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才反应过来我们脱离了危险,也知道是谁救了陈佳怡。然而让我疑惑的是,一向冷漠无情的他,为什么今天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居然知道怜悯他人?
我松开表哥,他吓的脸色惨白,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哥,我们没事了。”话落转身看着无名,陈佳怡一动不动的跪在他身边,低垂头颅,看不清她的脸。
我不可置信的扯起嘴角:“你和我又是什么关系?”
他看我的神色不明,过了一会才说:“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
我在心中冷哼一声,不愧是活了千年的神,精到这个份上了。我慢悠悠走去,在他身边一米处停下脚步:“我记得你给我说过,你爱我?”
他冷冷的瞟了我一眼,移开视线:“那又能说明什么呢?”
我忍不住笑出声:“当然。你一次次的伤害我,这说明你是爱我吗?既然你连你爱的人都能伤害,她,”我冷冷的眼神落在陈佳怡凄惨的身子上,“一个朋友我又怎么不可以下杀手呢?无名到底是你无情还是我无情,你告诉我?”我轻挑眉梢,话语逼人。
无名眉头微皱,冷冷的眸光陡然间暗淡了一丝,神情漠然,没有开口。
我冷笑一声:“我记得你说过,作为地府的鬼君都是冷漠无情的,那我为什么要有爱心去怜爱一个人呢?”
他眉宇微皱,放在身前的手,食指摩挲着大拇指,似有些不耐烦,“我是说过,但是我做事公私分明!”
“哦,是吗?”我迈前一步,语气嘲讽,“那你杀徐宁是为公?一,他阳寿未到;二,他和你无冤无仇,麻烦你给我个说法?”
他斜眼冷冷地瞟了我一眼,放下身前的手,朝身后背去,看着远处神情冷淡幽怨,一身黑色威严的古袍迎风微动。“他不是还好好活着吗?”声音清冷到骨子里。
我缓缓叹出一口气,勾起嘴角,“是啊,他的确还活着。你说你公私分明,我却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你曾经答应我的事,帮慈颜轮回转世,不知道你帮了我没有?”
他没有看我,垂在身边的手缓缓握了起来,“既然我答应过你的事,肯定会做到。”话音落他看向我,悠远的神情变得暗淡,“这件事我承认违背了公正之义,”说着他眸子里亮了起来,微微低下头,神情坚定地凝视着我,“可是为了你,别说公正之义,就是要搭上我的性命我也愿意!”
我定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亦是美的无可挑剔,只是太过白,太过冷,让人无法靠近,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可是为了你,别说公正之义,就是要搭上我的性命我也愿意!”这句话在我脑海里回响,猛然间想起了进地狱救外婆,被他伤害,昏迷中我听见一个怪异的声音:
“你还记得四月二十九号,一个名慈颜的女孩转世之事吗?”
“地狱之事,没有你想象了那么简单!你不要仗着审判官爱你,就事事欺负他,他为你受的罪、受的责罚不少,你既然是心存感念之人,最该感念的人就是他,而不是别人。”
“那天要不是他,或许你就灰……”
猛然间忆起一直挂在心里的疑问,所有的嚣张气焰尽失,我淡淡地打量了他一眼,他神情已经恢复了淡然。我拉起他一贯冰凉的手,语气平淡:“告诉我,因那件事你受了什么罪?我不想……”
他抽回手,身子向一边转去,背对着我,声音淡淡无起伏:“那你还记得我说过,世间诸事种下何因得何果吗?这事是你自己种下的果,需你自己尝,我帮不了你。”说着他转过身来,眼神冷厉,“慈颜的转世我并没有替你受什么罪,而是你自己已经承担了。”
我?我疑惑地看着他。
“不知道你那时有没有被烈火焚烧生不如死的感觉?”
我不明所以愣愣地点了下头。
“那就是对你种下的因该承受的果,炼狱烈火焚烧七日,千年修为因此丧失不少,你……”脱口而出的话,又被他咽了回去,站直身子,“你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回去吧。”
话音未落,身前一道白光划过,已经不见了无名和陈佳怡。看着眼前空荡荡的环境,心中疑云翻滚。
他今天明明可以代我收了陈佳怡,却还要让我们自己来解决,他是想给一个鬼魂知错悔改的机会,也能化解我内心的自责。他真是有心了,可惜已经注定的事实无法改变,陈佳怡不悔过,我自然不会饶了她,甚至心中起了绝杀之心。
为自己刚才生出的杀念,不由得一颤。我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冷血无情?我明明可以念决收了她,将她送进地府,可是我内心的执念却偏偏要她认错,主动跟我回去。这样做无非是逼迫她承认错在她,而我内心也可以逃脱了自我的谴责,我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在了她身上,她不服罪,顿时心中的绝杀气焰油然而生。
今天我要是杀了陈佳怡又会怎么样?我不知晓,但是无缘无故的杀生,一定逃不脱阴间地狱律法的制裁,即使身为鬼君的我也不能逃脱。
无名今天是在救我,此时此刻我才想明白,或许从一开始遇见他,他就在我身边默默守候……
第一次见他,他的出场并没有给我留下好印象,还有那莫名其妙的话,“别害怕,我来是告诉你一件事,你最好离那个徐宁远一点,千万不要对他动心。否则你的心愿将成为泡影,而我们的赌注……”
我们到底有什么赌注?我脑海里又开始纠结这件事来,也开始怀疑他话的真实性,难道他早就知道我会和徐宁相爱?他的警告我想并非是空穴来风,也不是心生醋意嫉妒那么简单,徐宁的存在或许真的会带来些不好的后果。
而那个赌注有可能就是,拿我会不会爱上徐宁作为赌注,爱上他会怎么样,不爱他又会怎么样,其结果是谁会输谁会赢?无名不会说,现在我也不知晓。
现在我已经和徐宁没有了来往,无名对我依旧冷漠,难道说结局在我爱上徐宁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要是这样,看无名失落凄凉的神情,我心中有一丝明了,这个赌注应该是我赢了。
我赢了又会怎样?真的会如他说,对徐宁动心,回到时间报恩的誓言将会化为泡影?
想想觉得不对,我和徐宁再也没有可能,而我报恩的愿望依然没有任何阻碍,能顺利的完成,即使徐宁他还在我身边,我的初衷不会改变。
所以无名口中的赌注我还是理解偏了,那这个赌注……
“妹妹……”
表哥将我从神思里拉回来,我才发现我们现在还置身在阴界。
眨了下干涩的眼睛,含笑道:“我没事,我们回去吧!”
魂魄回到身体里,我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发起呆了,脑中没有想任何事,我只想放空自己的思绪,让繁重的脑子休息一会。
表哥坐起身,侧脸见我睁眼申请呆滞,摸了摸我的额头,要说什么,我抢在了他话前,没有去看他:“哥,我明天办理退学手续,到小昭寺尼姑庵修行。”
他抚在我额头上的手一顿,缓缓收了回去,双手一撑床,身子朝后挪,坐在了我旁边,担忧地看着我:“你之前的计划并不是这样,为什么要提前?你这样做有想过父母亲人的感受吗?”
我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沉沉地叹了声气,“这件事我无法做到完美,我怎么做都会让他们伤心难过。我来到人间是报恩,然而我却不能守候在他们身边尽孝道,我只能出家修行,为他们祈福,百年后他们回到地府便不会受地狱刑法,来世也会投个好胎,享受人间美好生活。”
表哥急切地提醒道:“可是你为什么要改变之前的计划,提早出家修行呢?”
我偏脸看向他,弱弱地笑了下,“提早不是更好吗?这样我能为你们祈的福更多!”
表哥知道我做的决定他难以改变,顿时目光黯淡了下来,“那你怎么向家人交代。”
我的心里也一直在为这件事纠结,但是一直没有想个好法子。出家、死亡我无可避免,而他们迟早要面对,早迟都要面对,不如早面对的好。
我沉默了一会:“没有什么可以交代的。出家修行在我们县城又不是没有,我想父母会同意的。”
“家人是不会同意的!”表哥心痛道。
“不会同意,我还是要出家!许下的愿望不可以随意背弃。”说完,我起身,背起包出了酒店。
酒店外夕日余晖铺满大地,天边拉起五彩的云霞,热闹的城市里汽笛声声,街景繁华,被金色余晖笼罩在祥和安宁的美好憧憬中。
在这里我留下了爱与痛,感受到了外婆所说的人生八苦,短短二十年,我再也没有更多的乞求,只希望在世的人一切安好。
再见,徐宁!再见,这座城市!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