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维拉 第二章 狂笑的杰西卡
梦里，爱丽丝大喊一声“快来”惊醒了维拉。
“这里是...”
她缓缓睁开疲惫的眼睛，透过弯月形的眼缝看到了好朋友安德鲁挡住了上方的天花板，正轻轻摇晃呼唤着她。
“维拉，维拉！”
维拉轻轻推开他坐起来。
“维拉，你还好吗？”
她一言不发，指了指近处桌子上的茶壶。
“茶？好，我去给你拿。”
环视周围放置的家居摆设，自打结婚以来几乎就像没有动过。维拉用手梳了梳凌乱的头发，空荡荡的屋子里，几乎只听到安德鲁为她倒茶的声音。
她心如止水。整理了下仪容，静静地走到衣柜前面，取出漂亮的长裙放到床上。
“来，慢慢喝。”
安德鲁依照她往日的习惯，茶杯下小心翼翼的放了个托盘，将清茶端给她。维拉看了，不觉的喜笑颜开，礼貌地接过清茶，便静静地坐在床上啜饮起来。
淡淡的茶香四溢，洁白优雅的白瓷茶杯冒着蒸腾的热气，正是维拉嫁过来以前熟悉的味道。她看了一眼轻轻挨着自己坐下的安德鲁，莞尔一笑道，“谢谢你，安德鲁，一直都是你们父子俩在照顾我。”
她的声音虚弱，听上去有些沙哑，许是刚醒来，令自己也不禁吓了一跳。
“没事，你休息一下，我先出去，等你换完衣服，我们去找父亲，与其一个人呆着，不如跟我们一起。你一天天憔悴下去，伯父也很担心你。”
不错。他说的没错。反正又不是自己柔弱了，汉斯就会回头。直到如今，哭闹和劝说都没有用了，不如让自己活得更好。
“知道了。”说完，她又啜了一小口茶。
抿了抿嘴，心中默默下定了决心。
微风拂进窗台。暖和的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射进来，一束束微光像一把把利剑插进了地面，不知为何竟特别深刻的刮在自己的心坎上。
安德鲁在门外等着。
维拉的裙角被捎进来的微风略微吹起，视野里，一把脏兮兮的宝剑倚在墙角，静静的仿佛沉睡已久。那是安德鲁的父亲斯威特上次送给她的礼物，说是他们钱宁家代代相传的宝物，可惜他们服侍的主人偏偏是一个商人，做生意的都识货，未免家传的宝剑被夺走，倒不如送给他们信任的人。
她直盯盯地看了那把剑足足有几分钟，再低头看了看一身华丽的长裙，觉得实在是不适合。于是，她匆匆的换了一身骑马装，这才出了门。
”维拉，除了刺以外，你会格挡吗？”
斯威特一边问一边饶有兴致地耍着手中的木棍，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仿佛已经对于这场决斗的胜利胜券在握。
那次，是他第三次教自己用剑。
如今，再次来到他面前，她的剑术其实已掌握得十有七八了。
马厩外，只见他已等候多时，正威风凛凛地将一把长长的草叉尖端抵在地上，两手重叠掌心按在叉柄上，遥望远处，好似一个把关的骑士团团长。
“可惜，”维拉开玩笑的调侃道，“倘若大人你身披铠甲和披风的话，就更像一个真正的骑士了。”
“呵呵，是啊，你这玩笑倒是逗得我很开心，知道我穷尽一生都渴望重回皇家骑士团...”斯威特顿了一下，突然复又变得神情严肃，“谢谢你，维拉，不过科威福特大人就快回来了，我不想被他发现我在练剑，而不是好好做着照顾马儿的工作，要知道今晚他有个大买卖需要到小镇外做，到时候他会急需两匹干净听话的好马儿的，我可不想坏了大事。”
维拉轻松回应：“那有什么？忘了我是谁了？我可是银行千金，即便是镇长都得给我几分薄面，何况我家一向与科威福特家有交情，怕什么，我出面就是了。”
一旁的安德鲁欣慰的笑了。
“好吧，那我们开始吧。”
***
夜幕已悄然降临。回到落寞的家中，维拉又陷入另一个孤独的夜晚。
一如往常。直到半夜三更，汉斯始终没有回来，也没有打过招呼。维拉本应该担心的，可能是习惯了，估计他也是在哪个姑娘家过夜了吧，如今的维拉已然不再关心。
维拉仰天躺在柔软的床上，望着空荡荡的天花板，不知道有多么希望能听到大门打开，脚步声迈进家门的声音...可惜，事与愿违。耳边除了偶尔传来窗外的风声，就只剩下往日的寂静无声，还有悠悠的月光照射进来。很是凄凉。
见夜里转凉，自家也距离不远，维拉觉得应该走几步路，悄悄回家拿几件被子，希望不会被父亲发现。
她首先来到保姆的窗前，轻轻地敲着窗户低喊着保姆杰西卡的名字，期望对方能注意到她。
“杰西卡？”
她叫了几次，竟都没有人呼应，觉得有些奇怪。心想，这大晚上的，保姆能去哪里？
她用袖子来回擦拭抹去了窗户上的灰尘，弄得袖口脏兮兮的，宛如煤炭一般。虽说这个家的清洁工作一向都是她在打理的，然而唯独对自己的屋子，她累了也就懒得清理了，居然连窗户都不擦。
维拉想，或许她是太累，所以睡下了也不一定。
此时，附近传来几声脚步声。维拉担心惊动父亲，便只能认命的离去。
回到家中，她赶紧关上门窗，钻进被窝。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蚕丝睡衣，整个人感到冷飕飕的，她忍不住抱紧自己的身体，想到汉斯此刻一定在哪个女孩子家里暖乎乎的睡着，甚至不愁御寒的衣物就觉得来气。
躺在两人大的床上，她裹紧被子试着翻身，但只会更冷，接着她索性不动了，打算凭着自己的毅力捱过寒冷的夜晚。冷着冷着，没想到还真睡着了。
“维拉...”
一个陌生的声音从她的脑子里冒出来，犹如一团烟雾般朦胧昏沉。听上去像个男的。
“谁？”
维拉浅睡中似乎仍有意识。
她习惯性的随口回应了一下。
“睡不着就不要睡了，站起来，走出家门，我就在外面。”
那男子的声音不断呼唤着维拉，令她感到异常烦躁。但回头一想，既然是个男子，会不会有所企图，感觉上也不像是钱宁父子的声音，现在家里也只有自己一个人...
她揉了揉眼睛，下了床，借着微弱的月光，从桌上抓起了一个烛台就慢慢走到门边。
接着，她一手高举着烛台，一手谨慎地打开一条门缝，躲在门边上，看是不是会有什么奇怪的人袭击进来...
好在，门外什么人都没有。
维拉这才放下了手中的烛台，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不在啊，究竟是谁...”
心绪不宁的她，始终不敢松开垂在身侧的烛台，再伸长脖子往外紧张兮兮的探了探，确定没有奇怪的人影徘徊，才放宽了心。
正当此时，街道对面有一只身躯瘦削的猫咪高鸣了一声，金色的瞳眸似乎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一开始，维拉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便随手关上了门。
岂料，那只猫咪竟然叫了一整夜。
“天啊！怎么睡啊！”
维拉躺在床上却迟迟睡不着，不如起床。她再次走到门边，打开门——果然，那只猫还在那里。
可不，看它那样子，似乎索性就坐在那里了。也不晓得附近的居民怎么睡得着的。
“你想怎么样。”维拉累得开始念念有词，慵懒的看着那只直盯自己的猫咪，瘫软的身子顺势斜倒在门沿上，“奇怪了，没有出现怪人，反而出现怪猫。在这里住了那么久了，以前怎么不曾见过这猫？”
模糊的视线里，猫咪有双犹如繁星般闪闪发光的金瞳，灰色的身体融入夜晚灰蒙蒙的夜色里，仿佛就要消失似的。看着隐约有一丝诡异。
维拉拉着沉重的眼皮，歪头细细观察着那只古怪的灰猫，只见他随意的摇着尾巴，仿佛又一次对着自己长鸣一声，忽然间站起来朝着扬起漫漫尘雾的十字路口奔过去。
终于离开了。维拉合上双眼，刚欲转身，猫咪的声音又上升了高八音传来——
“好啦，我来啦！”
这次维拉真的受不了了，就连汉斯都没有那么烦过。不得已，她唯有决定了结一切再继续睡回笼觉。
她踉踉跄跄地跟上去。不过说真的，像个天真单纯的女孩说着“哎呀，这只猫咪好可爱啊”便被牵着鼻子走什么的，着实不是维拉的性格。
嗡嗡作响的猫咪声终于停止了。她一困，手中的烛台顿时落到地上。她倏地惊醒，浑身不觉自己早已随着猫咪进了一个窄小的巷子里。
冷风吹起漫漫尘雾。
夜晚起风了。维拉嘴里微微吐出寒冷的雾气，顿时睡意渐消。走着走着，她感到有股清凉的寒气贴在脚底，这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一件轻飘飘的睡衣，赤着双脚走在铺满石砖的地面。
她抱着单薄的肩膀，身体不知不觉颤抖起来。
灰猫则看似欣喜的七弯八拐着，不停钻进窄小的巷道，也不晓得是在引路还是在耍她。虽然不再乱叫，但是速度却越来越快。
转眼间，眼见就要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维拉没有时间往回走了。她加紧脚步跟上去，竟过了几个木桥来到了一个空旷的高处。那里没有人烟，但其实已是三更，这个时间点根本没有居民在街道上走动。维拉遥远望去，整个小镇宛如沉睡了一般宁静。
维拉气喘吁吁，转了个身，只见那只灰猫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坐在地上，好像早就停下来等着她似的。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嘴里冒着大量的雾气，唇齿间咯咯作响，维拉孑然一身形单影只到了一个不曾到过的地方。她自认在这个讨厌的小镇生活了那么久，却从来没有来过这个高处不胜寒的地方。
她有些担惊受怕。灰猫仰颈“喵”的叫了一声，声音听上去很像婴儿的哭声。
然而——
“你终于来了。”
那个话语并不是来自它的嘴里。
维拉惊讶的转身——年迈的保姆杰西卡像凭空冒出来一样站在原本空无一人的位置。
“杰西卡？”维拉疑惑地靠近，后又感到欣喜，“我之前回家找过你，还以为你睡了，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杰西卡举止端庄地伫立在原地，不经意似的勾起嘴角，在皎洁的月光下露出狡黠的笑容。
维拉不怪她，知道她有面瘫。
“维拉，”谁知她保持着那诡谲的笑靥，竟顿时像个邪教信徒一般张开双臂欢迎自己，嘴里还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疯话，“我的女王，欢迎回到你的国度。记住，爱丽丝不是你的朋友，她的朋友不是你的朋友，绝对不要帮她。去找黑女王，去找回你自己！”
“你在说什么，杰西卡？”
不是面瘫吗?她好像...
是认真的。
维拉开始紧张了起来。
冷风使得维拉红润的面庞变得苍白，吹得她黑色的长发飘起。维拉仔细打量了保姆一番，好不容易才察觉到她是真的疯了。“杰西卡？”她又唤了一声。
“我的女王...不要上当...不要相信人类...”杰西卡宛若没有听到似的，继续喃喃自语，脸上悲伤的疯狂瞬间化为欣喜的尖笑，“我亲爱的女王，你终于听到了那个世界的声音，或许这次我们真该感谢一下爱丽丝，头一次...”
维拉真的被吓到了。原来不是因为面瘫，而是杰西卡疯了。又或者...她其实是个女巫？
此时，她嘴里喃喃着古怪的话语到底是什么意思已经不重要了。维拉后退几步，只见杰西卡的双臂倏地向上高高举起。她的喉咙里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脚下的地面却迅速裂开。“杰西卡——”
“我不是个女巫，大小姐。”她解释道，好像能读心似的，“不过我一定会平安引渡你回到自己的世界的，毕竟那里才是属于你的地方！相信你一定能找到真相，朝着正确的道路行进。”她扯着那一向丑陋喑哑的嗓音高声呐喊。
地面裂成一片一片的掉了下去，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你在说什么...啊！”维拉躲避不及，还没搞清楚状况便一下子摔了进去。“杰西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