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地今日又……”来了?
默默咽下这句话,言笑放下内室的珠帘,目光所及内里刚入浅眠的少年身上,轻声的转了口道:“来的如此之早?”
男子一身紫袍,贵气且毫不内敛,言笑在心中已经不止一次吐槽过顾离白的颜色喜好了,宫宴上的大红色,寻常时候的正紫色,你还真当自己是孔雀开屏搔首弄姿不成?
“莫非你这是嫌弃我过来的太频繁了。”疑问的话,叫顾离白说出来,就是已经心中了然的笃定,面上却是遭遇嫌弃之后的委屈。
言笑没搭理他这句话,径自走到一旁,放下了手中的药碗,回首一个不经意间,反倒是看到了他手中拿了一个木盒。
一打眼看过去,言笑心中便已经有了个大致的了解,那木盒,乍看起来平淡无奇的很,可是空气中此刻已经盈起了淡淡的木香,安神宁气。
“我记得这巫木,可是只有唐家垄断的物什,万金难求,莫非唐烈醒了?”言笑问道。
“非也。”顾离白摇头,神色有一瞬间的微凝,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步至言笑身旁,越过她的身子将木盒放到了桌子上,接着道:“不是唐烈所赠,你心中想来也应该有了计较。”
这一刹那,言笑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妩媚近妖孽的脸庞,尤其是那双细长的桃花眼,一想到那双眼睛,言笑心下莫名一沉,口中吐出一个名字:“唐城。”
“看来你对他的印象也不怎么样。”顾离白笑到。
“明明是一只狐狸,却偏生硬扮演着一只兔子,他难道不知道这件事是从脸上就开始的违和感吗?”一想到少有的几次交道,唐城总是拿自己那张妖孽的脸庞摆着一副无辜的“白莲花”表情,言笑就忍不住的抖落一地的鸡皮疙瘩。
顾离白观她表情,笑了,“可是这京中贵女哪个不是对唐城关照有加,毕竟被叫了那么久的‘姐姐’,还真生出了几分把人家当成自家弟弟的感觉了。”
听出了顾离白话中的讽刺,言笑也赞同,只是心中有些疑惑,以前只道是顾离白对于唐城这厮不管不顾,不讨厌也不欢喜,怎地如今听着这语气,倒像是人家触了他的眉头一般?
不过,若非自己前世精通心理学,对于别人的微表情最是关注,想必也是会同那些贵女一般,真当唐城是个天真的小弟弟了。
但是,转个念头,就唐家那个乱糟糟的关系来说,罢了,那里面怎么会出来什么心思单纯的人呢?
不想再对唐城那人多做评价,遂转了话锋,道:“这木盒又是怎么回事?”
“木盒是次要的。”顾离白盯着木盒,眼中探究意味甚重,“不若打开看看。”
“唐城给我的?”言笑问到,心中却在思考,依照唐城那个性,做事情都是亲力亲为。
像是看出了言笑的疑惑,顾离白解释道:“我来的路上碰到了他,被我截胡了而已。”
被你截胡……顾三皇子,请问你是怎么大义凛然的说出这打家劫舍的话的?
刚一打开,扑鼻的药材香气四溢开来,“竟然是灵脉草!”
顾离白眼中也闪过一抹惊讶,眼中幽光更甚。
灵脉草并不是什么绝世濒稀的宝物,可是一定的珍惜程度也是有的,至少绝大多数时间都是有价无市,可是这并不是言笑惊讶的原因。
而是这灵脉草,正是可以调节言朗身体的一味药材!
可是,除却那天去了弥尔之森的几人,是没有人知道言朗的存在的!这也是言笑为了弟弟的安全考虑所做的保密决定。
合上木盒,言笑脸色微沉,“你说,唐城是误打误撞送了过来,还是……”知道了言朗,所以想要对症下药?
顾离白沉吟片刻,笑的明晃晃的大白牙在言笑面前晃悠,“照我看,你也不用想那么多。”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厮误打误撞送上了门?言笑挑眉,以眼神问到。
“唐城那厮就是知晓了言朗的存在,所以送了你灵脉草。”顾离白一字一句道。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顾离白!
这话说的,其实也是言笑内心的直觉,不过随之升起的,是另外一个疑惑:“你为何如此笃定?”
收了玩笑似的神情,顾离白认真道:“你只需要知道,唐城这厮,与他来暗的,远不去光明正大就好。”
不肯说?言笑挑了下眉,也不欲追问,倒是从顾离白这话中推算出许多有用的信息。
不与他玩暗的,是因为此人心机深沉玩不过吗?
“那你说,我给他的回礼定在那个位置比较合适呢?”言笑道。
顾离白不甚在意的说:“与我一般,回送一颗夜明珠即刻。”说着,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个锦装玉盒,打开,是灿如男子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如此……甚好。
那株灵脉草到底还是没被言笑给言朗用掉,倒不是担心唐城会在那上边动什么手脚,这事,言笑料定他是不会,也不敢的。
因为言朗说,这些年他的身子在神殿调理的已经差不多,多用其他的药物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徒增枉费,如今,不求修炼之途如同幼时一帆风顺,单是健康顺遂的生活下去,便已经足够了,更何况现在也不是不能修炼。
所以,言朗说自己向神殿请辞,因着思念姐姐所以赶到了这学院之中,没曾料想,赶上了祸事,被人当做谋财害命的凶徒。
言笑也曾问过他:“为何不出面直接来见我?”
言朗默然,其实言笑问完这话心中便有了猜测,这孩子,估计还是因着当年之事对言家心存芥蒂,想来也是怕她会让他回到言家吧。
“你便跟在我身边吧,也方便我照顾你一二,我也安心。”言笑状似无意的提到。
此话一出,果然见言朗神色由黯然瞬间变成了璀璨,如同向阳花。
“好。”顺带着送给言笑一个大大的熊抱。
还没到中午,太阳还悬挂在东方,以往是顾离裳还赖在小厨房不肯出来的时候,今日倒是见她气呼呼的破门而入。
然后,焦躁着在外室走来走去,完全安静不下来。
言笑从小厨房回来时,便看到顾离裳皱着眉头盯着桌子上的茶点盘,目光中有着要把它化为灰烬的狠厉。
透过珠帘看到言朗还在休息,言笑便把手中食盒放到了内室门口的小桌上,缓步至顾离裳对面坐下。
问到:“怎么了?我可从未见过你如此失态?”
顾离裳张口欲言,却乍然像是不知该从如何说起,嘴巴张开又闭上,气的要拍桌子,可是又想到这屋子里还歇着一人,这手又在半空中愤愤的捏成了拳头放下了。
“不着急,慢慢说。”倒了杯热茶,言笑放到顾离裳很前。
顾离裳端起茶杯,热气在她面前氤氲了半天,末了一口没喝又被她放下了。
这时她的情绪似乎已经平歇,叹了口气,道:“我方才去唐烈那边,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谁曾想走到门口便听到离白在跟他说话。”
“唐烈醒了?”今早顾离白过来时还说没醒来着。
“嗯。”顾离裳点了头,“刚醒。我听到他俩在说话,刚想敲门,却听见……”
……“你打算怎么办?”是顾离白,停顿了瞬间又接着到:“我可以给你帮助。”
“不必了。”唐烈语气中尽是虚弱,顾离裳却觉得他这话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绝望。
“……”
“三皇子,我早已知晓唐城的心思,我并非不想争,论演戏作态,我着实不是他的对手,只是这次我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为我做了这么大一个局,还真是……煞费苦心。咳……”
“既然知晓,你那天晚上为何还要自投罗网,弄得今日这一身狼狈。”顾离白叹息道。
“……我只是想借这次机会看看,在唐家家主眼里,我还有没有半分重量,罢了。”
……
顾离裳最终还是没有推门而入,她气愤,气唐烈不争,气唐城对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都能下得去手,气……
还气什么,她不知道,可是就是好气,心脏像是被盈满了空气的布袋,涨不破,气也撒不出来,难受的紧。
“别气了。”言笑听了这些话,不知为何竟然有种“就是如此”的感觉,“唐烈这么做,他也得到了他想知道的答案,是他自己的选择,我觉得他是不后悔的。”
“至于唐城,你觉得往后这唐家若是交到唐烈手中,唐烈能饶过害死他母亲的女人还有她的儿子吗?唐城为了自保,做出此事。”
“不过一言以概之,唐家的事情终究是唐家的事情,唐家的水太深。”
顾离裳知道这些,唐家的家事早已不是秘辛,甚至于京中的寻常百姓对于唐家的家务事都能说道出来个一二三,子丑寅卯来,什么唐家现任夫人谋害前任上位,什么因着唐城天资出众所以被唐家家主压下这事等等。
不过压不压得下就得另说了。
可是顾离裳就是气!气愤之余,是感同身受……
“父皇在母后逝后的第二日就罔顾大臣们的反对,执意为淑贵人晋了位份,一跃成为贵妃之首,不顾礼仪制度。一月后,举行封后大典,而淑贵人养育的二皇子成为了身份尊贵的二皇子,父皇他……,那时,母后还……尸骨未寒啊……我与唐城……又有什么区别?”顾离裳自嘲着笑了笑。
“当然不一样,你还有顾离白,还有我。”言笑声音虽轻,话里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顾离裳笑了,一扫之前的阴霾,“对啊,我还有你们呢!不过顾离白这个弟弟还真是不称心,哪有言朗听话懂事!不如你把言朗给我当弟弟吧!”说着说着,倒像是当真了似的,抓着言笑开始琢磨怎么把言朗跟顾离白换换。
说到最后,顾离裳又突然想到,“不对啊,你是我未来弟媳,顾离裳不能跟言朗换,不过等你嫁到我家来,言朗还是我弟!啊哈哈哈哈哈哈哈!”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的,到最后笑的跟疯子似的,言笑已经不想回话了。
“还有还有,你不觉得这件事情里边最冤枉的是墨鸦吗?什么事情都没干,反倒是被扣了一顶大帽子。”顾离裳可能已经疯了,言笑决定笑着看她说就好。
“嗯,你说的都对。”微笑,点头,不予置评。
然后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