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临街的摊前,她的嘴角潋滟着笑容。粗瓷碗里,柔滑的乌冬面像是舞女的腰,几根飘着的葱花就是舞女的裙。王建将一片煎好的鸡蛋放在她的碗里,温柔一笑,“我已经吃过了,这个给你。”
“不用了,”她推辞道,“其实我们女孩子不太爱吃鸡蛋。”
“为什么?”王建很是懵懂。
她心中一急,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因为,吃鸡蛋容易长胖。”
她虽然穿着长裙,但身姿轻柔,依旧是风都吹得倒的体态 。笑意盈满了他的脸。“没事的,你多吃一点,我不嫌弃你。”
“谁让你嫌弃了?”她低着头,声音里有她自己都没发现的娇俏。
街上的人群骚动起来,纷纷向两边躲避。刚刚还很空的面摊,此刻挤满了人。一匹白马亮起金色的前蹄,嘶鸣了一声,奋力向前冲去。白马上的人英姿飒爽,有一种令人心动的美。
她见到之后,嘴角闪现出盈盈的光,心中沸腾起来。
“怎么,你们认识?”看着那富家公子一闪而过,王建扭过头问道。
此时拥挤的人群已经四处退散,面摊前又宽松了一些。她言笑宴宴,嘴角有涌动着的光辉。“我认识他,他不一定记得我。”
齐云国的大家闺秀,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管是吃饭还是换洗,都有专人服侍。她们每日关在院子里,大抵是做一些女红习字之事。偶尔参加各家的聚会,也与同龄男子相会得少。
只不过刚刚那个人,她确实是认识的。谢家的芝兰玉树啊,翩翩佳公子,齐云国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谢醇酝。她的未婚夫,她怎么能不认识呢?
乌、谢两家,在她们这一代,有秦晋之约。想来她死了,与谢醇酝成亲的那个人,应该是自己的妹妹乌澜绣吧。
澜绣,我的好妹妹!她的手捏得紧紧的,嘴唇发乌,脸色煞白。
王建的手使劲晃着她的肩,眉头轻蹙,晶莹的眸子里闪现着关切。“你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了啊?”
他的心里开始后悔,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给她造成了这么大的困扰。她摇了摇头,脸上有一缕淡淡的微笑。“没有,并不是因为你的原因。”
接下来轮到王建敏感了。刚刚纵马奔腾的那个人,年少意气,真的不是他这一副萎靡样可以比的。他蠢蠢一笑,“哦,那就好。”
两个人就这么尴尬地坐着,慢慢地吃着面。
对于锦瑟来说,这一碗面并不好吃,不管是鸡汤、龙骨、海鲜汤底的面,她都品尝过。数十斤上等食材彻夜炖熬,只为那一碗最甘醇的汤。而眼前这碗乌冬面不过是白水中加了一点葱,并不动人。但她还是吃得很认真,一点一点的吃,就像是一种仪式一般。
王建见她吃得认真,心里有些感动了。他囊中空空,即使想要带她庆祝,也只能来这种小地方,很不入流。
他自己也跟着李逸朗吃遍了山珍海味,这碗面是万万入不了他的眼的。但见她吃得这么认真,他用力地刨面,吃得很欢喜。
锦瑟见他那么卖力,一时间目瞪口呆。
一阵隆隆的鼓声传来,人群在对面聚集。面摊老板摇了摇头,“生意本来就不好做了,又一家酒楼开张了。若是价钱低些,我这面摊就没有生意了。”
锦瑟心头一紧。
“锦瑟,你是不是不舒服啊?”王建关切地问道,她的面容一直都纠结在一起,没有舒展过。而且面色苍白,似乎重病在身。
“我没有生病,我只是在想,我什么时候才能拥有一间商铺啊。就算是我什么都不做,放着租给别人也好啊!”她的目光悠远,回想起自己母亲曾经留给她的嫁妆,数百间京都繁华地带的商铺鳞次栉比。不管是做酒楼,还是做布庄,都是上好的位置。
面摊老板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小娘子长得漂亮,脑子却不好使。这京都的商铺岂是那么好拥有的,我在这里摆了十几年的摊儿,无时无刻不想拥有一间商铺。但没有想到,一直都没有得到。我的心里,才叫憋屈呢!”
老板很是爽朗,虽然话语里带着讽刺,但她并未觉得刺耳。倒是王建脸涨得通红,“你这小老儿,看不起人是吧?我们很快就会有一间商铺。”
“那好啊,你们赶紧拥有啊。到时候在你们门口摆一间面摊,我就可以生存了。”面摊老板呵呵笑道。
她扯了扯他的袖子,摇了摇头。
王建心中生气,见她眉心微拧,便好声好气地说道,“给你,两个铜板。”
说完之后,就信步往前走去。
王建的身板很结实,倒三角肌,即使很寻常的葛布衣服穿在他的身上,也有一种风流韵味。而且他长得很端正,五官里隐隐有清秀味道,却又不失阳刚。若是在现代,他这样的男人最适合演正剧里锄强扶弱的大英雄。
想到现代方便的互联网,她就感到暗暗神伤。
锦瑟在现代是古武世家的传人,因为一场车祸不幸穿在乌锦瑟的身上。这一副身子,虽然很弱,但她是一个乐观的人,依旧将就着用。
只是她向来不是念佛吃素的人,对于受过的委屈,绝对不会甘心忍受。既然占着这一副身子,那么曾经伤害过她的人,她都不会原谅。她失去的,通通都要拿回来,而且要得到更多。
王建见她没有跟上来,便回过头来看她。
她歪着脸,眉目中有淡淡的风流,他看得入迷,只觉胸中柔情无限。秀丽江山,也不及眼前的美人儿夺目。当她眨眼的瞬间,他回过神来,苦笑一声。自己眼下一无所有,怎么能肖想可以和秀丽江山争辉的她?
“王建,你是不是也认为我不可以?”她微嘟着嘴巴,有些不服气。
“不,我相信你。”他眉清目秀,眼波飞扬。
锦瑟的心里流淌着一股笑意,只觉得未来机会无限。
回到小竹楼里之后,她坐在临湖的走廊上,开始幻想自己的人生大计。湖里有跳跃的鱼,竹林里有咕咕叫的鸡,还会下蛋。湖边的地可以用来种菜,还有新鲜的竹笋也可以卖钱。她还可以学些手艺,用竹篾片编织一些实用的工具,也可以换钱。
她是一个想干就干的人。
于是拿起砍柴刀就出门了。王建看到她突然拿刀,被吓到了,“锦瑟,你要干嘛啊?”
“砍竹子,做竹篓。”她将袖子挽起,径直往前走去。
广袤的竹林里,竹叶撒落一地。阳光在竹叶上泛着金色的光,很夺目,用流光溢彩来形容也不过分。
锦瑟无意观赏这无边的美景,拿起砍柴刀在竹子上招呼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王建也跟了过来,看她奋力地砍竹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他赶紧过来夺过砍柴刀,担忧地说道,“你这是做什么啊?”
“砍竹子啊。你把刀还给我,我自己来。”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她的嘴角泛起淡淡的笑。
“要砍也是我砍,你一个女孩子做什么粗活。”他挽起袖子,就在竹子的缺口处砍了起来。
“啊!”他惨叫一声。
“你怎么了?”她秀眉轻蹙。
“手破了。”原来他从来没有做过这些重活,刚刚太过用力,细嫩的手一下子就破了。
锦瑟将他推开,夺过他手中的刀,轻声说道,“还是我来吧。”
王建吮吸着受伤的手,惊奇地看着她的动作。他心中诧异,自己一介寒门子弟,都做不了这粗活重活,她一个曾经的千金小姐,怎么能够这么利索?
很快锦瑟就砍好了两根竹子,她将竹子破开,修成一根根小块的竹篾片,然后坐在竹林里径直编织起来。
长裙铺在枯黄的竹叶上,素净的脸上全是认真。明明做的是粗活,她的动作却秀美异常。他看得呆了。
竹篾片在她的手中飞舞,如同有灵性一般。飞快穿梭中,一个小小的竹背篓就做好了。锦瑟满足地看着面前的成品,眼眸里闪现出淡淡的喜悦。“原本只是打算小试牛刀,没有想到效果这么好。这么小背篓只能给小孩儿背,要想生意扩大,还是得做大人背的大背篓。”
利落的动作,让王建看得眼花缭乱。
这时,竹叶里有沙沙的生意。一条斑斓大蛇迅速地向锦瑟靠近,而她一脸喜悦,沉浸在编织成功的欢喜里,毫无察觉。
王建看到之后,心中一急,厉声喊道,“锦瑟。”
这时,那蛇已经吐出火红的信子,就要碰触到锦瑟之际,砍柴刀就切在了它的七寸,将它禁锢在泥里。
锦瑟起身,抖动了一下沾了落叶的裙子。她的脸上全是淡然的笑容,“其实,在这竹林里见到蛇很正常。你也不要大惊小怪,好像你以往都没有见过一般。”
王建讪讪的。
“我自然是见过的,刚刚是担心你。你难道不知道那蛇很恐怖吗?万一你被咬到了怎么办,我会觉得很难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