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家商队的归来在沙州是一件很大的事情,不仅惊动了吐蕃五州将军府对其进行盘查,就连沙州的百姓也像看热闹似的望着沙州这位名门望族的大公子这次从中原归来到底带了什么新鲜的东西。
东米赤加和他的卫队刚刚离开东门,街道另一边的不远处,有一支队伍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正当索勋诧异之际,大街上一名伙计已经飞奔而来,离得数丈开外就看到此人大喊道,
“少爷,少爷,你可回来了,老爷亲自带人来迎接你来了!你快看!”
说话间,这名伙计连呼带喘的指着背后那伙人,索勋定睛一看,这名伙计就是自己的父亲的贴身伙计,而身后的那伙人之中,俨然看到了父亲索镇那年迈的身影。索勋虽然粗犷,但是看到此情此景,依然是小跑着向对面跑来,脸上自然而然少不了激动的神色。
四目相对,索勋不由分说便跪了下来,对着索镇磕了三个响头,口中大呼道,
“父亲大人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我的儿,快快请起,一去三年,真是辛苦你了!”
说话间,索镇已经弓腰将跪在地上的索勋扶了起来,此时的索镇索然上了年纪,可是精神不减当年,两只大眼炯炯有神,大有不服老之势,脸上深陷的皱纹代表了索镇积累的岁月光辉。索勋情不自已,居然哭了出来,抱着父亲的肩膀,道,
“这一去三年,孩儿不能在身旁尽孝,真是罪过,还望父亲大人赎罪!”
“我儿不可矫情,大丈夫当志在四方,你现在正是年轻有味的年龄,切不可婆婆妈妈误了大事!”
“父亲大人教训的是,孩儿此次顺利的将货物卖空,不负父亲厚望!”
“哈哈哈,虎父无犬子,我儿自不会怂包!”
说话间,索镇拍了拍索勋的肩膀,不停的打量着三年未见的儿子。此时的索勋不再是三年前那个看起来不谙世事的纨绔子弟,脸上多出了胡茬显得很是成熟稳重。索镇心中涌过一股自豪,口中安慰道,
“我儿真是长大了,为父真是为你感到高兴,今天你远道归来,为父已经名人准备酒宴,今天陪你好好喝一杯!”
话音刚落,身后那名贴身伙计便接过索勋手中的骆驼,一行人随即转身向城内走去。索家距离东城门只有一条街道之遥,一行人左转右转不多会儿时间便来到了索家大院。随着索勋的归来,索家顿时开始忙活起来,索家所有的仆人都开始准备着少爷归来的事情,索府上下笼罩在一片欢声笑语之中。
索镇、索勋父子二人来到了一处极为隐蔽的书房里,门外站着索镇最为信任的伙计在把手,父子二人坐定之后,索镇顿时脸色严肃的问道,
“快说说,这一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一去三年?”
“父亲有所不知,此去历经千辛万苦,各种情节即便是说上一夜恐怕也说不完!”
“自从你们离开之后,东米赤加便派人前来套话,每次都被为父给搪塞过去。原本以为你们冲破沙州城防遍一路畅通无阻,怎奈?”
说话间,索镇发出一声悠扬的叹息。索勋见自己的父亲眼神深邃无底,便知道父亲在自己离开的这三年恐怕无一日安生过。为了给自己的父亲宽心,索勋站起来,朗声说道,
“父亲大人,虽说我们一路经历了很多波折,但是总算顺利的到达了长安。不仅如此,义潮还在慈恩寺高僧的帮助下见到了穆宗皇帝陛下!”
“你说什么,新皇帝见了义潮?”
“父亲大人,你怎么知道新皇一事?”
“两年前东米赤加来到府中,有意无意的向我说起过这件事情,我才知道先皇宪宗已经驾崩,新即位的是太子李恒,郭太后更是掌握了实权,可是这样?”
“哼,这个东米赤加一定是认为新皇陛下不如宪宗皇帝雄才大略,这才像你透漏了这一个秘密,也想借此机会抵消我们对李唐朝廷的幻想,他是做梦!”
听到索勋这番言论,索镇当即意识到自己的儿子一定有更为冷观的消息,因此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这么说来,新皇陛下在战略上绝不输于先皇,可是这样?”
“父亲大人请听我说,新即位的皇帝陛下,在听到了河西的局势之后,很快就与郭太后保持了一致,准备对河西的吐蕃用兵,而且得到了枢密院的全力支持!”
“这真是一个好消息,朝廷内部达成了一致,这对于收复河西有至关重要的作用。可是中原藩镇割据、军头林立,恐怕各个派系之间很难达成一致,尤其是临近河西的凤翔镇何朔方、河东等地,一旦这些地方起了谋反之心,恐怕朝廷也只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哈哈哈,父亲大人多虑了,早在一年以前,朝廷已经对朔方、凤翔二镇重新洗牌,现在担任凤翔节度使的崔度、崔珙奏父子;担任河东的李涓、李彦佐父子都是朝中出了名的主战派,在这一点上,他们与朝廷站在了一起总兵力达到了二十万!”
“我儿也不要太过于乐观,河西的吐蕃总兵力超过十万,而且在河西一带盘踞了数十年,可谓是树大根深。这些年,吐蕃人学习中原的经济制度,在主要路口设置了关卡征收关税,可谓是永久性的收益,如今依靠朝廷的二十万大军恐怕难以系数驱逐河西的吐蕃大军,不知你以为如何?”
“父亲大人所言甚是,虽说朝廷能够阻止二十万大军,但是河西的吐蕃军队依然不容小觑。对于这个问题,义潮已经想到了一个很好的办法,那就是以朝廷枢密院的名义联络了回鹘莫顿贺可汗,寻求回鹘在军事上的支持,如今,莫顿贺可汗已经明确要支持李唐收复河西,这一点请父亲放心!”
此话一出,索镇顿时惊的合不拢嘴,因为回鹘的军事支持无疑是雪中送炭。在西北复杂的局势当中有三股势力可谓是举足轻重。首先是掌握了河西的吐蕃军队,其次是在河西东部、东北部的李唐军队,另外就是河西西北部的回鹘军队,这三股势力中的任何两股势力只要联合起来对付第三股,那么必将对第三股势力造成不可预估的打击,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吐蕃以及李唐都曾公开拉拢回鹘汗国。
如今回鹘汗国明确支持李唐,那么李唐收复河西的胜算就又多出了几分。看到父亲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索勋内心也是一股暖流流过,为了将更好的消息一股脑全部说出来,索勋故作神秘的问道,
“父亲大人,还有一个喜讯,你可能万万想不到!”
“哦?还有什么好消息能比这个更好?”
“嘿嘿,父亲,你猜猜!”
“无凭无据,你让为父怎么能猜到?”
“枢密院王守澄大人已经向皇帝陛下保举义潮担任沙州刺史,如今义潮是我们沙州的父母官,肩负收复河西的重要任务!”
此话一出,索镇惊的合不拢嘴,指着索勋问道,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枢密院的王守澄大人很欣赏义潮,这才向朝廷保举义潮为沙州刺史。不仅如此,凤翔节度使崔度也将义潮视为知己,可谓是言听计从!”
“啊呀,谦逸公,你可以瞑目了,如今义潮肩负着保家卫国的伟大使命,他即将成为我们沙州最年轻的英雄!”
说话间,索镇激动的泪如雨下,他这是发自内心的一种自豪感,为自己的女婿感到骄傲,同时也为河西地区收复在即而感到激动。此时的沙州形式已经在暗中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是一般的老百姓并没有感受到。
书房之内静悄悄的,索勋与父亲索镇依然沉浸在收复河西的幻想当中,可是幻想归幻想,这一步始终需要迈出去。索镇知道索家的实力,知道索家必将在接下来的变局中走向一个更高的台阶,随即转向索勋低声问道,
“我儿,一旦朝廷收复了河西,你认为我们索家该当如何啊?”
“父亲大人,孩儿以为我索家作为沙州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自当为朝廷收复河西充当马前卒。只要官军进入河西,孩儿愿意率领族内勇士杀尽城内的吐蕃暴军为死去的兄弟姐妹们报仇!”
“好,有志气,有魄力,不枉我索家一门忠烈,你放心,到时候为父一定全力支持你!”
“有父亲这句话,孩儿就放心了,相信这一天不会太遥远!”
说话间,书房门发出了吱呀的一声,贴身伙计探进了脑袋压低声音说道,
“老爷,五州将军东米赤加及其从众来了,现在正在前院的会客厅等候,说是有要事相商!”
“好,我知道了!”
听了这话,索勋当即跳了起来,指着前院说道,
“父亲,这?该如何是好?”
“慌什么,东米赤加没什么好怕的,这些年为父与其打交道显得越来越轻车熟路,等我去会会他!”
“父亲大人,你刚才也看到了。东米赤加亲自带者卫队在东门口盘查我们的商队,现在又带人来我索府,想必是来者不善 善者不来啊!”
“哈哈哈,无妨,谅他也拿不出什么证据,你先在这里等候,为父这就去了!”
说话间,索镇已经大踏步走到书房门口,双手用力拉开房门向外面走去。此时的前院会客厅,东米赤加正在几名副将的陪同下漫无经心的品茶,看到索镇走了进来,东米赤加赶紧起身相迎,口中不停的说道,
“茶不错,就是稍微有些苦了!”
“不知将军大人驾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哈哈哈,索老爷,我们可是老朋友了,何必如此客气呢,你看本将军都不客气!”
说话间,东米赤加端起桌子上的茶碗一饮而尽,继而用一种神秘的眼神望着索镇。此时的索镇纵然是信心满满,但是被东米赤加这种眼神盯着,依然感觉浑身的不自在,随即上下打量着自己的衣服,呵呵一笑道,
“老夫刚才见到了出走三年的儿子,一时之间失了态,衣服都有些褶皱,让将军大人见笑了。”
听了索镇的自嘲,东米赤加竟然无可奈何,原本想要通过这种激烈的眼神令索镇失了方寸而漏出破绽,如此一来自己的如意算盘恐怕又要落空了,随即哈哈大笑道,
“索老爷思儿心切,今日得见自然会有点失态,这个乃是人之常情,”
“我儿这一去就是三年,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心理和身体都得到了极大的放松。这不,刚与老夫说了一会儿话,现在都已经歇息去了。不能迎接将军大人,老夫带我儿向将军大人赔罪了!”
说话间,索镇双手一鞠对着东米赤加行了一礼。东米赤加见状,赶紧扶着索镇坐到了座位上,空中说道,
“索老爷太客气了,你我是朋友,何须如此。况且,半个时辰以前,本将军在东门口见过令公子,此去经年,索公子愈发的成熟稳重,真是索家之幸了!”
“多些将军大人夸赞!”
就这样,话题再一次来到了索勋的身上,这也正是东米赤加此行的目的。
原来,这个东米赤加在东门口盘查了索家商队之后并没有可疑地东西出现,因此不得不带着卫队放行。但是转念一想,这种只有漠北才有的黑铁矿为何会出现在索家商队之中却引起了东米赤加极大的兴趣。如此一来,即便是不想暴露行踪,恐怕在东米赤加的逼问下也不得不说出来,而这也为张家和索家带来了更多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