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中秋。
中秋的早晨,玉平的天烟雨朦胧。
眨巴了一夜的眼,翻了一夜的身,坐在床头的白杨精光着身子听窗外错落有致的雨滴声。听了一夜雨的白杨总结出以下规律:前半夜有风,但不赶路,雨滴声六长两短。后半夜风大,救火似的,雨滴声两短一长。
辗转反复了一夜,内心抱着家乡这本书啃了一夜,言辞拙劣了一夜。
尽管一夜辗转,但还是有梦,但却只记住了最后一个。
梦中的白杨和白天德站在一个山崖出水口,水流很大,瞬间水位就到了白杨的嘴边,脚下就是悬崖,悬崖下面就是深潭,碧蓝。白杨想往下跳,白天德却拉着白杨反身朝出水处游去。瞬间就到了沙滩,沙滩处一小屋,内有野狗一条,正在方便。
梦里见屎,大吉。梦里的白杨知道是梦,却还是惊恐野狗伤人。狗牙尖锐,脸呈凶像,白天德一个健步上前,捏住了狗脖,白杨紧随其后,去握狗爪,狗爪乱窜,白杨胸口中了一记闷拳,血流如注。
疼痛的白杨就这么醒来,只见双手放于胸口,半夜的寒气把手冻得发麻。
醒来的白杨就看了看手机,离上次看手机才半个小时。半个小时的梦把白杨累得够呛。就再也没睡,起床为洋洋盖好被子,然后就想起了抓松毛的白天德。
白杨清楚的记得,那是1985年的冬天。
那年白杨刚好五岁,白天德在林间抓松毛,白杨跟在白天德屁股后面拉着小狗跑。由于松毛厚实,把路和坑全遮了,抓松毛的白天德一脚落空,从十多米的山坡上滚了下去。虽然无大碍,但脚却给扭了。
白杨抓着树枝滑了下去,白天德已经爬了起来。尽管白天德说脚没事,但一走路就皱眉。
七挪八移,俩人爬上了山坡。松毛耙白杨能扛,捆好的松毛却无法搬走。看白杨着急的样子,白天德说:“放这没人要的。”
中午的太阳火辣,白天德一步一瘸。白杨要扶白天德,被白天德拒绝了。白天德说:“山路不好走,照顾好自己,注意安全。”
马车停在土路上,到土路那里必须经过一山崖,路在崖的侧面,窄,险峻。深渊里风吹得嗖嗖嗖,而且多碎石,遇到风雨还有滑石滚落。每次经过那里白杨都闭上眼睛骑在白天德肩上,死死地抱住白天德的头。
一步一瘸的父亲停在了山崖口,回头看着白杨。白杨咬咬牙跟了上去。尽管白杨表情坚定,但小腿肚却在发抖。白天德让白杨把松毛耙放在山崖口,然后拉住白杨的手。白杨清楚的记得,那天的白天德让白杨紧挨着山崖走,自己在外面,护崽似的,一步一瘸地向前挪。白天德边挪边夸白杨勇敢,说白杨拉着树枝几纵就到了他身边。那次白杨没闭眼,尽管深渊里的风依旧吹得嗖嗖嗖。
时间又到了1996年,元旦,杏阳四中已有风,微寒。
白杨班级门外的院子里,纸屑东一张西一片,不时被风吹起,落在白杨的身上。
吊儿郎当的白杨,因扰乱课堂秩序,被数学老师赶出教室,罚站。
院子被两排瓦房包围着,红砖,教室门口一棵翠桑,脖子有点弯。教室里书声朗朗,院子里惨惨戚戚。
众学子的目光挤满了整个院子,堪称贵客盈门的盛况。只是,冷空气容易让人着凉。
白杨扰乱课堂的原因是同桌放屁连环,音律铿锵,与老师的抑扬顿挫相暗合,大有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的气势。
白杨不觉佩服外露,笑声褒奖。
数学老师见白杨藐视她的方程式,平地一声惊天雷,吼道:“笑个屁”。
本来就是笑屁,老师再这么一强调,全班同学哄堂大笑。
白杨成了祸首。
罚站,对于优等生来说,自是奇耻大辱,白杨是差生,而且相当离谱,全班倒数第三。
院中才站了一会儿的白杨正想亨首歌曲,一扭头就瞅见白松也被班主任推出了门外,紧接着就是白柳。
在这场规模不大,八个班级四百多号学生室内围观的仪式中,白杨哥仨面色明朗,眼光望着前方,看着那只飞过的鸟拉下的屎会砸在谁的头上。
事后,学校三道令牌把白天德请到了校长办。
白松,元旦前夕,学校打礼花,结果一炮干在一女同学头发上,差点毁容。
白柳,早恋,写情书给小姑娘,被该女同学当众举报,影响恶劣。
白杨,扰乱课堂纪律,别人放屁,其咏唱“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回家的路上,白柳白杨问白松:“你是不是对那女孩有意思?咋能用礼花对着人家的头打?万一打没了,你图个啥?”
白松说:“屁,打礼花的是别人,一哥们,好得很。既然那女同学认定是我,那就是我了。只是烧焦了头发,连累不到父母的。怕啥?”
白杨说:“原来你跟我一样,是背黑锅的。”
白松说:“谁跟你一样了。我无辜得很,你却不同,别人放个屁,你偏要骚情。这下好了,骚到校长办去了,你一点都不冤。”
白松和白杨又问白柳:“还是你行,都敢早恋了。”
白柳说:“我最冤,我们班一男同学喜欢上个女生,就让我帮他写信。不曾想,这个女生却暗恋我。那女生见我帮那男生写信给她,就当着全班人的面念了我写给她的信,说我追求她。真他妈冤。”
哥仨在白天德屁股后面唧唧歪歪,义愤填膺。
白天德一回头,两眼一瞪,哥仨就全都闭了嘴。
白天德刚把头转回去,白松就对着白柳白杨说:“一会儿回家,要深刻反省,找块垫子塞裤子里,不然今天惨了。”
想起哥仨齐刷刷地站在院子里的情景,白杨就想起了邹文。
邹文任教白杨班级是1994年,教数学。当时的白杨作为学校尖子考入四中,且成为班干。
“该生聪慧,细琢能成大器。”早在初中一年级,私下邹文就曾跟其他老师对白杨做出如此评价。
初中一年级的白杨的确有点小聪慧,三角函数二次根,因式分解轴对称,别人还在埋头苦干冥思苦想,白杨已上台交卷,拍屁股走人。
这是骄兵的导火索,也是邹文宠白杨的小祸根。白杨开始提前自学,经常老师在讲第二个章节,白杨已经自学到了后面好几页,再再后来,觉得初中数学不过如此的白杨开始迷恋武侠。
从夸奖到隐忍,随着白杨数学成绩的下滑,白杨和邹文之间开始了长达半年的战争。
邹文先是找白杨谈心,然后是上课紧盯,接着家访,该用的招都用了。最后无奈的邹文想了个绝招,让白杨代表班级参加全校的奥林匹克数学选拔赛。
本来白杨是没资格的,当时白杨的数学成绩在全班那是相当默默无闻。让白杨参赛,咋可能?
白杨没当回事,尽管说这话的邹文正儿八经。
没曾想,这事是真的。
没认真复习,熬夜看小说,满脑子盖世神功,满山遍野找武功秘籍,结果可想而知。
先是满怀希望,等来的却是失望,失望又成绝望,邹文终于把白杨这块本来打算好好雕琢的玉石定性成提不起来的猪大肠。
白杨相当讨厌那个连环屁,干嘛非得在邹文宣布白杨竞赛成绩全校倒数第一的前几分钟来袭。
邹文是恨铁不成钢啊。
中考的时候,语文那科,刚好白杨闹肚子,心神不宁,分数在所有科目中最低,综合成绩考了个全班第三的白杨以为出红榜的时候能见到邹文老师,结果没。
曾经追到邹文宿舍要她还武侠小说的白杨去了邹文宿舍,结果铁门紧闭。
掐指一算,十八年了。
十八年后的白杨依旧没能成为一块玉。
翻阅家乡这本书,在中秋前一夜,饼味太浓,乡路太亮,风景太多,人头太攒。
床上坐了半天的白杨在脑海里把家乡这本书合上,然后纵身一跃,就起了床。
才起床,白天德就打来电话,问白杨:“几点回家?”
白杨说:“我倒放假了,晓露却还要上班。她六点才下,就她一人,怪孤单的。今年中秋就不回去了。”
白天德说:“哦。”
白杨听得出来,电话里的白天德挺失望的样子。
出门走了一圈,跟中秋前两天到处都吆喝着卖月饼的场面相比,人少了,车少了,应是回家过节去了。
别看平时玉平人口多,但多是流动人口,一逢年过节,人散得跟潮水似的,哗一声,沙滩就裸露着身子。等年节一完,人头又跟潮水似的,哗一声,沙滩就又猫在水里眨巴着眼睛。
逛了一圈,回到家,孙天瑜说:“你爸刚打电话来,问菜买了没?不回去也得像模像样的。”
白杨说:“那我去买菜。”
孙天瑜说:“中秋节其实还是应该一家人在一起的,晚点就晚点,不在乎吃那顿饭。”
孙天瑜的话白杨是听懂了,其实白杨不回去过中秋节,晓露下班晚是一则原因,最重要的原因是晓露觉得老跟白杨回杏阳,会让白天德和孙天瑜轻视自己。
在讨论中秋节如何过的问题上,晓露的态度是:“各回各家,各看各妈。”
白杨说:“要不,去你家,你妈妈一个人,怪孤单的。”
晓露说:“别,我妈思想还没通。大过节的,别把她急出病来。”
后来,医院通知晓露值班。晓露就说:“回不成家了。”
白杨说:“也好,咱俩过。”
晓露问:“你不回去了,那叔叔咋办?”
白杨说:“还有大哥二哥,两个狼崽子在他身边虎视眈眈的,还怕别人欺负了不成。”
原定计划是在葫田小区过的,孙天瑜、洋洋、晓露加上自己,够一桌了。可临近中午,吴雨发来短信,说道:“下午我接儿子,中秋节跟我过,行吗?”
白杨回复道:“还不到跟你的时间呀。”
吴雨说:“我跟儿子电话里约好了的。”
白杨说:“那行。如果你要接孩子,中秋节期间,要注意观察他的字体是否工整,写得不好,必须重新。另外,让他中秋节读一篇文章,回来背过我听。”
吴雨说:“好,我认同的,儿子该严格教育,我配合。”
白杨说:“那你去接吧,我让洋洋奶奶送到蓝天文体中心门口。”
吴雨说:“谢谢。”
白杨说:“不客气,你是他母亲。”
洋洋不在,家里空了好一大截。本来月饼、点心、毛豆白杨都准备了些。起初看着都还喜气逼人的样子,如今洋洋一走孙天瑜再这么一说,白杨就觉得桌上的这些东西跟秋收后田里的稻茬似的,密密麻麻都指着故乡的蓝天。
白杨发了个微信给晓露,问道:“下午回杏阳,行不?”
晓露回道:“你拿主意,你是当家的。”
白杨说:“委屈你了。”
晓露回道:“不委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对了,今天下午四点就可以下班了。”
白杨说:“太好了,那我再去采购点东西。”
东西过节前白杨就准备了,而且为晓露妈妈准备了两盒月饼。医院通知晓露值班后,晓露就让白杨把月饼提了去送人。
晓露说:“月饼这东西,过了中秋就不值钱啦!”
白杨说:“留着自己吃。”
晓露说:“吃得完吗?阿姨的小蜜蜂最近运转不错,你把月饼提走,送给客户。”
白杨说:“客户都送了。”
晓露说:“那给兼职的员工。”
白杨说:“员工也有了。”
晓露说:“那给合作伙伴吧,你敬别人一尺,别人敬你一丈,是这个理不?”
白杨说:“听你的。”
到超市采购了东西,回到家又洗了衣服拖了地,再把屋子一收,时间就到了下午三点五十四分。刚忙完,电话就响了,晓露说:“亲爱的,我好了,可以来接我了。是直接从医院出发,还是先回家?”
白杨说:“先回家吧,回家你洗个澡。累了一天,洗个澡轻松点。反正是回自己家,早点晚点不碍事。”
晓露说:“那好,我在医院门口等你。”
回到杏阳的时候,天刚摸黑。
进了屋,白天德在灶上炒菜,白松、白柳在堂屋里吹牛。
晓露喊了白天德叔叔,又喊了白柳二哥、白松大哥。
一家人就团团围坐下来。
白杨问白松:“白玉呢?”
白松说:“他妈妈接走了。”
白松问白杨:“洋洋呢?”
白杨说:“情节雷同,效果相当。”
晓露、白松和白杨就全都笑了起来。
见桌上满满的一大盆羊肉,白杨夹了一块,边吃边说:“做的还是买的,味道不错。”
白松说:“买的。”
白杨说:“还以为你做的。”
白松说:“我那能有那手艺。二百五家买的。”
怕晓露听不懂,白杨就解释道:“二百五是我们小学时候的数学老师,姓马,人长得斯文,戴副眼镜。乍一看,知识分子,但教书不行,算式都能弄错。所以大家给他取了个绰号,叫二百五。”
晓露笑着说:“你们咋损了,那有这么叫人的?”
白杨说:“不知谁取的,当时学生背地里这么一叫唤,就喊了二十多年,习惯了。现如今碰到小学时的同学,说起当年的老师,都没印象,反倒是二百五,知晓率百分之百。其实马老师人不错。当时他们家做冰棒卖,假期里我们就去他家批发冰棒卖,天气热,冰棒没卖出几根,倒被我们吃了大半。为了好交差,我们把吃剩的冰棒棍放箱里,弄些自来水在里面,然后回去跟马老师说,天气热,冰棒化了。马老师就说,没事,没事。”
吃了一块羊肉,白杨说:“其实现在想想,当初马老师肯定知道我们的小把戏,但他没揭穿,还给了我们那么美好的童年回忆。”
白松说:“二百五教书没教出名气,做羊肉反倒做大发了。现在整个县城一提起羊肉,都首数他家。名字取得也好,叫一刀鲜。那个生意,红火得不得了。”
白杨说:“哈,看来让提刀的手去捏粉笔,的确不合适,还好,马老师华丽丽的转身。”
一家人拉东扯西的,从羊肉说到盖房,说到工作,又说到娃。
酒浓之际,听说白杨回来,神笔马良又带着个女人从家里冲了过来。
神笔马良是白杨的表哥,他奶奶跟白杨的爷爷是亲兄妹。因名字中带个良字,恰逢小学课本有篇文章叫神笔马良,同学都这么叫他。一叫就是二十多年。
神笔马良提了一瓶松茸酒和一盒糕点进了屋来。
白杨问:“难不成要学武松打虎,咋酒罐都抱上了。”
坐下的神笔马良凑着白杨的耳朵说:“你是不知道,上次我来你们家,把你买给你老爸的黄蜂酒弄泼了大半。你老爸不高兴了好大一阵子。我不带罐酒来,给好意思进这道门?”
白杨说:“他又不喝酒,黄蜂酒是治病的。你倒好,提瓶松茸酒,烧钱啊。”
神笔马良说:“钱多,嘎,喝酒。”
本来打算走的,第二天晓露还要上班,神笔马良一来,就又喝上了。
喝了酒,吃了菜,孙天瑜祭拜了月神,白天德就把两个筲箕端到桌面上。一个筲箕里放着毛豆、玉米棒子、板栗、花生、山药、红薯,还冒着热气。一个筲箕里放着月饼、点心、糖果。
见状的神笔马良把他提来的糕点盒打开,拿出了点心、又拿出了月饼。
神笔马良说:“尝尝,我女朋友做的。鸡枞馅的、牛肉馅的都有。”
神笔马良旁边那女的忙说道:“不能瞒自家人。鸡枞馅只是个噱头,其实里面包的是人工菌,牛肉馅倒是真的。”
一家人就都笑了,都说神笔马良这女朋友憨厚老实。
唯独白柳,一个人跑到屋顶看月亮。
上了屋顶的白杨抬头一看,2016年的中秋,乌云密布,月亮想露张整脸都难。
跟上屋顶的晓露说道:“要回玉平趁早,保不准要下雨的。”
晓露的确有远见,告别了家人,车子刚上高速,雨就铺天盖地下了起来。
白杨哈着酒气说:“你真是仙女下凡,能掐会算的。”
晓露说:“要想会,跟师傅睡。你好歹是个半仙,我总得沾点灵气的。”
才说完,猛的发现车后面孙天瑜还在,晓露羞得脸儿发烫。
白杨呵呵呵地笑了,说道:“妈耳朵背,一上车就睡。”
晓露又回头瞄了一眼,果然,孙天瑜躺在后座,眯着双眼,睡着了。
中秋节过完,才上班,杜冰就让白杨去他办公室一躺。
接到杜冰的电话,白杨心想:“终究是想起我来了。”
杜冰办公室,白杨嬉皮笑脸,杜冰也是嘻嘻哈哈的。
见白杨落个座,杜冰说:“职务上的事,党委会意见不统一。”
白杨说:“知道,您也不容易。感谢这两年来您对我工作的支持,没有您,不可能干出成绩。”
白杨说的是实话,杜冰的话白杨也听懂了,除了班冠绥对白杨有意见,人事部部长对白杨也有意见。
某次招标会,作为党委委员的人事部长提前跟白杨打了招呼,说道:“某某承印商不错的。”
白杨虽然对其发了邀标通知书,但没关照,该是嘛是嘛。
结果可想而知。
见白杨不说,杜冰问道:“对下一步工作,谈谈你的想法。”
白杨说:“市场部我是不打算呆了,行政办也不想去,职务也不想任了。累。”
杜冰说:“那不行,你还得挑大梁的。这些年你的工作大家都看在眼里的。说到感谢,应该是我感谢你,谢谢你对我工作的支持。”
白杨说:“真不想干了。我就做个普通职工,该做的一定做好。”
杜冰说:“撂担子不是你的作风嘛。我是这么想的,市场部你不打算在,行政办你又不想来,那么就让客户部副部长过来市场部,你去客服部干副部长。行不行?”
白杨说:“行,听您的。”
杜冰说:“客服部工作事关公司全局,担子不轻啊。”
白杨说:“明白,我过去后,角色不同了,以后跟您请示汇报的机会少了,您多保重。”
杜冰说:“好好干,机会总是有的。”
白杨说:“明白,您保重。”
杜冰找白杨谈话后的第三天,公司下发文件,白杨转任客服部副部长。
收到文件的白杨就收拾了东西,然后电话了王天风,让她来移交。
见白杨移交清单上白杨只带走一台电脑,王天风问道:“档案柜、茶几、扫描仪、打印机啥的都不要了?”
白杨说:“都不要了,固定资产登记虽然都是在我名下,但都是为市场部准备的,留给大家。”
客服部跟市场部在同一楼,就隔了一间办公室。
收拾好东西的白杨就去了张余办公室。
客服部部长张余跟白杨一样,爱好篮球,而且一起在行政办共过事,两人关系还不错。见白杨来报到,张余忙起身迎了过来,边握手边说:“感谢公司党委啊,把你这么年富力强的好干部给了咱们,今后客服部可算是有出头之日了。”
白杨撇撇嘴,说道:“得了吧,我是发配好不好。”
张余说:“你的事不好说,今后有啥尽管安排。”
白杨说:“哪敢,到客服部,我一不多事,二不管事,三要干事。你安排啥我干啥。”
张余说:“弟弟兄兄的,不说那些。走,我帮你搬东西去。”
白杨把手提电脑往沙发上一放,说道:“不用搬了,就这些了。”
张余惊叹道:“咋就这么点东西。”
白杨说:“都是国家的,搬来搬去多累。对了,跟你商量个事儿,客服部两间办公室,我想去另外一间。你看中不?”
张余说:“还想着我俩一间,好商量工作的。”
白杨说:“商量个啥,大政方针你定,零敲碎打我来。”
张余说:“好吧。”
白杨把部门换了,吴雨也把男朋友换了。
吴雨新交的男朋友叫邓夏。
邓夏吴雨之前就认识,也是一名医药代表,而且代理了几个药品。虽然没贾玉有钱,但车子买了,而且年收入也不低,二十多万。
吴雨认识邓夏两三年了。当初贾玉没空陪吴雨下乡的时候,吴雨去跑市场,结果碰到了同去医院拜访医生的邓夏。本来同行是很忌讳在同一个医院里碰头的。但吴雨跟医院的科室主任关系特铁,邓夏请客,科室主任就叫了吴雨。
饭桌上,科室主任介绍吴雨的时候,邓夏一脸佩服的模样。
饭局结束,回玉平的时候,吴雨就坐了邓夏的车。
邓夏边开车边恭维道:“吴姐,你真行,跟科室主任关系铁成这样,以后进项目就容易了。”
吴雨说:“对不住了,本来今天这顿饭该我请的,结果你去买了单,一会儿我拿钱给你。”
邓夏把手一扬,说道:“多大个事。能认识吴姐,别说一顿饭,十顿八顿都愿意请的。”
邓夏嘴甜,很讨女孩子欢心。当时副驾上的吴雨就想:“小伙子不错,年纪轻轻就啥都有了,还奋斗成这样。不像白杨,只知道守着那点死工资,当初咋就嫁了他。”
白杨租房后,贾玉的冷淡让吴雨瞬间失了方寸。方寸大乱的吴雨想起白杨对她的好,奈何覆水难收。白杨的性格吴雨最清楚,决定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空虚无聊的吴雨就跟以前读书时追她的一个男同学电话聊天。
那男同学每次回玉平都请吴雨吃饭,诉说相思之情,而且言明,只要吴雨离婚,立马娶她。
每次吃饭,吴雨都很受用,她喜欢别的男人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还没婚变前,吴雨就经常跟那男同学通电话,数落白杨的不是。每次两人都聊得热火朝天。婚变后,贾玉处讨不到好的吴雨跟那男同学总共通了三次电话,第一次,那男的听说吴雨离了婚,兴高采烈、热情洋溢,两个小时都舍不得挂电话。第二次,那男的听出吴雨不是随便玩玩那种人,有托付终身的意思,电话里当时就卡了壳。第三次,那男的委婉告知吴雨,吴雨打电话给他影响到了家庭和谐,刚跟老婆干了一架。
挂了电话的吴雨骂道:“都他妈白眼狼,都他妈虚情假意。”
自那以后,想用超负荷的工作来麻痹自己的吴雨只要一停下来,就紧紧地被失落、愧疚、恨所包围。特别是每次听到关于白杨的消息,特别是每次看到贾玉面无表情的脸,吴雨想死的心都有。几个月下来,吴雨头发掉了大半,容颜憔悴不堪。期间也有人介绍了对象给吴雨,但吴雨都没心情。中秋节前不久,朋友又介绍了邓夏,吴雨心想,闲着也是闲着,找个人聊聊天,总比闹鬼强。于是加了邓夏的微信。
邓夏盯吴雨很久了。
吴雨跟贾玉的不清不白邓夏猜到了八九分,不然吴雨不可能在贾玉的公司里那么大声。吴雨跟医生及各科室主任的暧昧邓夏也是看在眼里的,那是绝对的游刃有余。吴雨漂亮,小巧玲珑,笑起来风铃一般,不但勾了贾玉及各科室主任的魂,邓夏的魂也被勾了去。最最重要的是,吴雨手头有邓夏想要的资源,人脉资源。
听说吴雨离婚了,最高兴的当数邓夏。
吴雨这人,做老婆,那是相当不合适了,心野的跟条狗似的。但做情人,确实麻溜的上上选。想想吴雨那微翘的臀,想想吴雨那薄薄的唇,邓夏就满满的亢奋。想想吴雨在男人堆里的得心应手,想想可以借助吴雨,利用贾玉公司这个平台,减少自己的投入,开拓自己的市场,邓夏就笑着都能睡醒。
加了吴雨微信的邓夏约了几次也没能把吴雨约出来,只好微信里跟吴雨一起骂白杨的狼心,一起数落医生的狗肺,一起吐槽医药代表的不容易,然后相互鼓劲,畅谈理想,憧憬人生。
邓夏把白杨骂了个底朝天,骂得人都不是,狗都不如的时候,吴雨开始接连做梦,每次都梦见白杨。
邓夏和吴雨微信了一个星期,吴雨梦白杨梦了一个星期。
白杨调整工作岗位后的第一天,微信了一个星期的邓夏约吴雨去看菊花展。
邓夏说:“汇龙公园菊花展,听说不错的,有空没?”
吴雨想了想,闲着也是闲着,就说道:“今晚累了,明晚吧。”
邓夏说:“好。”
回了邓夏微信的吴雨短信了白杨,说道:“好几晚梦见你,希望一切都好!算命的说你是我命里的一个梦。白叶楼却不是空中楼阁,你给了我,让我在这个充满回忆的空气里日夜煎熬!想想也好,至少还债是我目前活着的动力,这是我对白叶楼的坚守。房产证不用变了,留着你和我的名字。永远!有关你的一切,照片及物件,我打包保存!也让它留着吧!”
见白杨不回短信,吴雨说:“我没什么意思,只是希望我们不要再相互伤害。谁都不容易!少给儿子点压力,以后给那女人买东西,背着点儿子。洋洋一直说要给我买项链的!谢谢。”
看了短信,白杨想,终究是要绝了最后一丝情分,吴雨才能走出来的。于是回道:“白叶楼是你自己的,我没能给你,你拿钱给我了。”
吴雨说:“儿子也是我的,明天我去学校接洋洋。”
白杨说:“行。”
第二天,接了洋洋的吴雨短信给白杨:“儿子接到了,你最近可好。”
白杨回道:“好的。”
吴雨说道:“无论你以什么形态存在,只要你好好活着便好!快一周连续梦见你了,所以忍不住问下。打扰了!抱歉!”
白杨回道:“不劳挂念。祝好,勿扰。”
见白杨把自己的好心当做驴肝肺,吴雨说道:“对于一个心里没有自己的人而言,所有的东西都是假的!我懂了!你只是要一份心安理得罢了,算我多事,勿扰!”
才发了短信,吴雨又接着写道:“我没有想过要挽留什么,你多虑了。一个人的内心,冷暖自知!你只是想活得心安理得一点,我成全你!我伤了你,你一点错都没有!好吧。”
白杨叹了口气,想想吴雨也不容易,挺难的,于是回道:“不存在谁对谁错,你想要的东西我没能给你,所以你去寻找。我想要的感情你没能给我,所以我找了别人。就这么简单。虽然你没找到宝马,但保不准能找到保时捷。真心祝好!毕竟你是孩子的妈。”
吴雨说:“热恋中的人情商为零,我本来还想着我一个人还债,房子给你一半。看来你不需要。”
白杨说:“请你尊重我,别拿房产来恶心我。”
吴雨说:“是啊,我这种烂人恶心到你了。”
白杨回道:“你不烂,你是当爱去爱了。”
吴雨说:“感谢你让我领略了世间的善变、薄情、生不如死。想想你当初说的,我是你的命。多可笑!一个人尝过了世间所有的苦,人就坚不可摧了。”
白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他感受到了吴雨的恨。
见白杨不回信,吴雨说道:“你走后,我发现我的心再也打不开了。包括贾玉在内!我和他是合作伙伴,生活很现实!痛后就不爱了!现在有了喜欢疼惜我的人,人很好,但我发现我接受不了!”
白杨说:“其实跟谁过都是过,感情是可以积累的。”
吴雨说:“需要时间吧!当有一天,我放下了,就卖了白叶楼,重新开始!现在不行,对别人不公平!我连见都不想见他,他陪着我哭,仅在微信里。”
白杨本想说“有前车之鉴的,贾玉曾经也陪着你哭过”,想了想,怕吴雨误会,就回道:“陪你哭的男人很多,说明你很优秀,加油,好好珍惜。”
吴雨说:“还谈不上珍惜不珍惜!因为我接受不了,我是个怀旧的人。只有我走出来了,才会考虑。”
白杨回道:“那预祝你早日走出来。”
吴雨说:“谢谢!以后的路,我知道自己要什么!你不用防着我,我只想好好沟通儿子的事。我们之间不可能回去的,你对我的伤害一点不比我对你的伤害少。生不如死,我经历了!但是儿子太聪明了,我们要竭尽所有培养他。”
白杨回道:“别太老实。别跟对方说你跟你们老板的事,对方不一定理解你!如果对方问起你我离婚的事,就说是我移情别恋。另外,儿子永远不会妨碍你的婚姻,我在的。”
吴雨说道:“儿子是我的命,不是障碍!如果你结婚了,儿子跟我,我需要三年时间还债。别无选择!我可以没有爱情,但是我不能没有儿子。”
白杨说:“到时候看吧,由他选。”
吴雨说:“爱情这东西,一辈子一次就够了!我可以为了儿子不要爱情,你不行!儿子并不喜欢那女的,我不能让他受委屈。”
白杨撇撇嘴,回道:“洋洋很喜欢她的,她来家里洋洋高兴得直跳。感觉是儿子怕你难受才这么说的,儿子懂事了。洋洋都设计好以后咋过了,还问我们生个弟弟还是妹妹。”
白杨的话突然让吴雨钻心的疼,吴雨猛击手机,写道:“你去生吧!去对你的女人好。我告诉你,姓白的,别再跟我提这个女人,小心我杀人。她没资格对我儿子好。这辈子,我永远都恨你。才认识几天,样样都说她好!你轻浮、薄情。你以为你有多好,有多高贵!你只是个自私自利的薄情之人,懦夫、人渣、虚荣。以后别来烦我,不要跟我提那个女人,不要勾起我内心的恨。小心我把你们全杀了。你毁了别人,还一笑而过。你幸福了,好好去爱。别来显摆,滚他妈的。你个杂种,我还一直心存愧疚,想把房子给你一半。你就是个白痴。”
白杨回道:“不用愧疚,你不欠我的。以后别用钱来恶心我。我现在穷,但以后会有的。”
吴雨说:“现在不愧疚了,只有恨。你根本不懂爱,还好意思谈爱情。想想你多恶心,才认识几天就同居。性欲如此旺盛。无耻!滚!你继续心安理得,日夜好梦。”
吴雨的话让白杨压抑了很久的恨逐渐升起,白杨问吴雨:“吴雨,凭良心说。你要我如何?你还要逼我吗?要逼死才行吗?我已经够让你们了。你要空间,我给了。你要房子,我走了。孩子障碍,我领了。还要啥?命吗?是不是我跳楼了你就高兴了。”
吴雨说:“我早死过了。”
白杨说:“有人喜欢就去爱吧,我本来就是个人渣,你解脱了,是好事。”
吴雨说:“我不需要爱情,我只相信亲情。你的确是个人渣、杀人犯、毒贩。”
白杨说:“好好的,我要睡午觉了。”
吴雨说:“我不会短命。我还要爱儿子,不然我早死了。”
吴雨的激动把白杨的恨压了下去,白杨想,吴雨肯定遇到事了,自己已经不可能再去安慰她了,但孩子可以。这么想的白杨就回道:“以后你想洋洋就去接吧。”
吴雨说:“希望你说话算数,儿子是我的命,续命的稻草。”
白杨说:“以后想接娃,提前一天短信我。我没同意别去接。另外,建议不要频繁,娃娃跟你在一起,字写得不端正,马虎,潦草,进度跟不上,希望你能配合。他正在进步期,无论自信还是能力。一切为了孩子!少打电话,少干扰,苗自然就正了。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吴雨说:“谢谢,恨让一个人变形,尖锐。说实话,我现在是个抑郁症患者,如果伤了你,请别介意。我有时控制不了自己,所以别来刺激我,以免受伤。”
晓露还不知道洋洋被吴雨接走,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晓露就微信了白杨,问道:“亲爱的,晚上我们去哪里吃饭?”
白杨说:“你选。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晓露说:“好啊,汇龙生态园如何?那里正在举办菊花展,带上洋洋,咱们吃菊花米线去。”
白杨说:“洋洋被他妈妈接走了。”
晓露说:“咋没听你说?”
白杨说:“今天上午放学才被接走的。”
晓露说:“洋洋不在不热闹。”
白杨说:“喊着我妈去,她老人家也没去过。”
晓露说:“好啊。”
汇龙生态园在城西,占地20万平米,录属玉平市汇龙商贸有限公司。截止目前,已建成了可同时接纳2000多人的汇龙会议中心,可供600人住宿的客房部、2000人就餐的餐饮部。
今年举办的菊展对玉平市来说,还是头一次。还在中秋前夕,汇龙生态园就将近四万余盆菊花布置在公园里的一角,展区总面积达3000平方米。按照玉平日报的介绍,展出的菊花有中国龙、孔雀开屏、花篮、花瓶、花坊、花柱等十多个系列。
去到汇龙生态园的时候,刚好入夜时分,千只灯笼划破苍穹,万朵菊花尽情绽放,游人像煮糊了的粥,不但稠,而且粘。一个个都粘在花前,捏捏菊花的鼻,顺顺菊花的眉,小孩跑来跑去,大人呼来唤去,老年人忙着找落脚的地儿,年轻人都在瞅别人家的闺女。热恋的吻来亲去,口水流了一胸膛,闹别扭的走起路来僵尸般,看花的眼神都带着寒意。
白杨对晓露说:“都不用看菊花,看看这些形态各异的人,也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晓露说:“感情你是来看姑娘的。”
白杨目瞪口呆地看着晓露说道:“你这切入点,太给力了。” 说着把身子矮了下去,半蹲着问道:“咋就定性为姑娘,为嘛不是男人呢?”
晓露问:“你干嘛呢?”
白杨说:“看姑娘呀,看屁股。”
晓露提着白杨的衣领把他拖了起来,一边拖一边说:“人多屁臭,闻屁还差不多。”
白杨呸呸呸了几口,说道:“听家长的。”
两人又二了几句后,晓露抬着自拍杆窜到了花丛中,白杨只好跟了进去。一个是低头照花的小姑娘,一个人枯树临风的中年男,如果画成一副油画,该是很美的。
照相的晓露直起身子说:“刚才进门的时候,有副对联你看了没?”
白杨说:“看了,不与百花争奇艳,唯求一蕊傲清寒。”
晓露说:“郑思肖这样说菊: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无穷。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白杨说:“白居易的诗里这样写道:一夜新霜著瓦轻,芭蕉新折败荷倾。耐寒唯有东篱菊,金粟初开晓更清。”
晓露说:“白居易的诗里有个晓字,咱把露也给凑齐了。郑谷这样说菊:王孙莫把比蓬蒿,九日枝枝近鬓毛。露湿秋香满池岸,由来不羡瓦松高。”
白杨说:“你咋厉害了,比秋香还厉害。”
晓露说:“说起秋香,唐伯虎这样说菊:故园三径吐幽丛,一夜玄霜坠碧空。多少天涯未归客,尽借篱落看秋风。”
白杨叹道:“贴切啊,我就是那天涯未归客,尽借篱落看秋风。今晚你是人比花俏,我却步入中年,白居易诗云:满园花菊郁金黄,中有孤丛色似霜。还似今朝歌酒席,白头翁入少年场。”
晓露说:“啥白头翁,卖炭翁吧。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卖炭得钱何所营?身上衣裳口中食。”说完,晓露哈哈大笑起来。笑完的晓露说道:“不过歌酒席倒满应景的,对面就有菊花米线,吃不?”
白杨说:“吃,大大地吃一大碗。旁有佳人,满院菊香。不吃,辜负了良辰。”
所谓菊花米线,无非是在煮好的米线里撒两瓣菊花。看着菊花落入碗中的肉沫里,白杨说道:“花骨清幽,却入了油污,繁华一阵,终入了人肠。”
晓露说:“别伤感了,世间万物,弱肉强食。入了你肚,葬在了书香府,也不亏它世上走一遭。”
白杨说:“入了你肚才不亏,琴音缭绕,如黄莺出谷,似乳燕归巢。你把我也吃了吧?”
晓露扭头看了看四周,说道:“你一大把年纪了,跟一个小姑娘叽叽喳喳已经够招人眼了,要是说话再不注意,保不准会被打的。”
白杨扭头看了看,的确,尽管周围的人都在微笑,但微笑中捎带一丝狡黠,眼角的余光里隐透着太多的问号?
白杨忙低头,两人一声不吭,稀里哗啦吃了起来。
出了米线店,步入花丛中,两人忍俊不住,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晓露说:“让你掉书包,酸不拉几的。”
白杨说:“人大样,走那都亮堂,想藏都藏不住。”
晓露说:“那你也亮堂一首诗给我。”
白杨说:“那还不简单,我念了。”
晓露说:“你写,我记。”
白杨念道:“白杨诗云:携手汇龙十月秋,花似汝衣月如眸,百花看尽犹不醉。香凝处,流霞飞萤,晓露素手。豆蒄梢头伤春梦,无边细雨白叶楼,琴弹天涯南山客。犹道是,恋树湿花,白杨心头。”
晓露说:“不错,啥是恋树湿花?”
白杨说:“那是你栽在我心里头的芽。”
白杨和晓露从汇龙生态园回城区的时候,吴雨、洋洋和邓夏刚好从城区出发去汇龙生态园。
两辆车子就隔了一池荷叶,一个往南,一个朝北。
却终究是不曾相遇。
去汇龙生态园的路上,邓夏对洋洋说:“看完菊花展,叔叔买牛肚给你吃。”
洋洋说:“我爸爸说了,牛肚是装屎的。”
邓夏没想到洋洋会如此一答,讨好的脸瞬间僵在了挡风玻璃上。反倒是吴雨,看着洋洋,满脸笑意,心里念道:“像,真像白杨。”
入夜的汇龙生态园,人山人海。邓夏说:“等咱有钱了,咱把这公园包了,就一个人看。”
听闻此言,吴雨心想:“偌大的一个园子,就两人赏花,图个啥子?财大气粗,终究是没法跟白杨的静水深流比的。”
都是看菊花,所不同的是。花堆里的邓夏和吴雨讨论的是市场,讨论的是效益,讨论的是钱。
夜灯下的邓夏像极了贾玉的脸。
菊花堆里的吴雨突然觉得有点反胃,在菊园里随便走了两圈就坐在椅子静静地想起了白杨。
如果白杨在,那斯肯定会摇头晃脑的念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要不然随口一句“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也不错的。
世间很多东西,总是失去了才知道珍贵。
直到此刻,吴雨才深刻地认识到,她恨的不是白杨,她恨的是白杨把那么美好的爱一丝不剩地抽走了,而且全全部部给了另外一个女人。
白杨走后这半年,吴雨想到的全是白杨的好。
诚然,自己是没资格恨白杨的,白杨已经处处为自己着想了。
白杨走了!
没有白杨的夜空,不再是星光灿烂,深夜那盏永远等她回家的灯也随之灭了。充斥在空中的,只有无边无际的寒冷。然后是一望无际的黑,如同吴雨的心。
邓夏捏着菊花摆了几个造型,自拍了几张,然后走到吴雨跟前,说道:“去吃碗菊花米线吧。”
吴雨说:“不想吃,有点累。想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