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那个项目，陈晓平是在2002年年中的时候接下来的，那么，那个时候，方茗慧正好在建平集团工作，而且因为跟杜建国关系亲密，朝夕相处，而使得她处于建平集团的核心圈。

除了杜建国本人以外，方茗慧应该算是深知过去内情的一位重要人士。

想到这些，第二天一早，林语就赶紧打电话到上海去，找到周爱玲，问她现在能不能够帮自己联系上方茗慧。

周爱玲说，她前段时间还跟方茗慧在QQ上聊过天，方茗慧现在正在新西兰采风，不知道她近期有没有回国的打算。

林语有些着急，她想让周爱玲把方茗慧的QQ号码给她，她直接加她，跟她说话。

周爱玲说，她晚上在QQ上给方茗慧留言，让她上线的时候跟她说几句话。林语有什么事情的话，她先在QQ上跟方茗慧透个底，不然，方茗慧不一定肯加她为好友，跟她聊天。

林语就把杜建国被人带走协助调查的消息告诉了周爱玲，周爱玲半天没有言语，末了答应把这个情况先给方茗慧讲一下，然后她俩自己加QQ再聊。

过了两天以后，方茗慧同意加林语为好友了，林语在QQ上还没来得及把事情给方茗慧讲清楚。方茗慧就对林语说，她从别的地方知道这件事情了，她已经买好了第二天的机票，等她回成都以后，她再过来找林语详谈。

两天以后，方茗慧主动打电话给林语，说她已经到了成都。

林语仔细想了想，自己想问方茗慧的那些话，在外面任何地方都不方便讲，她就想请方茗慧到自己家里来。

没想到，方茗慧很爽快地答应了。

书房是林语和杜建国最喜欢呆的地方，因为长时间都是他们俩共同使用，所以书房也相当于是他俩的休息区。

书房的外面有一个宽大的露台，偶尔有很熟的朋友来时，他们也把这里当作一个小型的会客室，会请客人来喝喝咖啡或者茶，在这里谈天说地，宾主之间都觉得比呆在客厅里自在很多。

林语将方茗慧引进书房时，方茗慧环视了一下里面的陈设，微笑着问，“家里的布置怎么一点都没变？”

林语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们俩都没有时间。”

“他还是那么忙？”方茗慧挑起一边的眉毛来，看着林语。

“是啊，他一天到晚跑来跑去的，工作上的事情都忙不完，哪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放在居家生活上。家里面的东西只要没坏，他是不会考虑去换它的。”林语笑了起来，将方茗慧让到沙发上坐了下来，然后帮她泡上一杯咖啡。

“我今天请你过来，是想问问你，当年陈晓平的事情。”林语字斟句酌地说着，“建国的事情你也已经听说了，他们说他这次之所以被带去调查，是因为2002年的时候，陈晓平在北方一个城市参与一个项目的竞标，涉嫌给评标的相关人员行贿。那这件事情建国当年知道吗，这是他的意思，还是陈晓平自己的行为？”

“据我所知，这件事情建国当年就知道，只是不是在评标之前，而是在中标之后。”方茗慧侧了侧身子，喝了一口咖啡，润了润嗓子以后，偏过头去又仔细想了想，“不过，也有可能是在参与竞标之前，如果是已经中标了的话，那就证明那些事情他们确实已经做了。”

方茗慧自己也有些不太确定，她说完这话以后，皱着眉头，沉思了一小会儿。

“你认为，真有行贿这种事情吗？那这是建国让陈晓平去做的，还是陈晓平自己去做的？”林语瞪大了双眼，看着方茗慧。

“从建国当时的反应来看，应该是陈晓平擅自主张的。”方茗慧仔细想了想以后，轻声说道，“不过，也有可能是陈晓平事先跟建国说过这件事情，只是建国没有同意她的这个做法。”

方茗慧的话有些绕，甚至前后都有些矛盾，林语也给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的。

方茗慧看着林语，很详细地给她分析道，“我估计当时陈晓平很急于拿下那个项目，就自己做主去贿赂了相关的工作人员。建国在知道了这件事情以后，自然是非常的生气，但是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公司已经中标，他们也就不能不接那个项目。我后来查到，那个项目的具体执行人是关海峰的远房亲戚——关海涛。陈晓平很聪明，她没有用建平集团自己的公司去参与竞标，而是用的关海涛的公司。”

方茗慧见林语没有说话，就接着说道，“这样，在陈晓平的一意孤行之下，行贿也就变成了事实。”

“怎么会这样？建国难道没有反对陈晓平的这个做法吗？”林语听到方茗慧的这些话，觉得自己的后脊梁突然有些发冷。她问方茗慧，“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当时错拿了一张光盘，我在上面看到除了那份标书以外，还有很详细的陈晓平给哪些人行了贿，每个人分别给了多少钱的一张EXCEL表格。”方茗慧轻声说道。

“你怎么会看到这些，是建国给你看的吗？”林语压低了嗓子问方茗慧。

“不是，是我无意之中看到的，跟我一起看到这份资料的人还有张娴雅。”方茗慧看着林语，神情非常的凝重。

“啊，怎么会有她？这种文件不是绝密的吗，你们俩在什么地方看见的？”林语非常的惊讶。

“这事说来话就长了。”方茗慧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2002年夏天的时候，有一天下午，你给我送广告设计稿到建平集团来，那天我出去办事去了，你到的时候，我还没有回来。你就把稿子给建国了，你好像刚准备走，我就回来了，然后建国就让你直接把稿子给我看，他和陈晓平急着要出去办事。他从他的车里，拿出那个装着稿子的牛皮纸文件袋来，让你转交给我。”

林语仔细回忆着，然后轻轻摇了摇头，“那个时候，我是我们广告公司负责你们这个项目的AE，我到建平集团的次数太多了，每次不是送稿子，就是送合同和发票，我已经想不起来你说的是哪次了。”

“那次，你们不是直接给我们打印的彩样，而是刻的光盘，我们是在建平集团楼下交接的。”方茗慧急忙解释。

林语努力回忆着，终于也想起了星星点点的往事。

旧日之事，在方茗慧的陈述中，渐渐浮现了出来。

当然，这个故事的内容跟真实发生的事件，还是有一些差异。但是，这是方茗慧目前所能想到的，最接近事实真相的，并且也是她愿意告诉给林语听的一个版本。

在方茗慧的叙述中，当年的那些事情，是这样发生的：

那是2002年的7月底，建平房产龙泉新项目开盘之前，林语想将广告设计稿拿过去让方茗慧看，因为马上就要见报，而建平集团的几位老总却迟迟不能定稿，志诚广告的人都有些急。那天下午，打印机出了一点毛病，打印出来的稿子严重偏色，设计师只好将广告稿直接刻成光盘，让林语给方茗慧送过去。

那天下午，方茗慧有事出去了，她让林语直接给她送办公室去，谁在谁就帮她收一下。

林语到建平集团楼下时，已经接近下班时间，她正准备给方茗慧送上楼去，就碰到林子豪送杜建国和陈晓平出去。

林语叫住杜建国，把光盘递给了他，她想请杜建国亲自来审这份设计稿，他审完以后，再把这张光盘转交给方茗慧。

正当林语和杜建国说话的时候，方茗慧从外面办完事开车回来了。杜建国一看到方茗慧，就从车里拿出一个文件袋来，连同林语刚才交给他的那张光盘，一起递给了林语。

他让林语直接交给方茗慧，说完这些以后，他又特别叮嘱方茗慧，晚上记得帮他把那个文件袋带回家。

方茗慧拿着林语给她的那张光盘，顺手打开文件袋来，将它放了进去。停好车以后，她拿着自己的背包和这个文件袋回到了建平集团，在经过杜建国的办公室时，看到了坐在杜建国门外的他的秘书张娴雅，正在电脑上处理文件。

方茗慧想了想，从文件袋里拿出光盘来，叫张娴雅帮她打开。

她告诉张娴雅，“你的电脑上装有PHOTOSHOP，你帮我把这个文件复制一份在电脑屏幕上。我明天早上在外面有点事情要办，可能中午才会回办公室，我的修改意见，你先记下来。明天早上你再让杜总和陈总也看看，然后将我们三个人的意见汇总一下，转达给志诚广告的林语，让他们按照这个来改稿。”

就在方茗慧给张娴雅交代这些事情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方茗慧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手机来一看，是陈翔宇打来的，她赶紧转身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去接电话。

等方茗慧接完电话，回到张娴雅的办公桌前时，发现张娴雅一脸疑惑地愣在了那里。

方茗慧凑近电脑一看，屏幕上显示的并不是建平房产的开盘广告设计稿，而是一张EXCEL表格。上面有一串人的名字，人名之后是一些数字，再后面还有时间和地点。

方茗慧忙让张娴雅将那张光盘，从电脑光驱里退了出来。

她仔细看着那张光盘外面的纸袋，上面没有任何手写的注明它的用途的字，就连光盘上也什么都没有写。

方茗慧知道自己可能是拿错了，就赶紧将那张光盘重新装进纸袋里，三步并作两步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