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女孩顿了一下,注视着维拉只够睁开一条缝的眼睛,看出了深藏她眼底的五味陈杂。她笑道:“我叫尹娜。”
“尹娜,你怎么知道我叫维拉?好像打从我被推进这个地方,就有好多人都认识我。之前在公爵夫人那里的时候,她说我失去了记忆。”
“这个...”尹娜忽然欲言又止,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对了,先给你解毒吧。”说完,在维拉急着插话前,便从腰间掏出一个小巧的瓶子,嘱咐她喝下,“一定要一点不剩哦。”
维拉迟疑了一下,接过了瓶子,仰颈将里面的紫色液体一饮而尽。
“诶?”
视野亮了一些,看来确实是有解毒的作用,纵然那紫色的液体比什么都更像毒药。
维拉渐渐发现黑夜里也不是彻底看不见东西,料想又或许是蜂毒退去的缘故吧,后来也不知怎地,身体的疼痛骤然一阵翻搅,维拉忍不住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等到维拉再次睡醒时,火红衣服的女孩已然不在身边。兴许是因故离开了。她慢慢坐起,耳根意外的清净了许多,四周暂时都感觉不到雄蜂们的气息了。
夜晚销蚀,维拉期待已久的白天终于来临。
然而白昼如光。对于适应了黑暗的双眼仍感到有些不适,即使撇到一丝微弱的光芒也觉得过于刺眼。她不舒服地用手臂挡光,正担心雄蜂们可能再次群袭,却听见附近有火车经过铁轨的隆隆巨响。
突然,一个吃着薯片的陌生人蹲在自己面前。
“啊!”她先是吓了一跳,“你又是谁?”维拉以为自己看错了,乍看下,那显然是一只西部牛仔穿着的猎豹。
“啊什么啊?还不是因为友人的委托。刚才那个小红帽是我的朋友,他让我帮忙照看你,她有事不得不离开了。”
猎豹开口说话了。
维拉眯起双眼,非常艰难地盯着他看。
猎豹?说话了?
猎豹接着又卡兹卡兹的啃着薯片,仿若一下子便看穿了她的心思,他很不爽地说道:“很奇怪吗?自从你来到这片土地上,遇到像我这样会说话的动物还少吗?真讨厌。爱丽丝是个怪人,反而什么都不感到奇怪,你们两个人真是天差地别。当真是从同一个地方来的吗?”
又是爱丽丝。自从来到仙境,维拉已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人们总是提到这个名字,她变得很不开心,仿佛这里每个人都把她与爱丽丝相比较。尤其是眼前这只“动物”,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说着这话,使得维拉更加觉得自己来仙境就是来受气的。
她很不服气,毕竟自己可不是个包袱。明明是爱丽丝向她求救的,她肯来就不错了——虽然是被多头石怪给推下来的。
说起来那只可恶的猫咪也有份。想到这里就来气。
“话说回来,接下来我们得乘下一辆列车去下一个目的地。”
猎豹的表情很自负,在维拉看来他纯粹就是在对自己发号施令。她撅着嘴,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得一拳打在他脸上。
要知道,经过斯威特的训练以来,她已经很好的练出了她的右钩拳,往敌人的下巴上那么一放,就只听得到对方下颚碎裂的声音。
列车的声音快速的到来,也快速的远去。直到下一辆驶来的时间差不多是六分钟。
六分钟,足够她的双眼恢复以往的视力。
她缓缓睁开双眼。
“你叫什么名字,自负先生?”
见她的话语带着怒气,猎豹牛仔先是楞了一下,而后大笑起来,晃了晃手中的薯片袋,大气的递给维拉,“詹姆士。”
“居然连你这样的动物都有名字。”维拉很干脆的接过薯片,有意无意的白了他一眼,不屑的大声说道,“话说这地方也有卖薯片的地方?”
她不嘟哝,偏偏就要大声嚷嚷说给他听。毕竟,这才是她的脾性。
“哈哈,”詹姆士豪气干云的笑了几声,“第一,因为红心女王喜欢虐待动物,甚至不允许他们拥有名字,所以我劝你在这里不要说出这样的话,小心被揍,第二,我们当中有很多人的名字都是爱丽丝亲自的偷偷的取的,她是我们的恩人,也是我们的朋友,也许是刚才我无意间把你们拿来比较,你生气了吧?”
他慵懒地说道,举止像极了个小混混。维拉瞥了他一眼,反驳了一句“他真不会说话”,谁知竟立刻被他回道“因为他是个粗人,这是理所当然的”。她能不怒火中烧吗?不过,先不说自己生不生气,方才詹姆士的一番话倒是真提醒了她。
“所以说动物们能说话,不许有名字,和爱丽丝是朋友。懂了,但是,”维拉左顾右盼起来,除了前方一个简陋的火车停靠站,似乎还有一个茶杯状的无缆线缆车一样的东西停在一个垂直于火车铁轨的轨道上,“听你那样说,莫非这里是红心女王的国土?”
詹姆士轻轻地拉了拉帽檐,冷哼了一声: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
“好吧,无论如何,目前为止你所受的袭击都是她搞的鬼,要想停止这一切,首先必须打败她的神官多头石怪,你才有喘息的时间,否则她还会出手的。”
“你倒是知道得挺多的嘛。”这会儿,她倒是嘟哝了一下。
“对了,”詹姆士顺便多嘴了一句,“这里是没有薯片的。这也是爱丽丝给的,她总会带来许多有趣的东西,而且这货真的很好吃。”
维拉又白了他一眼。
回想起来,笑脸猫也说过红心女王的神官是多头石怪,并且女王随时都会向她下手,没想到居然在她掉进仙境的时候,就已经被她给盯上了,所有的袭击都是她干的,说不定也包括昨晚的螺丝钉雄蜂们。
仙境里,危机四伏。
原来这里竟是她的国境吗?
詹姆士挽起左手臂。维拉还以为他想干嘛,却发现他的左手腕上戴着一只手表,而且还是镶钻的手表,这种精贵的钻石她只在小镇上的有名珠宝商怀特家见过,是他们公司生产制作的。至于这只镶钻的手表,想必就是从前曾经提过的非卖品。
“爱丽丝给的?”
詹姆士回头看她一下,肯定的点了点头,继续低头看表。
维拉和爱丽丝不曾见过面,所以不认识她。因为那时的爱丽丝早已被科亚夫人丢进精神病院。维拉对当时的科亚夫人唯一的印象,就只有记得在那段时间,她一直在哭泣,而且变得十分敏感。据父亲所言,那时候的怀特家的千金也不叫爱丽丝,而是夏洛特。
“一,二...”詹姆士提起右手,忽然开始比起手势,似乎在数数,“三!”
维拉不晓得他在干吗,原本以为他抽风了,结果后方的森林里隐约扬尘起来,地面从远处传来一阵明显的震动,当他数到三的时候,一个巨大丰满的身影竟随之冲了出来。
“公爵夫人?!”维拉一脸惊诧。
只见公爵夫人急匆匆的左右手各提着一个先前用来装箱的带钩的笼子,里面只有一个笼子是装着天使牛的,另一个则是空的。她朝着列车的方向飞奔,浑身抖动,满脸气喘吁吁的,还面泛潮红。难得看到她对一件事如此上心,反倒激起了维拉的注意力,况且那笼子里的天使牛似乎不是用来煮的,那会是用来干嘛的?
“等等。”维拉戳了戳詹姆士的手,低调的对着貌似在赶车的公爵夫人指了指,“那是...”
詹姆士一看,哦的一声解释道:“那是用来上供献给红心女王的食材。估计是到了与女王打槌球的时间了,众所周知,女王可不喜欢迟到的人。”
原来如此...等等,他看着手表数了三下就知道了?他怎么知道的?
维拉心中产生了更多的疑惑。可惜,詹姆士不等她继续问问题,便猝然抓起维拉的手,在公爵夫人进入了一个宽敞的车门后,与维拉一同跳进了一个稍微小一点的车门里。
姑且算是进了车厢。看这车速,一不小心就会被甩出去的吧。维拉赶紧抱着附近的座位,担心一个不稳,就会滚到地上,撞东撞西的。
这就算上车了?维拉刚能够看得清东西,连火车的形状和车厢的号码都没看见,也不晓得是不是像这样随便上了一个车厢就行了。只知道整个车身看上去就像是一片红色的油彩疾驰而过。当公爵夫人乘上列车时,那身形也仿佛就像是被顷刻间给吞了进去似的。
她想起了公爵夫人比他们先上车了。她很在意夫人右手提着的那个空荡荡的笼子,便起身保持平衡,一个车厢一个车厢的找,可惜怎么找都寻不见夫人的身影。
车窗外的景色一一向后飞驰,犹如绚丽而眼花缭乱的走马灯,令人看不清身在何方。维拉走了一阵,觉得累了,便只好随便找个位置坐下来。冷静下来后,这才想起詹姆士被自己远远抛在了身后。
“詹姆士!!”
她回头大喊了几遍,仍没有听到詹姆士的回应,不过令维拉感到惊讶的是,她在呼唤的时候,仿佛整个列车都回荡着自己的回音。
然而这里并不是密室,不应该啊,倘若是如钟乳石洞一样的洞窟也就算了。维拉打量了一下周围,有几扇窗是开着的,偶尔有几只动物身着人类的衣装撞了进来。
“这个世界倒是充满了动物啊,怎么没看到什么人呢。”
那些动物淡定的站起来,在车厢里走来走去,到最后都离开了维拉所在的车厢。
车厢再度安静了下来。
维拉警惕着靠边的窗子,深怕有其他动物撞了进来。幸运的是,久久都没有什么异样的动静。她就这么斜躺在座位上,舒服的进入了梦乡。
不一会儿,有个哼着小曲的声音飘了进来,地板上还三不五时传来拐杖敲地的咚咚声。小曲停了,那人便用责备的语气对着谁说话。
“...维拉。”
直到那人在最后说完了之后,意味深长的加了一个名字“维拉”,她才意识到他指的是自己。她倏地惊醒,在惺忪睡意中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迅速拽出了窗外。
“维拉。你已经浪费了许多时间,虽然爱丽丝需要赶火车,你的道路却在茶杯必经的路径上。我们会再见的。”那人说着,语气里带着些微惊悚的笑声。
维拉却彻底清醒,在不晓得在时间还是空间的长流里急速漂流着。她还在后悔自己没有早早地注意到,处处针对自己、认识自己的居民大有人在,迄今为止有哈比、恐怖的扑克牌死侍...总之,女王的爪牙无处不在,自己就不应该继续傻傻的睡着。
因为那个陌生的声音不对着谁,其实就是在对着自己说话。
“你是谁!”即便是在被甩出去的瞬间,她仍想知道。
“我?”那人歇斯底里的笑着,“我是帽商。不要怪我。女王要的是捉拿爱丽丝的相关人物。而你因为应了爱丽丝的求助,所以首当其冲。”
对话直白,简短有力。
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维拉依旧栽在女王手上,虽然不知道自己和女王之间有多少牵强的仇恨,但此刻,她只想骂自己一声“蠢”。
火车依然如闪电般前进,发出轰隆隆的响声。
车厢里虽少了维拉一人,火车似乎也不打算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