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然的一个问题让宋远桥和小张、小李面面相觑,几个人都不是笨人,齐三林突兀地说这样的话,再加上之前每个人心里都有怀疑,只是不敢往这方面联想罢了。齐三林见他们都默不作声,不仅哥哥的两个部下这样,连和自己相交莫逆的宋远桥也皱着眉头一言不发,不仅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时候宋远桥弱弱地问道:“难道,二哥他……”
齐三林见三人都严肃地望着自己,知道他们其实早就想到这个可能了,只是这种事太严重了,都不敢说出来而已。他就点点头说:“我也不敢肯定就是叛逃,二哥到了T国后我们一直很少联系,今年五月份他给我和大哥各打过一个电话了解北京的事情,也没说什么出格的话。但是现在的情况太诡异了,首先是机场的照片,这方面的几个专家都说照片应该是真实的,没动过手脚。照片上二哥虽然情绪不高,但是显得很从容,一点也没有被胁迫或者挟持的样子,其次是这次他藏匿的地点,显得非常业余,靠海那么近,周围又很空旷,很容易被突袭。如果真的有美国人插手的话,即使是圈套也应该表面上戒备森严。”
宋远桥听完后沉默了一会儿,见小张和小李的态度明显是打死也不说话的样子,就开口道:“这么说我们这一趟多半就是走个过场,我总感觉我们这个小组配备明显不合理,至少还应该再加一个重火力压制的点,原来除了自己人别人都不想掺和。”
宋远桥的一句“自己人”让小张和小李觉得自己再当锯嘴葫芦就不合适了,他俩互看一眼,小张先开口说:“我就嘀咕这次的行动计划就跟过家家一样,情况掌握的这么细致,这地形图这么详细,却连个后备预案都没有,那个成处长还一个劲地强调随机应变。”
小李也说:“是啊,连周围警察局和军营的距离、规律、反应时间都拿到了,却不说那家旅馆内部的情况,很大可能是在避嫌,这群官僚主义。”
宋远桥说:“好啦,这些我们再讨论下去也没有意义了,齐三林同志把这个信息提供给我们就是让我们放下心里的包袱。说实在的,直到刚才我都在担心这个任务无法完成,我们对旅馆内部的情况一无所知,我心里想了各种预案,都因为担心旅馆内部有大量武装人员埋伏而推翻了。现在我们依然不能确定旅馆内部有没有武装人员,但是这一点不会因为我们担心或者不担心而发生改变,所以我们还是要做两手准备。下面我说说我的计划,大家补充一下。”
他拿过地形图,指着上面说:“按原计划,船只会以日本渔船的名义应付检查,我们应该乘小艇从这里上岸,上岸后当地的同志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了车辆。如果只有一辆车,我们顺着这条路,到这里,距离旅馆大约三百米,小张和小李在这里下车,除了自己的武器外,小李再携带上燃烧弹和杀伤弹,你们的任务不是掩护我们,而是注意阻截警察局那边的警车。一旦我和齐三林陷入埋伏,小李马上就往旅馆南北两个方向五十至一百米处的山林各发射一枚燃烧弹,以掩护我们撤退。如果发生战斗,我们这边即使能脱身也无法用汽车接应你们,所以你们在枪响五分钟后,无论情况怎样,立即把武器藏到灌木或者落叶里,脱掉背心穿便装向海边撤退,如果不能回海边就想办法进城。明白吗?”
小张和小李点头表示明白,宋远桥又和齐三林说:“我们在这里停车,潜入旅馆后先抓个舌头问明情况,再看情况进行下一步行动。如果真有埋伏,我们在小李发射燃烧弹以后我利用火光让敌人的夜视设备失效的空当向山里吸引火力同时撤退,你则向车的反方向撤退,然后和他俩一样,放弃武器装备,争取混进平民中。这个你不用和我争,我在山地的生存能力你比不了,只要来的不是成建制的“海豹”或者“三角洲”我还是很容易脱身的。至于脱身后的集结地点,等见到当地同志再跟他确定,最好能在这处我们必须经过的居民区有个安全屋。”
宋远桥看了一下手表,又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先休息一下,明天整个白天都要在船上度过,我们有的是时间对计划进行修改,大家都睡觉吧。”
这个晚上宋远桥有点失眠,他一直在想任务完成后让齐三林把自己安排到许江玲学校的城市工作,许江玲已经留校工作一年了。不知道这次的政治风波有没有波及到她,这几个月部队一直处于枕戈待旦的状态,军邮检查得很紧,自己只是隐约地提醒过她要紧跟党和政府的步伐,不敢说得太多。许江玲的来信也很少提这方面的内容,只是说过学生有些不安心上课,现在风波过去了,到了秋后算账的时节,听说很多发表过过激言论的领导干部都受到处分,也不知许江玲和弟弟妹妹他们都怎么样了。对许江玲和妹妹宋远娇他还是比较放心的,毕竟她们都远离这次风波的中心。宋远梁就难说了,他就在北京上学,如果头脑一热被别人鼓动去参加静坐的话,后果宋远桥有点不敢想象。
迷迷糊糊地不知什么时候宋远桥睡着了,他对船只的轻轻摇晃和船舱内的闷热早就习惯了,另外三个人就明显的不适应,都在吊床上翻来覆去地乱动。早上五点半的时候他习惯性地醒来,另外三个人也差不多同时起床了。到甲板上洗漱以后,齐三林喊宋远桥到船头谈谈,两人坐在甲板上望着已经老高的太阳,才想起这是东九时区,现在已经快早上七点了。
齐三林小声地对宋远桥说:“道长,很抱歉把你牵扯进来,下面我要说的话对你很重要,你一定要牢牢记住。”
宋远桥见齐三林很严肃,就没说话,只是点点头“嗯”了一声。
齐三林说:“这次你退伍的手续有点问题,我二哥这件事问题更大,将来要是有人翻这个旧账,很可能第一个就找你。如果真有这天,你不要为了我硬扛,能翻这笔账或者说敢翻这笔账的来头就小不了,不是你这小胳膊小腿能扛得住的,弄不好人家就敢对你采取措施,用点手段。”
说到这儿他给了宋远桥一根烟,两人点上以后他又说道:“只要找你你就痛痛快快地跟人家老实交代,包括我昨晚说的话,毕竟我也没说我二哥一定就是叛逃了。如果他们让你诬陷我,你别拒绝死了,争取时间考虑,给他们留点希望,然后想办法脱身。只要我这边把事情摆平了,我会想办法找你。联系你的暗语是:嗯,秦朗你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啦,新兵连时候的指导员,现在好像混得不错,都副团了。”
“嗯,暗号就是秦朗在唐人街吃面,如果事情没摆平就说秦朗在家里吃饺子。”
“呵呵,你有点想多了吧?”
“但愿吧,但是你也别放松警惕,这是不过个十年八年的就很难说是过去了。我真想不通我二哥怎么能这样,他从小就没主见,参军前我妈让他出去打瓶酱油都不怎么放心。你看这事干的,他哪来的这么大胆子,弄得家里大哥和伯伯家的几个哥哥他们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这要是真发个宣言什么的,他们一个个的最少五年内别想进步。”
宋远桥笑着说:“蔫人出豹子,你二哥不管怎么说也在部队锻炼了好多年。”
“别提部队了,为他当兵这事家里费了多大劲,好容易弄了个连级干部身份,可他啥也干不了,连当个干事伺候人都不会,还好能将就打字,就混了个打字员。我们当兵的时候一起看过里根家闺女,叫啥来着,写过一本回忆录那个。”
“他家就一个闺女,人名字我忘了,书名叫《家庭阵线》。里面写得那个猛啊,草垛那段我都快背下来了。”
“你就知道草垛,在老家没少钻是吧?和许江玲一起?要不你先讲讲钻草垛的事情,我最喜欢听这种故事了。”
“滚!”
“我说的是就那样的傻妞,在美国学生反战的时候都知道人家在利用她州长女儿的身份。我二哥怎么就想不明白这点事呢?我爷爷幸亏不知道这事,要是让他知道自己革命一辈子,家里居然出了个反革命,还不得活活气死啊?”
“人都有犯糊涂的时候,给点时间说不定二哥就想清楚了。”
“他是真糊涂了,要是大哥反出家庭也就罢了,毕竟大哥是真有本事,不用家里照顾人也能混出头。二哥要是离开家真去国外,说不定最后得饿死。他要不是出生在我们这样的家庭,想投敌怕是敌人都嫌弃他没用……”
这时候小张在远处喊他们吃早饭了,齐三林就站起来在宋远桥后背上拍了一下,“走吧,也不知道船上的厨子水平咋样。”
“肯定比侦察连的老炊们强,我一直怀疑他们当兵前是养猪场饲养员出身。”
“这还用你说?老炊们除了做饭还有一项副业就是给连队养猪,他们本来就是饲养员的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