找到四处独立的血迹。反复翻看后,血迹才奇迹似的集中在一起,变成一幅图画。图画上说的是多头石怪杰西卡生前的执念和记忆。
“画上的女孩好像维拉。”安德鲁指着图画中的女孩说道。
“不是好像,她就是维拉。原来我向她发出‘游离之境’的隔天晚上,她就被杰西卡推进仙境里了。”
安德鲁先是一脸懵懂地望着斯威特,接着与他一同露出了不安的神色。
“那不正好是她失踪的那天吗?吉米还在到处找她呢。怎么办,要通知他吗?”
“不,不要把太多人牵扯进来,我要回到仙境,找到维拉,共商计策,她那里想必也发生了什么。你呢?”爱丽丝看着安德鲁,看出了他游移不定的眼神,“要真相,还是小镇的谎言?这个小镇已经毁了太多人了,我宁愿回到仙境,但是你们不同,”她顺道撇了一下一旁的斯威特,“你们只是普通的居民。你们依然能有自己的生活,尽管看这样子,并不是舒服的小康家庭,相比工作得很累吧?”
斯威特和爱丽丝的视线交汇。爱丽丝的蓝眼睛瞬间变得格外靛蓝而深邃,她坚毅地注视着他,似乎在传递什么不可言辞明说的讯息。斯威特突然间想通了什么似的,用力的抿了一下嘴。
他用手轻拍安德鲁的肩膀,轻柔的说道,“你自己决定吧。我就不去了。”
安德鲁回头看了一眼父亲,回过头对爱丽丝点头。在爱丽丝的引导下,一齐用手贴住了诡异的石块。
“杰西卡,她需要帮助,带我们去她的身边。”安德鲁大声说道,等待着石块产生不可解释的变化。
果然,过了一分多钟,石块下方的地面随即产生了巨大的裂痕。在这无风的天气里,竟然吹起了一阵强风。安德鲁不可置信地俯视着陷下去的地面,“哇”的一声惊叫,随着地面轰隆隆打开的大洞,与爱丽丝被卷进了里面一股充满旋涡的暴风中。
跌进了通往仙境的通道里。
洞外的斯威特吃惊地杵在原地,看得心脏扑通直跳:“原来...仙境真的存在啊。”
下落的时间里。安德鲁惊觉手中的石块不见了,牵着的是爱丽丝略微发凉的手,不觉得越发紧张。
周围如云彩般不停转动的漩涡中,他隐约间听到了好似维拉的声音,他睁大双眼望去,只见漩涡中展开了一片巨大的影像,维拉的脸映在上面,眼神冰冷。
安德鲁诧异地看着她,见她此时正提着一个肉色的炮筒一样的武器,和一把沾染血迹的水果刀,身着一件浅蓝色的洋装,脚上穿了一对黑色的淑女高筒靴,反倒觉得不是很惊讶。相反,看到她裙上的血渍还比较担心。
“能在仙境里行走的女孩子都很厉害的,既然她还活着,就没问题。”
“怎么会没问题?!”安德鲁不赞同,“万一...”
“我想那并不是她的血,否则走路不会如此平稳。”
安德鲁目不转睛地盯着画面,明明维拉还在走路,走着走着竟然就天黑了。当画面又亮起来的时候,维拉已然来到了一个很有吸血鬼荒宅的地方。
那里充满了阴暗的颜色,黯淡无光。刚才还在艳阳高照的沙漠里,现在却除了漂浮的哥特建筑以外,天空里甚至没有一缕阳光照进来。虽然不至于阴森可怖,却毫无生气。
紫黑色的塔楼和城墙,一排排的粉红色玻璃窗,黑白色的方格拼图地板飘在空中,灰黄色的补丁铁皮,铁锈色的钟表次品山丘。
空气中的浮云朦胧厚重,充斥着暗红的颜色,低空游移,弥漫着整座空中城堡。时不时从角落里传来机械钟表的滴答声。令人从听觉和视觉都感到重重的压抑。
维拉站在重叠的铁皮上,远眺前方一个漂浮的方格拼图,目标明确地观察着位置和路线。安德鲁定睛一看,在维拉直线看去的路径上,有个凶神恶煞的躁人扛着巨叉,正徘徊在倾斜的拼图地板上,好像在看守着什么。
兴许只是个守卫。
“从这里,”她念念有词地看着脚下的铁皮,忽而抬头环视周围,沿着右侧又一块漂浮拼图,目测可以粗略地到达躁人的位置,“到那块...然后绑了他!”
绑了他?!她想干嘛?!
安德鲁惊愕地张大嘴巴。
“她是来真的?”
只见维拉盯着那个警备的躁人,眼底沉淀着某种不可动摇的东西,充满决意,好像势必要“绑了他”。绑架?对一个凶猛强大的躁人?可是那小东西总觉得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啊。
“可是,”想到一半,安德鲁若有所思的喃喃道,“好像...也并不是那么难如登天哦,也许奇迹真的会发生...”他后来歪头一想,觉得这是可能的,他再熟悉不过她的性子,先不说这确实是她能干出来的事,加上父亲斯威特教给她的剑术,早就令她无法无天了。
他尴尬地笑笑,想象着她提剑的样子,回忆起了她曾经轻松的干掉一个大个子,立刻吓得浑身起鸡皮疙瘩,顿时不晓得是该庆幸还是该担心好。
“怎么了?”爱丽丝发觉他的神情不对劲,以为是维拉出事了。
“没什么,”安德鲁摇摇头,一副沉思状地摸了摸下巴,“我只是觉得,这世界上的‘怪物’再厉害,可能也不是她的对手。呐,那个小矮人...是个很强的怪物对吧?”
爱丽听了,愣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只见维拉注意到了前方的蒸汽闸,并走过去转动闸子。果然随着一阵蒸汽冲出的声音响起,一个个隐藏的漂浮蒸汽壶平地而起,悬浮在拼图地板和塔楼之间。冲上天的强力蒸汽宛如喷出的上升气流直上天际,维拉迫不及待地雀跃欲试。
她轻轻跳上蒸汽流,倏地被顶到空中,俯视着与拼图地板的距离只剩下一大步,她欣喜若狂,一个漂亮的空中漫步加空翻,稳稳地落在了拼图的边角。
虽然站在边角很危险,但凡站在地板的任何一角,她就有把握安全的走到地板中间。成功着落以后,她像个小女孩兴奋地嘀咕着什么。
安德鲁听出了维拉话语里的意思,似乎她正胸有成竹地在进行着与谁商量好的计划。而在计划之外,她有不可退让的想法。
他突然意识到她正在为了什么事节外生枝,恨不能立即飞到她身边阻止她,毕竟,这是极其危险的。
可惜,他没有办法知道那是什么了。因为,下一秒他与爱丽丝已经掉出了旋涡,面朝下摔进了一湖朱红色的铜水中。
“不要紧,我们其实算是离她很近了。”爱丽丝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拉着湿漉漉的安德鲁站了起来。
甩了甩头,吐了几口铜水,安德鲁扶着身子不稳的爱丽丝,彼此互相扶持,一步步从铜水中走到岸上。
“等等!”爱丽丝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喊停。
“怎么了?”
“你什么都没有听到吗?”
安德鲁的耳边出现了响亮的滴水声。接着,一个急促的滴答声从身后响起。“听到了。”他带着爱丽丝,慢慢地转身。
在一堆丢弃的破铜烂铁里找到了一个被掩埋的白兔计时钟。兔子一脸傻乎乎的设计,配上一身暗红方格的绅士西装,很是可爱。
烦人的滴答声下,漂着一件绅士兔的红裙。颇有男性化的款式风格,与计时钟相似的红黑色方格,深黑高筒帽的两侧伸出了一对又白又长的兔子耳朵。
安德鲁轻轻地帮爱丽丝捡起了红裙和计时钟,递到她面前,说道:
“然后呢?”
爱丽丝接过红裙,对他做了个转身回避的手势,便开始在原地换起衣服。搞得像面壁思过的安德鲁唰的脸红。
他没有其他意思,可是因为很少与女孩子单独相处的关系,他的心无法控制地怦怦乱跳。但是起码爱丽丝懂得让自己转身,或许与她相比,维拉独自惯了,而且算是比较自由率性的人,即便是在魏瑞法家宅子里的时候,也不懂得“男女授受不亲”,居然大胆地当着自己的面就换。
现在想想,可能她从来就不曾把自己当过一个男性对待呢。
“好了,你可以转过来了。听着,你拿着计时钟,会有用的,我们走。”
安德鲁听到这话才敢回过身。
不过,不愧同样身为上层人士,难道千金们都是这么英勇自信的吗?对着身边的人,就能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发号施令?
爱丽丝走在前面,来到了一扇又长又高的铁门前面。铁门俨然是稍微向上打开的,而且是上下打开的,门的边沿是齿轮形状的,门上有些剥落的铁锈,门缝十分挨近水面。
她嘱咐安德鲁将兔子计时钟放在门缝边上,接着便与他一同退后。
两人的膝盖双双浸在铜水里。为了对付行走的阻力,本就身体十分衰弱的爱丽丝花了很大的力气,“好了吗?”她的额头渐渐淌出许多虚汗。
“你还好吗?”安德鲁看了忍不住忧心忡忡地关心道。
爱丽丝点头。对自己的身体,她有感觉,也是清楚的。经过一晚的休息,照理说她的身体应该会好很多,然而此时却越发觉得困重了,想必是又被注射了什么。不过她一心想去寻找维拉,所以也没有太在意。
看着觉得退后得差不多了,爱丽丝忽然朝旁边猛地打了个响指。只听门边“磅”的一声,计时钟爆炸了。周边产生的炸裂风竟足以将厚重的铁门向上推去。
铁门打开了。即使仅约一半,也刚好够两人通过。
安德鲁看得瞠目结舌。
“打开了?”他重复问道,“真的打开了?”
“是的,快走。我们必须找到维拉,起码找个谁询问现在的情况。”丽丝思维清晰,动作利索,好像身体上的不适丝毫不影响她如风一般的行动力。
安德鲁则应了一声,像个小跟班只会一个劲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他感到越来越紧张了,如果只是女孩子也就罢了。爱丽丝,维拉,认识她们两人之后,他经常在想,她们为什么不是亲生姐妹呢?
毕竟她们在性格上是如此地相像。
——遭遇也是。
而且都是战士。那连贯机警的行动力,完全看不出平日里的娇生惯养。
也就只有他一个男生,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虽说他也是唯一一个初来乍到的人,所以对这里的规则并不是很熟悉。
通过铁门,是同样的铜水,在不显然的角落都找到了如刚才的计时钟。两人用同样的手法打开了一道道生锈的齿轮门。
“看来药效很强,我需要走得慢一点。”
爱丽丝停下了脚步,在安德鲁的搀扶下,从袖口掏出了一面铜镜。对着镜面吹了一口气,说了一声“维拉”,只见没有光泽的镜面顷刻间映出了维拉的影子。
“维拉!”
貌似维拉身下的拼图地板冷不丁地倾斜了一下,她一个不注意差点掉下去。艰难地蹲在地板上张开双臂,压低腰板,她吓得一阵头晕,正试着重新找回身体平衡。
看着她如走钢丝摇摆不定的身子,安德鲁吓得一颗心悬在空中。他忍不住对着镜子大叫:
“维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