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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上门

2017-06-13发布 11391字

从马光赶回来的第二天,一大早,晓露早早起床,去酒店里参加医院组织的心理治疗培训。

接连写了三个月的小说,完成了四十多万字的创作量,一直强撑的白杨终究是不想再动笔了。

没写过小说的人不知道写小说的苦,特别是这么多石头压在心头,特别是一直以来的强弩之弓。有时白杨一天完成一万字的创作量的时候,整个人虚脱得梦游一般,胃里翻滚得油锅似的,压不住的白杨就冲到卫生间里,哇哇哇的吐了起来。

吐刚进食的食物,吐胃里的酸水,吐到最后,就只剩下干呕及一身冷汗。

不想写作的白杨送了晓露去到培训点回到家就打开电视,任凭电视里打打杀杀,然后整个人窝在沙发上昏天暗地了一天。

结束当天培训的晓露想着白杨接连开了两天的车,肯定累坏了,就叫了滴滴司机。但滴滴司机还没出现,白杨就准时出现在了培训酒店的门口。

晓露心疼地说:“你会累坏的。”

白杨做了个鬼脸,说道:“都窝在沙发上一天了,再不出来透透气,就长霉了。”

回到安居小区,白杨就拂起琴来,晓露教他弹的半壶纱还没学会。

见白杨练得勤奋,晓露教得也上心。

夜晚的天空刚好有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

晓露说:“这雨下得,满应景的。”

白杨说:“是啊,这雨吧,心情不好的时候,下得满世界都是鬼,心情好的时候吧,下得又全都是花露水。”

晓露问:“现在这雨是鬼还是花露水?”

白杨说:“是花露水,落在你待嫁的发梢上。”

晓露说:“咱可没说要嫁。”

白杨说:“我可是要娶的。”

弹了一夜的琴,第二天一大早,送了晓露去培训的白杨想想假都请了,再去单位不合适,就回了家。刚进家门,吴雨就发来短信,说道:“让儿子给我打个电话,我全身无力,心慌,难受!我想听听儿子的声音。”

见了短信,白杨就喊洋洋起床。

洋洋说:“老爸,你睡不着也不能总折腾我们吧?”

说完用被子把头包得严严实实。

白杨说:“儿啊,不是老爸烦你,你妈妈想你了。”

洋洋说:“我要睡觉。”

白杨就打开电视,一边看电视一边洗衣服。电视里抗日剧的枪炮声依然没能吵到洋洋。看电视的白杨一会儿感叹狙击手枪法出奇,一枪干掉五六个鬼子,一会儿感叹小鬼子半生不熟的日本语。见那炮弹嗖嗖嗖地砸下来,白杨说:“快起来看这烟花,流星雨似的。”洋洋和白玉被电视拨弄得心儿痒痒,就都起了床。

见俩娃牙都没有刷,齐刷刷地立在客厅里。白杨喊道:“咋的,等我帮你们刷牙啊!”

刷好牙,洗好脸,白杨问洋洋:“咋起床了?”

洋洋说:“太阳底下,并无鲜事,有个早起的爸,就有个不睡懒觉的娃。”

白杨说:“咋贫成这样,你妈妈来短信,说想你了。”说完,白杨取消了手机上的电话拦截,然后把手机递给了洋洋。

洋洋拨通了吴雨的电话,电话里,吴雨喊道:“宝贝,想妈妈了没?”

洋洋说:“想了。”

吴雨问:“来妈妈这里不?我来接你。”

洋洋说:“我想跟哥哥在家里玩。”

吴雨说:“你不想妈妈吗?妈妈带你去吃好吃的。”

洋洋说:“我看会儿电视。”

吴雨说:“妈妈一个人很孤单的,你不来的话,我会很难过。”

洋洋说:“好嘛。”

刚挂了电话,吴雨又打了进来,吴雨说:“问问你爸爸,他有空没?妈妈车子不在小区,让你爸爸送你上来。”

洋洋看了看正在洗衣服的白杨,说道:“爸爸没空,他在洗衣服。”

吴雨说:“问问你爸爸,让他送你来。”

洋洋又望了望白杨。

白杨甩甩手里的沫子,说道:“我送你。”

洋洋对着电话说:“爸爸说他送我。”

来到吴雨小区的白杨把车停在楼下,转头对洋洋说:“洋洋,你一个人上去。到了家里,站在阳台上喊一声。”

见洋洋进了门,吴雨问:“你爸爸呢?”

洋洋说:“在楼下。”

说着就跑到阳台上扯着嗓子的喊:“老爸,我到了。”

见洋洋到了阳台,白杨就发动了车子,出了小区。

一路上,吴雨不停的打电话,本来不想接电话的白杨心想:“出啥事了这是。”

电话里,吴雨说:“我想收拾下阳台,能麻烦你帮忙搬个盆不?太重了,我搬不动。”

白杨说:“我忙,要不你找人搬下。”

吴雨说:“我去那里找人,一个女人家。”

白杨说:“好吧,我过来。”

折转回来的白杨上了楼,发现门开着,就敲了敲门。

吴雨说:“进自家门还敲,咋礼节这么好?”

白杨说:“总归是你家。”

到了阳台,白杨按照吴雨的吩咐,把最大那个花盆挪了位置。然后问道:“可以了不?”

吴雨说:“可以了,坐着休息会儿,我给你倒水。”

白杨说:“不了,你忙,我走了。”

刚走到楼下,吴雨又站在阳台上喊:“白杨,白杨,你等一下。”

白杨仰着头问道:“又咋了?”

吴雨说:“我想把盆挪到屋里来。”

白杨又折了回去,把花盆挪到了屋里。

白杨问:“行了不?”

吴雨说:“可以了,喝口水吧。”说着,端了一杯茶水过来。

白杨说:“不了,你忙。真有事。”说完就走了。

中午的时候,正在看电视的白杨收到了吴雨的短信。吴雨说:“有些事明明知道,可还是想问儿子,有些偏执又可笑。出去一趟,心情好点了没?知道你不想见我,看到你好,就放心了。”

看了看短信的白杨把手机放在沙发上,接着看电视。一会儿吴雨又发来短信,写道:“我们能谈谈吗?刚才做了个梦,梦见你跟晓露结婚了,当时的我像掉在冰窟里,现在还冷。”

白杨心里说道:“吴雨啊,现在这般境地,能谈啥哩?”

觉得疲倦的白杨把手机放一边,依旧看电视。

吴雨接着发来短信,说道:“没有你和儿子的生活,是沙漠。你真的能开始一段新的生活了吗?你不知道,一入睡,梦就来!各种恐怖的梦。怕睡觉,但是天天又困得睁不开眼睛,我怕自己抑郁了。自尊让我不想再打扰你,不想知道你的任何情况。可是,真的很想跟人说说话,我怕疯掉。”

见白杨半天不回短信,吴雨就打了白杨电话。

电话里,吴雨说:“晚上一起吃个饭吧,洋洋说想去吃好吃的。”

白杨说:“你陪洋洋吃吧,我有事,不去了。”

吴雨说:“一家人在一起团团圆圆的吃顿饭。”

白杨说:“真不得闲啊。”

吴雨就笑着问:“是不是忙着谈恋爱。”

白杨说:“是啊,谈恋爱是大事嘛。”

吴雨就啪的把电话挂了。

挂了电话的吴雨发来短信,写道:“只要你想好就行。”

看着短信的白杨瞅了瞅时间,发现到了中午十二点,晓露十一点半就结束培训,十二点会议餐应该结束了。

刚好厨房里的孙天瑜喊道:“开饭了,开饭了。”

白杨对白玉说道:“你先跟奶奶吃,我出去办点事。”

孙天瑜说:“咋吃饭了还要出去?”

白杨说:“我去接晓露。”

孙天瑜问:“那回不回来吃饭?”

白杨说:“不了,不想吃。”

孙天瑜说:“那行,想吃了外面吃点,别饿着。”

白杨说:“那是,你儿子啥人,咋能饿着。”

来到酒店的白杨看看了时间,刚好十二点零五分。怕晓露又滴滴司机,白杨打了晓露电话,问道:“露姐,吃好了没?”

电话里的晓露压着嗓子说道:“白老弟,老师还在授课。”

白杨就慌忙挂了电话,培训班通电话对授课老师那是相当不尊重了。

刚想写微信,晓露手脚麻利,已经发了微信过来,晓露问:“你吃饭了没?”

白杨说:“不想吃。”

见晓露发来一大个问号,白杨说:“吃过早点了,今早吃那家有花生米,我舀了七大勺,吃得说话都带滚的。”

晓露说:“都像你,没俩月,早点铺就关门大吉了。”

白杨说:“咋能?像我这样厚皮老脸的,多少年才产一个的。”

培训班上的晓露捂着嘴笑,写道:“白老弟,吃完午餐,大概十二点半,今天下午没啥事了,你忙你忙,吃完饭我散着步去你们家。”

白杨回道:“好。”

车子才开出酒店,晓露就发来微信,说道:“在停车场等我,培训结束了,我俩去吃越南小卷粉。”

见了微信的白杨就又回了酒店。

等晓露上了车,白杨问:“培训班最后一顿不供饭?”

晓露说:“你没吃,我吃着也不安生。一起去吃小卷粉,我美团了。”

白杨说:“你要把我感动得非你不娶啊。”

晓露说:“我可没说非你不嫁,得看表现。”

车子才出酒店,就噼里啪啦地下起雨来。

白杨说:“这天气,吃火锅老爽了。”

晓露说:“那就去吃火锅。”

七弯八拐,找到了一家,还好中午吃火锅的人不多,清静。

白杨说:“边吃火锅边看雨,生活咋就那么惬意呢。”

晓露说:“惬意个啥,下星期开始整天都要拉班。”

白杨说:“咋那么多事呢?”

晓露说:“最近病人老多了,都打地铺。”

白杨说:“咋精神患者这么多,红尘害人啊。”

晓露说:“还记得上次我上夜班被捆在床上大喊大叫那人不?”

白杨问:“记得,咋了?”

晓露说:“又写检讨了。”

白杨问:“又犯啥事了?”

晓露说:“扣人眼珠。”

晓露的话让白杨又想起了夜班桌子上的检讨书来,那纸张上写道:

检讨书

尊敬的张主任,您好!

王大国患精神分裂症多年,来到贵院治疗。经过您精心的医治,我的病情基本得到了控制,并有所好转。然而时不时还是会犯病。我犯病就是会乱打人,这一点我也知道不对,但我就是控制不了。我这几天在床上反思,决心改掉打人的坏毛病,并请张主任及全体医务工作人员给予帮教指导和监督,我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做一下检讨:

一、 我对不起李XX,无缘无故把人家的眼珠抠出来,幸好经过医治才没有瞎掉。

二、 我对不起睡在李XX旁边那位大哥,也是我抠着人家的眼珠。

三、 我对不起王XX,一两句话的事情,一不如意,我就一把朝人家的眼睛抓去。

四、 我对不起被我打伤鼻子的那位小兄弟,害得人家流了好多血。

五、 我对不起白XX,被我抓破了脸。

以上几位,我真心的向你们道歉,并请你们谅解。

王大国

2016年8月3日

想起检讨书的白杨就看着晓露的左脸。晓露的左脸上有一块疤,听琴的时候,晓露告诉白杨:“疤痕是病人砸的。当时我正伏在桌上写护理记录。一病人进门拿起物件就朝我头上砸来,当场我就晕了过去。”

晓露说这话的时候,白杨拳头攥得紧紧的。

晓露说:“没事了,精神科出这事再正常不过了。”

当时的白杨问晓露:“咋处理的?”

晓露说:“还能咋处理,对方是病人。捆了几天,病情缓解了就松了绑。躺病床上休息了半个月。算工伤,自己去社保局办的保险。”

白杨说:“不容易啊!你宅心仁厚的。”

想起这些的白杨就觉得晓露特不容易,一个女娃子家家,整天跟这些警察都没办法的人打交道。

见白杨傻傻地看着自己,眼里还云遮雾绕的,晓露就问:“咋了?眼睛不舒服。”

白杨说:“没咋,火锅水汽大,呛得我眼带桃花。”

晓露说:“要走桃花运了呗。”

白杨说:“你往这里随便这么一戳,别说桃花,牡丹都不敢开了。”

吃了火锅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刚进门吴雨又发来短信,写道:“有些点我们一次次错过,希望你不要后悔!我努力了!快乐就好!忘了就好!打扰了!很恨你,永远。”

看了短信的白杨摇摇头,心想,吴雨肯定受啥刺激了。

念头才一闪,吴雨又发来短信,写道:“如果你的内心和你的外表一样释然!我恭喜你!我已经不认识现在的你了!你一直说我毁了家。你呢?你为家做了些什么?让我承受这么多。而你,转身就走了。你看看现在的你……!你让我丧失了爱与被爱的能力,让我失去了安全感,失去了相信的能力,让我对婚姻充满了恐惧!所以我恨你毁了我。同时,我更恨忘不了过去的我,恨你下的爱的毒。晚上你把儿子接走吧!我现在的状态怕吓到儿子!”

看了短信,白杨心想,吃了晚饭就去接。

晚饭白杨在家里吃,孙天瑜做了好多菜。白杨、晓露、白玉吃得直打饱嗝。

刚吃了晚饭,晓露说要回安居小区,俩人才说笑着出了家门,就碰到送洋洋回来的吴雨。

吴雨是第一次见晓露。

见晓露的确是个年轻姑娘,人长得还不错,也不知为啥,吴雨一股无名火就窜了出来,放下洋洋,蹭蹭蹭地就走了。

送晓露回家的路上,吴雨打来电话,吼道:“白杨你个人渣,不要逼脸的东西。把晓露喊出来,个骚货,我要跟她打一架。”

白杨问道:“为嘛?她惹你了?”

吴雨说:“她年纪轻轻的,找个老男人,贱人。”

白杨说:“吴雨啊吴雨,她是我出来后找的。人家年轻有罪啊?你咋这么蛮不讲理?”

吴雨吼道:“别他妈出来前出来后,我出轨咋了?还不是你逼的。喊她出来,她不出来,今天没完。我去她们单位找她们领导去,看看他们招的啥人?”说完挂了电话。

一路上,吴雨打了四个电话,一次比一次骂得难听。

晓露问白杨:“你们究竟离了没?”

白杨没想到晓露会有这么一问,瞬间愣住了。

见白杨不吭声,晓露接着说道:“我咋感觉自己小三似的。”

送晓露到了家,白杨说:“我去处理下,谈谈吧。看她想咋的?”

晓露说:“别对女人动手,冷静点。自己也别吃亏,不行就跑吧。你这前妻,算是见识了。”

白杨说:“人不错的,受刺激了。”

刚下楼,吴雨就打来电话,说道:“那贱人不来,你来。今晚我不煽你两耳光,没完。”

白杨说:“好吧,我来。哪里?”

吴雨说:“好啊,都护上了。来来来,在我小区门口,找个停车的地方,我等你。”

到了小区门口一个拐角的地方,白杨电话了吴雨,说道:“我到了,小区门口拐角处。”

吴雨问:“几个人?”

白杨说:“就我一个,要砍要杀来吧。”

不一会,吴雨气势汹汹的冲了出来,才到白杨面前就一巴掌煽了过来。白杨捏住吴雨的手,说道:“打脸不行。”

吴雨跳着说:“就要打脸。”

白杨就钻车里锁上门。

吴雨踢了半天车,骂了半天,就蹲地上哭了起来。

哭了半天,见吴雨消停了,白杨打开车门问道:“咋了?”

吴雨哭着说:“你把我毁了你知不知道?我们从新开始好不好?”

白杨说:“好不了了,我们的缘分尽了。就算我们勉强在一起,但横在心里的事太多。看见你我就看见贾玉,日子咋过?”

吴雨说:“我现在一个人很害怕,不敢睡,只有抱着你才觉得安全。”

白杨说:“你这么漂亮,身材又好,工作能力又强,找个比我好的,好好过日子,多好的事。我渣得眼小牙黄,穷得瘦骨干筋,不值得的。”

吴雨说:“我放不下你,一想起你来就恨得咬牙,你的好你的坏我全记着。”

白杨说:“恨我应该,可关人家晓露嘛事,半毛钱关系没有啊?”

吴雨说:“是,我回来想了想,跟她没关系,当时见你跟她说说笑笑的,觉得自己的东西被人抢了。”

白杨说:“没人跟你抢,我是被你撵出来的。就像个破烂垃圾一样,风一刮啊,到处飘,落在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再这么一碾压。咋说呢?也是人家晓露不嫌弃。没有晓露,就没有站在你面前的我。她给我的爱和你当初给我的爱一样。我知道,这几个月你经历了很多,我同样经历了很多。工作上的瘫痪,生活上的崩溃,情感上的坍塌。但我挺过来了,因为我依然相信世界有爱。你也要相信,相信你会遇到真正爱你的人。”

吴雨说:“我没撵你,我口不择心的,当时说的是气话。”

白杨说:“我现在说的不是气话。你不是要打吗?打脸也行,我就站在这里。”

吴雨说:“不打了,我好了。”

白杨说:“那快回去,我要走了。”

吴雨说:“别走,我想抱抱你。”

白杨说:“这多对不起晓露,别这样。”

吴雨吼道:“别跟我提她。”

白杨忙连声说道:“好好好,不提她。可她是我的女朋友啊。”

吴雨指着白杨的鼻子骂道:“你对她倒有情有义,对我呢?”

白杨说:“不是还有个贾玉吗?”

吴雨说:“别跟我提他。”

白杨说:“好,不提他,提那孙子晦气。那大半夜的,你是不是该回家了?”

哭了半天,吴雨说:“能不能最后背背我,当初你背着我把我娶出来,现在把我背着送回去。”

吴雨的话让白杨想起了娶吴雨的时候。

娶吴雨的时候,刚好是个艳阳天。由于刚买了房子,为了节省钱,迎亲一大早,吴雨和白杨早早起床,两人自己把婚车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把婚车鲜花弄好的吴雨自己为自己做了束捧花,捧花里是九十九朵红玫瑰,做成了一颗心。吴雨让白杨进家门的时候带着来,求婚要用。

去到吴雨家的白杨就跪在床前,递上捧花的白杨说:“嫁给我,好嘛?没有存折,没有车子,只有两个人,只有一辈子。”

吴雨幸福的点点头。

白杨就背着吴雨上了车,又背着吴雨下了车。迎亲的小伙伴偏要闹,离白杨买的小屋还有一公里就让白杨下车背吴雨。

那太阳是真辣,白杨一步一步地挪,吴雨一步一步地数。

想起这些的白杨张大嘴巴看着吴雨半天没出声,泪就流了下来。

吴雨说:“我想你背我。”

白杨擦了擦泪,就蹲了下去,说道:“来吧!我送你回去。”

爬在白杨背上的吴雨问白杨:“我重了没?

白杨说:“轻了,没娶你的时候重。自己要照顾好自己。”

吴雨问:“是不是觉得我是个负担?”

白杨说:“咋能,我欠你的。你打我杀我我都没意见,可晓露是无辜的。”

吴雨说:“当初你说过要照顾我一辈子的。”

白杨说:“可你不想让我照顾了。咱不谈这些,吹吹晚风吧。””

吴雨说:“我现在想了,你说过的话要算话。”

白杨说:“我欠你的,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到了电梯口,白杨把吴雨放了下来,说道:“我不上去了,希望你以后做事冷静点。晓露是无辜的。”

吴雨说:“送我上去吧?”

白杨说:“真不上去了,晓露还等着我。”

吴雨就扑了上来,抱住白杨问道:“你爱她吗?”

白杨说:“爱。”

吴雨问道:“才多久啊,能爱到啥份上?”

白杨说:“咋说呢?跟她在一起,我觉得踏实。觉得不但有烟火味,而且有书香气息。我说的她能听懂,她说的我能会意。感觉她特阳光、特爽朗、特温暖、特凉爽,感觉就像夏天里吃了个冰淇淋,冬天里披了件羊毛衫。”

吴雨问:“冰淇淋,我俩吃过。当时刚好是冬天,我想吃冰淇淋。你就去买了。高地公园那里买的,然后一转角就到了文化路。吃了冰淇淋的我冷得全身直抖,就在路口,那里有个农业银行的营业点。你握着我的手,给我呵气,双手紧紧地抱着我,用你的衣服把我裹得紧紧的。你说你会暖我一辈子的。当时我透过衣服往外看,文化路旁的行道树上落下好多好多的黄花,梦境一般。这些难道你都忘了?”

白杨说:“当时南部客运站,你就在那里等从县上开往玉平的车。你总是喜欢提前等,我坐的班车通常下午五点到,可你三点就来了。我一来玉平总要下雨,但你总在雨中,多大的雨也在。你总是穿一袭白裙,撑一把蓝花伞,眼睛死死地盯着进站的每一班车。”

吴雨捧着白杨的脸,流着泪说道:“重新开始好嘛?”

白杨说:“开始不了了,晓露还等着我回家,我不能打破她对我的信任。”

吴雨咬牙切齿地说:“去家里,我给你留个脸,在家里让我揍你一顿,你我就两清了。”

白杨说:“在这里吧,不在乎脸不脸的。打吧!”

说完的白杨靠在墙上,扬着头,双目紧闭。

两人就这么对站着,由于没声响,电梯口走廊上的声控灯暗了下来。见吴雨不动手,白杨睁开了眼,只见安全出口指示牌反射出的绿光映照在吴雨的眼里,像极了两团磷火。

白杨说:“不打我要走了。”

白杨话刚说完,吴雨捏紧的拳头就噼里啪啦地朝白杨的胸口砸来。吴雨用尽了全身力气,砸得暗了的声控灯又亮了起来。

砸不动的吴雨用手去掐白杨的肩,掐了肩的吴雨改用脚踢白杨的腿。

打了半天,累了的吴雨抹着泪爬在白杨身上说道:“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白杨说:“这辈子我煽过你两个耳光,今天一并还了,你煽吧。往后,望你高抬贵手。”

吴雨冷冷的笑了两声,说道:“不用了,我要让你欠着,一辈子欠着。”

从吴雨的小区出来,已是深夜十一点半,开车的白杨感觉双臂麻麻的。吴雨乱拳如雨,全都打在了穴位上。

来到晓露门口的白杨敲了敲门,半天没动静。站了半天,白杨又敲了敲,晓露开了门,也没招呼白杨,看都没看一眼,就自个儿进了卧室。

进门的白杨一边踉跄着一边说道:“被打了,全身都疼。” 躺在沙发上的白杨哼得声音老大了。

本来晓露不想理会的,可听白杨哼得难受,就起床来到客厅问道:“咋还动上手了,也没见流血嘛?”

白杨说:“我那敢动手,任凭吴雨打呗,我像个木桩似的站着。”

晓露感叹道:“打是亲骂是爱呗。女人家家,能有多大力气?”

白杨说:“别说风凉话,过来帮忙揉揉。全都打穴位上了,麻。”

依在门口的晓露说:“没看出来嘛,你前妻还是个武林高手。咋不把你咔嚓掉,省得出来祸害世人。”说完一转身,进屋里睡觉去了。

白杨洗了澡就进了屋,刚要上床,晓露说:“去小卧室,你被子在那边。”

白杨去到小卧室抱了被子又进了晓露的屋。

晓露说:“感情你不会听人话?”

白杨说:“这两天心火旺,耳朵背。”

晓露一骨碌爬了起来,抱着被子去了小卧室。

白杨又跟着去了小卧室。

晓露问:“你干啥?”

白杨说:“交公粮。”

晓露说:“没心情。”

白杨说:“可今晚不交,这事就说不清了,我出去了三个多小时的。”

晓露说:“我没你那么小心眼,爱找谁找谁去。”

白杨说:“这不怕她去你们单位闹事吗?”

晓露说:“让她闹啊!我就奇了怪,是她出轨还是你出轨!咋闹得这么理直气壮。你们离婚没?”

白杨说:“离了。”

晓露说:“那你叫她来找我谈嘛。我倒想听听她能说出啥来?打架就打架,整得我偷人似的。”

白杨说:“她见我俩走出去,受了刺激。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现在冷静了,说确实跟你没半毛钱关系。”

晓露说:“跟我没关系,那跟你有关系啊?你咋整人家了?”

白杨说:“我敢咋整,靶子似的。”说完就去拉晓露的手。

晓露把手一甩,说道:“没心情。”

白杨问:“真不验货了?”

晓露说:“不验。” 第二天,白杨微信了晓露,说孙天瑜做好了饭,让她回去用膳。晓露说:“谢谢,不饿。”

白杨说:“咋还谢上了,差点摔我一跤。”

见晓露半天没回音,白杨可怜兮兮的说:“我错了,洋洋奶奶说了,如果把你弄丢了,让我也不用回去了。”

晓露说:“你没错,你多么有情有义。错的是我,横在中间,阻碍你们一家团聚的第三者。”

白杨说:“咋就第三者了,光明正大的。”

晓露说:“娃他妈为啥昨天那么理直气壮的想找我谈,就是你一直给她希望。我真不希望你是那种左右逢源的人。”

白杨说:“不会了。”

还没下班,孙天瑜就打来电话,问道:“回不回来吃早饭?”

白杨说:“回来的。”

孙天瑜问:“晓露来不来?”

白杨说:“晓露不来了。”

孙天瑜说:“你也别急,让晓露别难过。妈在的。吴雨再来闹,妈做主,还无法无天了不成?”

白杨心想,咋昨晚的事孙天瑜就知道了。

回到家的白杨才知道,昨天晚上他跟晓露走了之后,吴雨又折了回来,敲开门,对着洋洋吼道:“你要知道,你只有我一个妈,不准叫别人妈妈。晓露不配做你的妈妈。”

吼完的吴雨当着全家人的面打电话骂了白杨和晓露。

电话被白杨挂断后,吴雨又在白杨家里跳脚簸手的乱骂了一通。声音尖锐,穿透力极强,弄得周围的邻居第二天都相互询问出了啥事。

白杨问孙天瑜:“都骂些啥了?”

白玉说:“三叔,话太难听了,你还是别问了。”

白杨说:“知道了,乖乖去吃饭。”

洋洋问白杨:“你咋不吃?”

白杨说:“今早甩了一大碗米线,不饿。你们快吃吧,别管我。”

孙天瑜问:“吴雨去找晓露打架了?”

白杨说:“没,我把晓露送回去了。”

孙天瑜说:“该丢的就丢吧,你就是心软。人生轨道都变了,别凉了晓露的心。”

第二天,刚好七夕。

上早班的白杨满脑子想着晓露,结果把红灯给闯了,好在没有来往车辆。

到办公室的白杨微信了晓露,说道:“一会儿我来接你,咱回家吃饭。”

晓露说:“昨晚上夜班,太困了,要睡觉。”

白杨说:“那我送饭来给你。”

晓露说:“不用,别吵醒我。下午下班你过来,陪我吃顿晚饭。”

见晓露终于松了口,白杨忙说:“好的。”

下午下班时间一到,白杨第一个冲了出去,马不停蹄的赶到晓露家。进门就见桌上已经摆放好了碗筷,菜有红椒炒肉、小瓜素煮、凉拌黄瓜、手撕白菜。菜旁立着一瓶红酒。

白杨对刚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晓露说道:“有酒有肉,小康节奏。”

晓露淡淡的笑了笑,应道:“来了,坐。”

白杨说:“咋这语气陌生了,两天不见,说话的坡度都陡立成九十度了。”

晓露问:“摔到你了。”

白杨说:“好险。我低头一看,好家伙,万丈深渊,深不见底,风吹我的小耳朵,云缭雾绕,咱那双小眼睛,闪光灯似的也追不上这瞬间万变。话说一阵风来,再加脚下一滑,我不想脚踏筋斗云都不行,好在悬崖上有树枝,刚摔下就挂住了咱衣领。”说完的白杨假装抹抹额头上的汗珠,说道:“好险!”

晓露问道:“说完了没?”

白杨“嗯了一声。”

晓露说:“那就吃饭。今晚陪我喝杯酒。”

白杨说:“好啊!”

倒了酒的晓露说:“尝尝,我手艺不行,多担待。”

白杨尝了一口,说道:“好吃。”

晓露说:“那就多吃点。”

吃了两口菜,晓露就端起了酒杯,说道:“来,干一杯,为了我们的相遇。”

白杨觉得脊背毛毛的,忙端起酒杯。

干了酒的白杨忙斟满第二杯。

才吃了一口菜,晓露又端起了酒杯,说道:“来,第二杯,为了我们的相知。”

喝到第三杯的时候,白杨说:“酒不能这样喝,虽然是红酒,但会醉的。”

晓露说:“第三杯,为了你以后的幸福。”

白杨说:“咋我听着这话怪怪的。啥意思?说了我才喝。”

晓露脖子一扬就把酒干了,说道:“先吃饭,待会儿说。”

白杨说:“先说吧。”

晓露说:“一会儿吃完饭,把我家里的钥匙还给我。”

白杨问道:“干嘛?”

晓露说:“你的问题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我不想被纠缠着过一辈子。”

白杨说:“不会了,吴雨说了,那天她冲动了。”

晓露说:“不是那天的事,是你跟她之间还有爱。”

白杨说:“不是爱,是爱惜。这么多年了,人非草木啊!”

晓露指了指墙角的纸箱,说道:“你送我的梳子、小礼物、毛巾、水杯、衣服都在里面。一会儿你顺带提走吧。放在我这里,看着也是揪心。”

白杨问:“都收拾好了?”

晓露说:“收拾好了。”

晓露如此一说,白杨就没再言语,端起酒杯就干了个底朝天。

喝了酒的白杨大口大口的吃菜,一边吃一边说道:“好吃了,还有饭不?再来一碗。”

趁晓露进厨房的时候,白杨的泪就滴答滴答滚到了碗里。白杨抹泪的时候,厨房门口的晓露全瞅在了眼里。

见白杨流泪,依在厨房门口的晓露就全身软软了,站都站不稳。

上了一夜夜班的晓露下班回家后就没合过眼。整天晓露都恹恹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头很晕,却睡不着。备好了纸笔练字,打算静心,胸中却烦郁成团,心乱如麻。加之久未持笔,手抖。又去了琴旁,把手放在弦上,弹了几个音,燥成一片。呆呆看着琴的晓露泪就流了下来。

晓露的泪,流了一天。

现如今见白杨又流,眼睛就刺刺的。

抹干泪的白杨大口大口的把饭往嘴里塞,晓露说:“慢点。”

白杨说:“最后一顿了,多吃两口。”

听白杨这么一说,晓露就没能控制住,泪哗的就流了下来。

白杨说:“咋哭了,有啥好哭的,说不好就不好,又不是过家家。我不同意。”

晓露说:“谁跟你过家家了,认真的。不好了,吃了饭你就走。”

白杨说:“那有这么待客的,酒都没喝够。还有酒不?再来一瓶。”

晓露说:“没了。”

白杨说:“不带这么骗人的,书柜上明明还有几瓶的。”

晓露说:“过期了。”

白杨起身拿了来,拧开就往酒杯里倒。

晓露说:“酒不能这样喝。”

白杨说:“喝死算球。”

晓露就去抢白杨的酒杯。

白杨问:“干嘛?”

晓露说:“要喝一起喝,倒点给我。”

白杨说:“看把你馋的。”说完倒了一丁点给晓露。

晓露说:“感情喝自己的酒还得看你脸色。”

白杨扬着脖子干了酒,说道:“难道你没听说过‘主随客便’吗?”

晓露静静地看着白杨,一眨眼的功夫,一瓶酒就底朝天。

喝了酒的白杨说:“半壶纱你都没教会我,咋就分手了。”

说完的白杨歪歪斜斜的走进卧室,一跤摔在床上。

晓露忙跑进卧室里,说道:“酒量不好还逞强。”

白杨说:“我躺会儿,别撵我,一会儿就走,嘎。”说完就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坐在阳台上的晓露听着窗外一大片蛙声,就想起了野花沟的蝉鸣。

蛙声跟蝉鸣不一样,蝉鸣起来,心齐,蛙声就乱了,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

乱了的蛙声跟晓露的心一样,两个多月来的事全都涌上了心头。白杨这人,咋说呢?

脸皮厚吧,也不全是。白杨嬉皮笑脸贫的时候脸皮的确跟城墙似的,但这么说又不对,婚变后的白杨拿了首付款就出了门。

玻璃心,也不全是。白杨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的时候的确玻璃,但婚变后的白杨恰逢工作上的变故,依旧云淡风轻,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这玻璃,钢化成一窗的透明。

冷男,也不是。尽管白杨笑色很少,但想起厨房里的白杨,身围厨裙,炒菜的样子,晓露就觉得特暖。特别是白杨深夜送饭,雨天撑伞,能冷吗?

渣货,也不是。跟吴雨婚变后,白杨的确没跟吴雨联系,可白杨对吴雨狠不起来,宁肯站着挨吴雨的拳头,也不当面哼上一声。

白杨可以在紫塔山跟人打架,也能在树里林间与人谈情。说起笑话来污得满地泛黄,谈起人生来据典引经。

说白杨不爱自己,晓露又分明感受到床前送药的温馨。说白杨爱自己吧,他跟吴雨又总是打断骨头连着筋。

二婚男人的成熟体贴细致耐心,晓露是感受到了。二婚男人的五彩斑斓深夜揪心,晓露也体会得入骨入心。

吹了半夜晚风的晓露觉得心烦,就坐在古筝旁拂起了琴。弹完了春江花月夜,又弹了渔舟唱晚,再弹了半壶纱。

本想着去小卧室睡的,又怕白杨酒喝多了窒息,就去了大卧室查房。在床前仔细看了看,呼吸均匀,不像有事的样子。刚要转身出门,没曾想白杨嗖的就爬了起来把晓露抱了个正着。

晓露问:“不是睡着了吗?”

白杨说:“七夕,多好的日子,牛郎织女鹊桥相会,咱俩不能辜负了这美景良辰。”

晓露说:“都说好分手的。”

白杨说:“分不分的两说,先把正事办了。”

晓露挣扎着要往外跑,却那里是白杨的对手。才几个回合,人就倒在了床上。

晓露说:“说好了,最后一次。”

白杨说:“男人的话,能信吗?”

说完的白杨两脚一蹬,窗帘就被挑开了一条缝。月光泄进来的时候,晓露已是香汗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