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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越云瑾要成亲了

2017-05-28发布 10132字

“无碍,”仿佛是安抚一般轻轻地和沐珞说了一声,白原川抬手在半空中挥动了一下,尔后响起了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只见一匹深棕色的骏马自黑暗中跑了出来,在二人面前停了下来,白原川利落地翻身上马,微微朝沐珞伸出了手,“来,我们走那边的小路上官道,烈璃彧不会往想到这里追。”细细软软的小手搭上白原川宽阔纤长的大掌,沐珞就着白原川的力道轻轻一跃,便坐到了马背上,安置好了沐珞之后,白原川扯动了一下缰绳,沉声喊了一声“驾”,那骏马便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沿着那小路极速狂奔起来。

天际微微泛起了鱼肚白的颜色,林子两侧寂静无声,偶尔有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上了官道之后,白原川便拉了拉缰绳,将速度降了下来,驱马缓缓前行着。以往这个时辰,官道上都会有镖车或者是行路的人经过,可是这会儿沐珞和白原川驾马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却是半个人影也没有看到。许是太过无聊了,骑着马又不能睡觉,沐珞细细软软的双手换了个姿势,一只手横在胸前,另一只手的手肘撑在手腕骨上,细细嫩白的手指微微托着腮,指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脸颊,自言自语般说道:

“这里靠近邺城,可是不归属邺城的管辖,听苏姽婳说,宋陵玦将邺城治理得很好,大半夜的即便城门不设防卫,土匪盗贼也不敢进城去打家劫舍,那么那些恶人,不会都聚集到了这条管道上吧。”沐珞话音刚落,一声怒喝顿时在前方炸开了,

“站住!打劫!”这四个字如同是一块巨大的石头投进了湖水里,顿时震起无数的波澜。那声音一声令下,原本空无一人的林子立刻窸窸窣窣响起了一阵声音,约莫数十个人抄着家伙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将沐珞和白原川的马团团困困围在了中央,小喽啰们站定了之后,一个虎背熊腰的肉墩子便架着大刀走了出来,

“小白脸,快把你身上的金银财宝和你马上的美人交出来,这样的话本大爷就饶你一命。”那肉墩子满脸胡子,说话的时候脸上的横肉一抖一抖的,典型的那一种说句话都能喘上老半天的大胖子。扯着缰绳的手微微松了松,白原川正欲速战速决动手解决了这群挡路的土匪,不料沐珞却暗暗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先不要动手。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了垂,沐珞精致宛若花瓣般粉嫩漂亮的小脸如同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一般,转瞬之间便微微染上了几分恐惧之意,一双大大的湛蓝色眼眸如同山涧清澈剔透的溪水一般,泛动着粼粼的光泽,仿佛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一般的模样看得人心生爱怜之意,沐珞还未开口说话,那肉墩子便看得眼睛都直了,连忙开口哄骗般说道:“小娘子莫怕,只要你跟了我,我保准让你吃香的喝辣的,绝不会受半点儿委屈。”沐珞忍住想一脚踹死这肉墩子的冲动,继而故作可怜地说道:“这位大哥,你有所不知,其实我看见你的第一眼,便对你心生仰慕,只是..........”这肉墩子土匪以往在这官道上劫财劫色的,遇到的那么些个美人的姿色远不如眼前这小姑娘不说,她们无一不是反抗叫骂的,如今出了个这么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对着你说仰慕你,那肉墩子的自信心顿时像皮球一般迅速膨胀起来,心花怒放得恨不得绕着林子跑上个十圈八圈。

“小,小娘子你说的可是真的?”肉墩子虎躯一震,满脸的胡子仿佛也跟着他欣悦的神情欢快地抖动起来,“那择日不如撞日,今个儿我们就把事情办了!”那肉墩子摩拳擦掌的,说着便要上前。沐珞确实轻轻喊了一声慢着,剔透漂亮的湛蓝色眼眸泛起了泪雾,“大哥,我与哥哥一直都知道这官道上是您的底盘,可是我们此番铤而走险,选在了这个时辰从这里逃命,实在是无可奈何。我的家乡里面出了一个恶霸,喜欢穿着红色衣裳,只因看上了我非要纳我为小妾,我抵死不从,那恶霸便逼死了我的爹爹娘亲,还有大哥二哥三姐四妹,害得我们一家家破人亡,我五哥没有办法,这才带着我逃命出来的,你这般英伟不凡,武功了得,若是能帮我手刃了那恶霸,小女子无以为报,定当以身相许。”这番可怜的身世,再配上沐珞这张精致漂亮的小脸,那可怜巴巴的语气垂泪的模样,顿时激发起了肉墩子的怒气,架在脖子上的大刀猛地一挥,他怒喝道:“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恶人,小娘子你莫要担心,我这就去杀了那恶霸为你出气,你在这里乖乖地等我回来。”

“好,大哥且记得,那恶霸穿着红色的衣裳,模样嘛虽然不及你的万分之一,可是和我这小白脸的五哥可是不相上下,尤为妖艳。”沐珞垂着长长的睫毛,神情悲怆地叮嘱道,一脸期待着肉墩子能为她手刃仇人的模样。

“放心吧小娘子,你就乖乖等着做我的压寨夫人吧。”肉墩子说着便领着一大半的人走,仿佛是害怕被沐珞摆了一道一般,他特意留下了三两个人在这里看着沐珞和白原川。眼看着肉墩子带领的众人渐行渐远,沐珞微微侧过了身子仰起灵动漂亮的眼眸望了望白原川。还未说一言,白原川便读懂了她的意思,微微抬手一挥,原本站在二人马匹前方的三两个人便直挺挺地断气倒地,不过一瞬之间,那血便用口中涌了出来。

“方才为何不让我直接杀了那伙土匪?”白原川幽幽的深紫色眼眸波光流转动若幽泉,静静地注视着沐珞单薄的身影。那伙土匪人虽然多,可是远远不敌烈璃彧,仅仅是靠那伙人牵制着烈璃彧,不仅达不到目的,反而会暴露他们的行踪,对他们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从这官道上去,还要绕好些路程才能到碧焰山庄,哥哥等不了那么久,所以还是直接往那里出了官道直走,那伙人若是碰上了烈璃彧倒好,可以将他引往这条远路上走。若是没有碰到,小白你这么厉害,来一个烈璃彧你肯定能对付得了的。少杀一些人,就当做是多积一些德,说不定老天看到了,可以让你早日达成心愿,结束这遥遥无期的生命呢。”沐珞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圣母白莲花,也救不了那么多人的性命,可是沐珞相信因果报应,以前的司空珞手上沾满了太多的鲜血,这样终归是不好的,这杀人,也要杀在刀刃上,随随便便地看人就杀,岂不是在造孽吗?更何况白原川在这世上活了那么久了,保不准跟她一样是命运所致,那么同等道理的,多积一点儿德,准是没错的。

驾着骏马继续上路,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一座小城便出现在了二人眼前,城门上的牌匾高挂着“宋城”二字,城门口也站着守城的侍卫。沐珞和白原川翻身下马,跟在长长的进城队伍里面,二人循例让守城的侍卫查看了一下便顺利进入了宋城。这宋城是归属于凌寒寻的管辖地,比起邺城虽然商业繁荣不及,可是秩序却是很好。看来凌寒寻放下了尹画蝶之后,确实是在安心地做好一个皇帝,有的人便是这样,天生就适合做皇帝,他心系天下万民,做不了为了心爱之人丢弃整个江山默默地守在她身边等她有朝一日能回头。沐珞和白原川可以继续赶路,可是这马儿却是不行,加之沐珞确实也饿了,于是二人便找了一家茶楼,一来呢是给马儿喂点儿粮草,二来呢顺便吃个饭。

白原川去交代小二如何喂马,沐珞便上了二楼,寻了一处景观不错的地方坐了下来。这古代的茶楼与现代的不一样,即便不是包厢,桌子与桌子中间也会隔着一道屏风,这些大大小小的屏风将这一大块的地方分割成了许多块相对独立的小地方,极好地保护了每个人的隐私。沐珞坐在靠窗的位子,楼下便是长街小巷,而另一边正好能看见上楼梯的是什么人,这样一来的话,只要在大街上出现了烈璃彧的身影,抑或是在楼梯口上出现了烈璃彧的身影,她和白原川都能及时地逃跑。

“这位姑娘,看你面生得很啊,是外地人吧。”一道声音倏地自身后传来,沐珞微微回眸,发现是位身着湖蓝色衣袍的公子,唇红齿白模样秀美,脸上却是英气十足。沐珞莞尔一笑,和她招呼道:“原来是晴如姑娘啊。”

“诶,小姑娘此言差矣,”苏晴如手上摇着的纸扇顿时一合,笑着在沐珞对面坐下,“本公子可是货真价实的男儿身。”沐珞嘴角微微泛起一丝笑意,粉雕玉琢的精致小脸仿佛是朝雾中生长的倾颜花,微微透着几分撼动人心的美感,而额头见那一抹与她眸色相同的细小花瓣印记,却让她无害单纯的面孔微微多了几分邪魅之意。苏晴如看着她的模样确实觉得有些眼熟,可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为何觉得眼熟。沐珞顺着苏晴如的话问道:“好好好,那么苏公子,你怎么还在这里游荡啊,不是应该回五毒门了吗?你哥哥呢?”沐珞记得,这苏景麒可是出了名的妹控,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在苏晴如身边的,少看一会儿都不行的。

“别提我哥了,我好不容易摆脱了他喘口气儿,”提起苏景麒,苏晴如顿时一副头疼的模样,“我趁着在驿站休息的时间,偷偷溜出来的,不过走得太急,没有带银子,你是吃饭对吧,一起呗。”看着沐珞似乎是点好了菜,苏晴如心情大好地说道。

“当然可以。”苏晴如这毫无大小姐架子的模样倒是让沐珞另眼相看,这五毒门比起碧焰山庄,名气地位虽然是低了一级,可是在武林之中也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名门大派,可是这苏晴如的性情,倒是一点儿也不想那沈碧颜沈碧芷那般眼高于顶,自诩高人一等。所以沐珞对她的印象尚算不错,所以难得遇上了,她自然是不会拒绝苏晴如一个小小的同吃饭的要求。沐珞和苏晴如聊了没一会儿,白原川便回来了。苏晴如原本是大口吃着包子,看见白原川的刹那满眼的震惊,一口包子直接卡在了喉咙里面,顿时剧烈咳了起来。沐珞赶紧递了一杯水给她帮她顺顺气,长长的睫毛微微抬起,沐珞看了看白原川神色自如,美得摄魂夺魄的妖孽面容,实在是想不出来白原川这张脸为何能让苏晴如吃惊到这种地步。

“和,和你一起的,不,不是上官琉微吗?”苏晴如一口气好不容易喘得顺遂了一些,便立刻拉着沐珞细细的手腕急切地问道。沐珞蓦地恍然大悟,敢情这苏晴如不是因为看见了白原川才如此震惊,而是因为发现了与她一同出门的不是上官琉微而震惊,想必这苏大小姐是看见了她,然后以为上官琉微也在附近,所以才上前来搭讪的。只是这看破不点破,毕竟是美德啊,于是沐珞微微摇了摇头,似笑非笑地说道:“不是,微微有别的事情要忙没和我们一起。”

“这样啊。”苏晴如满脸的失望之情,就差没把喜欢上官琉微这六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没关系,有缘的话,总会相遇的。”轻轻拍了拍苏晴如的肩头,沐珞粉嫩嫩的菱形小嘴微微抿着浅浅的笑意,湛蓝色的眼眸如同一块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的水晶石,“这个世界是圆的。”她软糯糯的声音仿佛是空灵的弦乐一般,蓦地触动了人心底上最为柔软的地方。苏晴如愣愣地看了沐珞一下,尔后略有些失落地点了点头。白原川不由得微微垂下了眼眸,往沐珞所在的方向望去,浅色的光线落在灵动的小脸上,她的面容有着这世间上最为灼眼的光华,在某一瞬之间,白原川忽地想通透了一些事情,也许他此生所有的际遇,在冥冥之中早已被安排好了。

“那你吃完了饭,是回去找你哥哥吗?”看见苏晴如好不容易收拾了一下心情继续吃东西,沐珞斟酌着开口问道。倒不是她不愿意带着苏晴如,只是她和白原川此番去找沈碧颜,确实是很着急,司空离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虽然她是多了白原川这个外挂,可是这一路上的变数实在是太多了,他们时间不多,所以在路上耽误不得一刻时间。而且她如今的身份毕竟还是魇狱门右使司空珞,这苏晴如跟着她若是知晓了这一层关系,又跟她来个反目成仇翻脸大戏的,她可没那么多功夫跟她解释那么多。

“不不不.........”往嘴巴里面塞了一大块肉,苏晴如的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我才不要跟我哥待在一块,他除了管我就是下棋,跟他待在一起多无趣,还不如跟着你们呢。想必你们也是去碧焰山庄的吧?”不知为何苏晴如能一语中的猜到沐珞跟白原川此番的最终目的地,不过既然猜对了,沐珞还是点了一下头,正欲和她说明他们还有别的事情在身,不方便陪同,“是去碧焰山庄不错,可是.........”

“是去碧焰山庄那就行了,”不料沐珞话还未说完,苏晴如便分外愉悦地打断了她的话,“那我便跟着你们一起去参加越公子和沈大小姐的婚宴啦。”她话音刚落,恰好邻座的一名大汉拂倒了桌沿边上的酒杯,那酒杯落地应声碎裂,发出了一道清脆的撞击声,水酒撒了一地,小二连忙上前代为收拾。空气仿佛在这刹那之间变得稀薄无比,苏晴如那一句“那我便跟着你们一起去参加越公子和沈大小姐的婚宴啦”不断地放大音量在她耳边一遍一遍地回旋着,周围一切嘈杂的声音在她面前都归于平静,沐珞眼前忽地浮现出了挂着红色绸布的门匾,不知是因为气急攻心抑或是那七窍血的余毒未清,沐珞倏地感到喉头一阵腥甜的腻感,一道血水忽地自她的嘴角蜿蜒而下,在她苍白剔透的肌肤映衬下更显得嫣红无比。

“沐姑娘!”苏晴如惊慌失措的声音在耳边炸开,沐珞微微抬起长长的睫毛,只见白原川倾身上前,一只手扶住了她单薄的肩头,另一只手双指并拢,用夹杂双指见的银针刺入了她的耳后,稳住了她起伏剧烈的心绪。沐珞粉嫩嫩的菱形小嘴颤抖着微微张张合合,眼前的白原川的面容仿佛是蒙上了一层水雾一般,波光粼粼的,

“我明明,叫他把越夫人的位置留给我了........明明......说过了........”苏晴如一脸茫然无措地看着沐珞如同一个无助的孩子一般哭得稀里哗啦的,又求助般看了看神色漠然的白原川,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话。

待霜林尽然满山红遍,月落乌啼之际,我与你泛舟湖上,乘一湖月色归来。

沐珞原本以为,越云瑾如她一般,即便时机不对身份不对立场不对,可是月老的这条红绳,就是牵到了心头上。只是到了这一刻,她忽然才发现,月老的红绳是被她紧紧握着了,可是这条红绳的另一端,并没有越云瑾的身影,一直以来,由始至终,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老宫主云游回来了,亲自为二人主婚,越公子和沈大小姐的婚宴的帖子两日前便已经派送到各门各派手上了。”苏晴如自顾自地说着,“沐姑娘你不知道,这沈二小姐死了,据说是被魇狱门那个妖女司空珞所杀的,这武林盟主也甚是大度,不仅没有责怪越公子保护不力,反而不计前嫌将大女儿嫁给他........”这沈碧芷之死,越云瑾于情于理是该负上一些责任,两家同为世交,而当日沈白崖确实是有请求越云瑾多多照顾一些姐妹二人,没想到回去的时候,原本胡蹦乱跳的二女儿却是变成了一具尸体,沈白崖膝下无子,对这一对女儿原本就宠爱无比,得知了这噩耗之后,立刻病倒了。在外云游的越云衍得知了这一个消息,也赶了回来,最终两家决定让两个情投意合的孩子成亲,一来是为了冲冲这晦气,二来呢是亲上加亲的,更好地合力讨伐魇狱门,为武林除害。

耳后还扎着一根银针,哭过了一场之后,沐珞便如同一只了无生气的木偶一般静静地坐在一侧沉默不语,直到苏晴如喋喋不休地说完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她忽地眨了一下长长的睫毛,湛蓝色的眼眸眸光怔怔地直视着白原川幽幽沉沉的深紫色眼眸,“这件事情,你早就知情了,是吗?”她软糯糯的声音微弱而浅淡,可是白原川却是将她的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了。

“是。”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白原川望着重新回归安静的沐珞,她精致如同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一般漂亮的面容透着几分呆滞之色,仿佛是陷入了某种沉思一般,维持着一个姿势好半天一动不动的。幽幽的深紫色眼眸眸中涌动着极为复杂深沉的情绪,只是到了最后,白原川却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月色微澜,书案上墨迹未干,夜风轻拂,倏地吹乱了书页。

司空离微微起身走到窗棂边,正欲打下窗前的横栏,只是忽地抬眸望见了挂在了天边的那一轮下弦月,不知想起了什么蓦地怔在了原地。待上官琉微走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了司空离怔怔地伫立在窗棂前,而地上散落着三两张宣纸。微微弯腰拾起其中一张,上官琉微瞥见了那宣纸上画的赫然是一个孩子的丹青,不由得凝神细看。画中那孩子不过五六岁大,模样却是极为精致灵动,尤其是一双黑玉一般漆黑的眼眸,尤为灵气逼人。其实司空珞的模样,从小到大都没有变过,依旧是一如既往的讨人喜欢和清丽,上官琉微几乎可以透过这未干的画像,看见儿时的司空珞是何种模样。若是他有一个这般灵动可人的妹妹,定然也是很宠的,他想,司空离一定也是这样的心情。小心地将那些未干的画像铺开在书案上,上官琉微轻轻唤了一声司空离,“离护法,该吃药了。”这药是白原川留下的,给司空离调理身子用的。听见了上官琉微的声音,司空离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缓缓回过了神来,微微转过了身。上官琉微不由得好奇地走到了司空离所站的地方,循着他方才望的方向看去,除了枝头上那一轮下弦月,并未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离护法,你方才是看什么看得如此出神?”司空离的身上微微透着几分凉意,似乎是站在窗棂边吹了有一阵子的夜风了。

“下弦月。”仿佛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司空离的唇边忽然泛起了浅浅的弧度,“琉微,你可知道珞儿这丫头第一次看见下弦月是什么反应吗?”以往在魇狱门的时候,司空离是沉默寡言,鲜少与旁人对话的,所以在上官琉微的印象中,司空离一直是一副不言苟笑不理俗事的模样,而今离开了魇狱门,司空离的心情似乎是好了很多,整个人也变得健谈起来,尤其的提到了司空珞,大多时候都一脸浅浅的笑意,如同是一个大哥哥一般,让人感觉极为舒服亲切。上官琉微摇了摇头,司空离便继续说道:“当时这丫头问我,是不是谁把月亮咬了一口,要我给她补上去。”提及当时司空珞娇憨而较真的模样,司空离恍然觉得还是昨日发生的事情,那个时候的司空珞,心底里面最为崇拜的人不是父亲,而是他这个哥哥,觉得他是无所不能的,也爱跟着他。父亲对他尤为严苛,练武功练不好的时候责罚什么的说来就来,半点儿也没有因为他是他的儿子就手下留情。可是即便是那样严厉不言苟笑的父亲,对待这个小女儿却是宝贝到了极点,不舍得打骂也不舍得说重话,每一次自己被父亲责骂或者打罚,珞儿总是哭得最厉害的。虽然父亲母亲最爱的是珞儿,可是司空离心里却从未嫉妒过她半分,相反的,他想,倘若他有这么一个乖巧可人的女儿的话,他对她的宠爱肯定不会比父亲少。

“可是离护法,如今的这个司空珞,并非你自小相处的那一个了,你可记得?”虽然上官琉微也觉得小时候的司空珞的确是娇憨可爱,讨人喜欢的紧,可是他并未真正地接触过,如今在他心里面占有一席之地的,是那个才思敏捷性子狡诈却又不失直爽的沐珞,她为人良善,却不是一味的纯善不谙世事,她狡猾爱耍小聪明,可是却能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她能看得懂世间上的善与恶,在适当的时候选择做一个好人或者是恶人,可是她的心中仍然留有一片净土,他不知,司空离能否分得清楚这二人的差别。

“不论她是哪一个珞儿,我都会把她当成是我最疼爱的那个妹妹来看待。”上官琉微提醒着他真正的司空珞早已死去了的事实,司空离神色微微黯淡了一些,司空珞的离去,沐珞的到来,其实比起像个活死人一般活着的司空珞,沐珞的状态才是司空离心中所想的司空珞长大以后的模样,与其说她们是两个人,倒不如说沐珞的出现正好弥补了他的这一种遗憾。微微仰头将那碗汤药如数服下,司空离蓦地想起了那个将他和上官琉微从魇狱门中带了出来的有着深紫色眼眸的年轻男子,他总是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是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看见过,“琉微,那个护送我们离开魇狱门的年轻公子是什么人?”

“白氏一族的白原川,离护法,你不认识他吗?”上官琉微原本以为司空离与白原川即便没有见过,应当也是互相听闻过的,毕竟白氏一族的名气摆在那里,而司空离当年的名气也不小。不过仔细想想,白原川似乎比司空离还要年轻一些,想来司空离没有见过也是理所当然的,“他是白崇元之子,白氏一族第五十七代传人。”

“白崇元,”微微低喃着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司空离似乎是想起了一些陈年往事,对这个白崇元总算是有些印象,“嗯,记得。”白崇元的年纪与他的父亲相仿,只是他当年并没有机会去拜访,“白家不是一向不爱管闲事的吗?怎么白原川这么有闲心管这些俗事了?”

“这个,我也不知道,”对于白原川的突然来访,上官琉微也颇为意外,“兴许是师姐找他帮了忙吧。”思来想去,上官琉微也只能想到这么一种可能了。浓密的长睫微微垂了下来,司空离轻轻地应了一声,只是心里头那抹对于白原川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却是怎么也消散不去。

入夜寒风生,山峦风雨飘摇。

破庙的瓦片年久失修,雨水不断地顺着那些缝隙滴落下来。白原川寻了一处瓦片较为牢固的地方铺上了干稻草,正欲叫沐珞来躲雨,只是眼眸微微抬起的刹那,沐珞纤细小小的身影便映入了他深紫色的眼眸之中,只见沐珞微微侧对着他抄手倚靠着门框的一侧,长长的睫毛下一双清澈剔透的湛蓝色眼眸出神地望着眼前的雨幕,视线却是不知道落在了何处。今日在茶楼的时候听见了苏晴如说了越云瑾要跟沈碧颜成亲的消息之后不久,她便迅速地提出了要赶路,恰好那个时候苏晴如的哥哥苏景麒也上门来寻人,于是和苏家兄妹道了别之后,他和沐珞便出发上路了,赶了约莫小半天的路程入夜了到了这个山头,又遇上了大雨,若不是他拦着,沐珞似乎还想要冒雨继续赶路。

“过来休息一下吧。”犹豫了许久,白原川也不知应当说些什么话安抚沐珞的情绪,毕竟他一点儿不擅长安慰人,而且对方还是个年纪尚幼的小姑娘。仿佛置若罔闻一般,沐珞没有半分反应。独自坐在干稻草上,白原川觉得有些话还是趁早跟沐珞说清楚为好,“小珞,司空离的寒毒再过五日便要发作了,魇离身上的那块月溪珠的碎片我已经拿到手了,如今只差沈碧颜身上那一块了。”听见司空离的名字,沐珞总算是有点儿反应了,听见白原川说他已经将魇离手上的那块月溪珠的碎片拿到手了,沐珞精致漂亮的眉头微微蹙起,长长的睫毛微微一转,继而转头看着白原川,清澈恍若琉璃珠子一般剔透的湛蓝色眼眸微微闪烁着点点警惕之色,“你为何要帮我?”于情于理,白原川都应该帮着越云瑾那一边才对。连一向待她极好的越云瑾在知晓了她的真实身份之后,看见她出手伤人,也会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用剑刺她,为什么白原川还甘愿帮着她与武林众人以及魇狱门为敌呢?

“因为,我们是朋友。”没有半分犹豫,白原川淡淡地应了一声,继而侧目望了望门外的天色,“这是骤雨,不久便会停的,我们等一下就可以赶路了。”因为我们是朋友,沐珞嘴角忽地扯出了一抹自嘲的弧度,暗暗在心里面恼怒自己的软弱和不甘心,不就是被越云瑾这个负心汉刺激了一下吗?她竟然愚蠢到怀疑起白原川来,微微抬起细细软软的手指抚了抚额头,沐珞摇了摇头,道:“等天亮吧,下了雨之后,山路会滑,赶不了多少的。”他越云瑾爱跟谁成亲就跟谁成亲去,他眼瞎看不清楚沈碧颜的真面目乐意一头栽下去便随他高兴好了,反正她现在说什么做什么在他眼里面看起来都像是掩饰自己的罪行。

“小白,你能不能让一个人看见另一个人临死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临睡觉前,沐珞略有不甘地怎么也闭不上眼安睡,关于沈碧芷的死,她真的很不甘心。那天晚上在鬼雾森林里面,除了她、沈碧颜和沈碧芷之外应该是没有第四个人的,虽然她直觉一定是沈碧颜杀死的,可是总要讲究证据,奈何那一晚她昏了过去,对后来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即便她想要反驳沈碧颜的栽赃,她也找不到漏洞,“在没有尸体的情况下。”先前白原川已经在她眼前施展过了灵殇之术,可是那会儿好歹还有风五行的尸体,这会儿什么也没有,灵殇之术应当是行不通了。

“你是想要看看沈碧芷的死因吗?”

“对,那一日我也在场,我记得我临倒下前,是跟沈碧芷打斗的,虽然极有可能真的是我杀的,可是我很确定我没有杀人,司空珞也没有。你能通阴阳二界,我跟你说实话吧,我也是一个死了的人,在我的那个世界里,我被人枪杀坠崖,然后我的魂魄离体,正好落在了司空珞的身躯上,所以我又活了过来,在我的魂魄落到司空珞的这副身躯上的时候,司空珞已经死了,是被烈璃彧杀死的,所以有的时候,我会梦见以前司空珞经历的那些事情,可是看见的都是一些零零碎碎的画面,司空珞做了活死人那么多年,那些有感情的记忆都遗忘得差不多了,所以有的事情我没有办法知道,譬如先前司空珞去你那里买棺材,是买给她自己的吗?她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事情?”沐珞觉得自己现在活得太窝囊了,一点儿自由也没有,总是觉得,魇离并没有这么好心,不会因为司空珞快死了,或者是司空离的哀求他就那么大费周章地救了司空珞的性命,他的目的在澜雪剑不错,可是澜雪剑如今分明在了他的手上,可是他还需要月溪珠的碎片来打开澜雪剑的封印,而他需要一些人来帮助他集齐月溪珠的碎片,所以他要救司空珞司空离兄妹,这一切的事情似乎合情合理,可是说起来,魇离为何独独看中了司空珞司空离二人,且不说司空离这副身子骨没能帮到他什么,这司空珞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她虽然是活死人一心效忠魇离,可是说到底活死人也是人,因此她衍生出了阳奉阴违要暗暗扣下月溪珠的碎片来为司空离祛除寒毒的心思。她本来不想参与他们之间的争夺,可是这两伙人总是在逼迫她选一个站队,魇狱门那一边虽然魇离是很器重她,可是烈璃彧却总是三番四次给她下绊子,恨不得将她除之而后快。而越云瑾她起初并不想伤害,只是想尽可能地不卷入他们的斗争,可是不论那些事情她有没有做过,越云瑾始终不能完全信任她。

“那一日司空珞到我那里买棺材,的确是为了买给自己,她没有留下别的话。只是那时候她的命数也该尽了,靠着魔铃花活着本就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情,与其说魇离是救了她,倒不如说魇离是害了她,让她生不如死地活着,饱受苦楚折磨。”屋外雨打瓦片的声音渐渐停了,在山头上格外的寂静的氛围的衬托下,白原川低沉动人的声音分外清晰,“我能助你入梦,看见沈碧芷死前发生的事情,只是这以后,你需得保护我了。”

“为何?你会怎么样吗?”听见白原川突然提出这么古怪的要求,沐珞不由得呼吸一紧,清澈剔透的湛蓝色眼眸微微染上几分焦急之意。

“我会暂时失去武功,不过没事的,约莫要半个月才能恢复。”仿佛想要安慰沐珞一般,白原川微微抬起修长宽阔的大掌,覆在沐珞漆黑宛若丝绸一般柔软的长发上,极为生硬地压了两下,“莫要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