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王在玉州生活数十年,沾染儒生文化,好收藏,然,一品堂多是打打杀杀的武夫,缺少的是军师,缺少的是读书人。
因此,相王的府库整理工作一直是由姚元圣完成的,工作持续数天,作为读书人,姚元圣自然知道一些珍贵的书信或者文玩古物的放置所在。
在第三天时,姚元圣以上茅厕为由绕过一品堂进入寻找相王的真正房间。
相王的住所不是最好的,在一个偏偏的地方,在王府一片竹林内部,需要绕过重重假山。
姚元圣没有来过,但是他知道几位好友的大院布局,那几个高品位的人都喜欢在这种地方建自己的书房。
如果有一天自己的妻子不在了就在这个地方建造自己的卧房,相王妃还活着,但是玉州很多人都知道,两个人是分居而生活的,因此,相王的卧房在竹林深处。
这是玉州很多大户人家家主的习惯,相王爷显然也继承的这个习惯,本来制造的证据已经足够,有自己和几位受人尊敬的大儒证明相王的罪过,相王一定是死罪,但是姚元圣在相王的那几句问话中听出了别的意思,相王应该是知道自己的结局,但是他还是那样做,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理由。
姚元圣不是不喜欢相王,相反,他很喜欢相王,无论是相王的文采还是他太子时期的品德,他和很多好友都喜欢相王。
但是他一直担心相王有起兵的心思,不敢和对方交往,不敢交往是害怕相王借用自己的名声。
就像江中鱼和玉玲珑彼此了解对方的性格,铁琴和玉笛了解彼此的音乐,姚元圣觉得在相王死前的那一刻自己和相王就是知己,是相互了解的。
姚元圣现在的想法是借这个案子进入朝廷,然后做官,他的目的很明确,让天下士子效忠皇上,废除那些地方王爷,然后有机会对付那些大派别,实现真正的天下一统。
当年牛头山之战难打,难招兵,即使沈家拿出一半财产来招收的也不过八万人,反而是江湖中人起了很大作用,这就是因为地方高度自治,面对九州浩劫,王爷们只知道维护自己的利益。
只有消除地方势力,消除分封的王爷,才能维护九州稳定,这样一旦天下事起,在数月间召集百万王师,挥师北上,大局可定。
当然还不止这些,不止是为了打仗,但是那些事情就不是自己的事情了,总之,权利的统一已经成为当今的大势。
姚元圣在竹林中找到了一竹楼,这印证了他的猜测,这里就是相王爷真正的房间,里面有卧房,有桌椅,桌椅上有茶壶茶杯,布置简简单单。
姚元圣似乎看到了一个胖王爷在这里喝茶,看书,赏雨,偶尔对着玄京城的方向发呆,叹息道:“刽子手吗?不管今后的历史怎么评价我们,在儒道的史书上我们注定是刽子手,是屠夫了。”
姚元圣叹息时突然对身后道:“谁?”
这一声很响亮,给人的感觉不是姚元圣所说的,而是整个竹林所说的,声音清脆悦耳,在竹林别居中回荡,悠悠荡荡。
一个中年人影于白色的罡气中出现,中年似乎也有些不解,皱着眉头,中年人的嘴角是有血的,头发是散落的,显然,最近的几天他也受了不轻的伤。
中年人还没有时间去询问对方为什么会发现自己中,他受的伤更重了,一把刀穿胸而过,那是一把血色的弯刀,中年人低头看着胸口的刀,回过头来看着那个少年,一个穿着一身血衣的少年,少年转动了一下刀子,中年人到了下去,最后的声音道“血衣营”
姚元圣皱眉道:“你是中行派来的?”
少年道:“我的任务是保护你的安全,张大人不让我对一品堂的人出手,一品堂这次实力损失太大,这个人又是先天高手,我不确定杀了他会有什么影响,虽然杀一个先天高手不算什么,但是现在一品堂可用的高手已经不多了。”
“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以后会向中行解释,你不会有事。”
姚元圣看着少年,有些不喜欢少年。
“我在门外,你最好在半个时辰内离开,一品堂损失太多,他们情绪不稳定,出了情况我最多对付二十个甲子级高手或者两个重伤的先天高手,也许更少。”
少年每一句话都用你我这类的称呼,似乎从来都不知道到什么是尊重。
“好。”姚元圣似乎知道对方的身份没有再多询问,但是血衣少年走了一步回头道:“你是怎么发现他的?他没有杀机,如果不是我一直跟着他我也发现不了他,我虽然正面可以对抗这种人两个,但是我的境界不比他高。”
“我不会武功,我不知道你们是如何感应敌人存在的,我只知道,这片竹林不欢迎他,但是这片竹林欢迎我,这大概就是我们读书人的气机感应吧。”
血衣少年虽有疑惑但不再多问,但是走出门一半又问道:“你也知道了我?”
“你的气息比他更容易知道,这整个院子都不欢迎你,这样的人一定是满手血腥的屠夫,但是你在我身边至少两天时间,我猜你没有恶意,会保护我。”
听到姚元圣的解释,少年显然不太相信,姚元圣直接解释道:“前几天我见了一个和你差不多的少年,他喜欢把猜测当成事实去做。”
少年听出姚元圣里面不喜欢自己的意思,希望自己先出去,少年没什么不满,站在门口,迈出最后一步的时候道:“有机会倒要和你说的少年做一场。”
姚元圣不再理会少年,径直走到了卧床,在那张床的暗格中找到了一个檀香木盒,里面是一叠书信,在书信的最上方有一张字条“送给刽子手的礼物。”
这张纸条很新应该是最近刚写的,但是那些书信的边角已经泛黄,那些信都有很久的历史,书信没有写名字,仅仅是地点:荆州,洛阳,苏州,杭州。。。。。。
姚元圣已经知道了这些是什么,这些以后会是引导天下的证据,他知道神通帝最初上位的时候,天下有很多和自己一样的人,这些人同情相王,不喜欢神通帝。
有一些王爷和相王有过书信,这里这些就是当年那些王爷和相王的书信,里面是决定天下运转的证据。
姚元圣交给少年道:“这些东西我带不走,你先带出去,到孟家。”
“好。”少年没有问为什么。
“攻击我一下,惨烈一些,保证在一个时辰之内死不了,我知道对于你们并不难。”
“我接受的命令是保护你。”少年一边说话一边脸色奇怪的看着姚元圣,似乎不是很理解对方的要求,当然也许是故意不理解,因为他只服从命令这是他或者说他们存在的意义。
“这就是保护我,我不会武功,只有这样才能取得一品堂的信任让我安全回去,要不然无法解释这个人的死因。”姚元圣说的是中年人的死因。
“好。”血衣少年说完“好”又笑道:“本来我是不喜欢来的,当时我们几个打赌我输了所以被迫来的,但是现在看来这个任务不错,你比我们更像刽子手,我们的任务是保护皇上,你们以后会保护天下。”
姚元圣自言自语道:“保护天下吗?”说完这句话,一口血水吐了出来,显然少年已经出手了,姚元圣闭目前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们都是刽子手”。
苏州沈家,两个人在下棋,一个独臂老人,老人身边一个貌若双十的女子给老人捶背;一个中年人,身后一个老婆婆在给中年人按摩,这样的组合很古怪,古怪是因为不搭配的女年龄;但是又很和谐,因为少女爱独臂老人,中年爱老婆婆。
这两个人正是沈大和沈三。
沈大看着棋局道:“我以为你当了那么多年申和尚,下棋会很厉害。”
“我不喜欢下棋,下棋始终脱不了匠气,变数太少。”沈三道。
“老爷子真的老了。”沈大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你想说什么?”沈三知道这句话不是无的放矢。
“玉州昨天来了消息,相王爷完了。”
沈三眉头一挑道:“老爷子当年在相王爷刚离开玄京时,不会也给相王写过信吧?难道他还想过做下一个道衍大师?成为下一个刘伯温军师?”
沈大叹道:“你知道的,老爷子就喜欢这样,超越第一代沈万三是他的愿望。”
沈三无言,沈大的意思很明确,老爷子老了,是说老爷子眼光不行了,老爷子看轻了江中鱼,看错了相王爷,轻视了长公主,再过几天,老爷子还会发现小看了建宁帝。
“昨天黄兴老爷子离开苏州了。”沈三同样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话,如果是别人也许不明白,但是作为和黄兴交好的沈家,两个人自然代表这代表了什么。
当黄兴没有告诉沈家暗中偷偷离开时,以后两家拥有再好的关系也无用,黄兴老爷子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自此和沈家再没有关系。
当然,他们知道,黄兴离开苏州并不是为了针对沈老爷子,也不是因为自己的女儿和江中鱼的事情,他是为了天下;沈家终究是商人,做再多好事也改不了商人的本质;黄兴是读书人,他再宽容也忘不了读书人的志向——他为了天下而离去。
黄兴也是刽子手!当黄兴接受了江中鱼的安排时,冥冥中,江中鱼和黄兴都已经是刽子手,以后的江中鱼会是黄兴代表的刽子手手中的刀!一把杀人的刀。
“以后只能更加低调了,老爷子听到黄兴离开的消息后到现在一直没有吃饭,估计他没几天时间了,你不去看看他?”沈大道。
“算计了一辈子,最后一个人郁郁而终而死,这是他最好的归宿,也是警告那些经商的人做事情有些原则,何必去看他这个老头子,再说他没几天时间?他是装给谁看呢?他至少还有二十年时间!。”
沈大轻咳了一声道:“我们家世代经商,老爷子也是为了这个家好。”又道:“你有没有想过想过黄兴老爷子为什么离开苏州?”
沈三停下了下棋,终于犹犹豫豫道:“他真的下了决定?”
“原来也有你不知道的。”沈大笑道。“你很在乎这个家,虽然你一直没有说。”
“如果我不在乎的话就不会回来,如果我不会回来很多老人已经对沈家动手了,你们根本不知道我们当年和什么人为敌,更不知道我们做了多少安排,以后有很多事情要做,到时候需要很多钱,就是为了钱我才回来的。”
沈三说话的时候盯着沈大。沈大一怔,过了片刻才明白过来道:“的确是如此,不过这也是黄兴老爷子的打算,所以以后沈家还会在,并且会有很多的沈家兴起,黄兴老爷子给我描述过那样的世界,老爷子一直不同意那样做,但是我知道那样做是对的。”
沈大看着还在迷茫的沈三道:“也许到那个时候,才算是儒家的桃园世界吧。”
沈三一直皱着眉头,身后的花香似乎是明白了一点儿,不太确定的问道:“鼓励商农共同发展?发展黄老爷子说得资本主义?”
沈大笑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