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月光皎洁宁静。
月光下大街小巷早已淹匿了车水马龙的喧嚣,奔波忙碌了一天的人们早已酣然入梦,可惜韩飞云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住处。
他到城里的时候,客栈早已关门打烊,关门打烊还不算糟,可是如果每家打烊的客栈门上都挂着一张“客满”的牌子那可就惨了。
韩飞云开始当然还不相信自己倒霉,因为这个小镇平日并不算繁华,过往商旅一项稀少,怎会一夜之间每家客栈都住满了人呢?可是当他敲开几家客栈的门后,结果却令他不得不信,非但每一家的客房都住满了人,连客栈楼下的餐厅都住满了人,他们是将餐桌或椅子拼在一起当床将就睡的。韩飞云很奇怪,更为奇怪的是客栈中住的,竟都是些江湖人物。这么多江湖人物汇聚到这个小镇上来干什么呢?可惜韩飞云始终没能住进一家客栈打听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他甚至愿意和将桌椅拼起来当床的那些人一样睡在餐厅里,可是人家看他满身血迹,衣衫褴褛,怀里还抱着个孩子,以为不是被仇敌追杀就是犯了王法仓皇逃命的亡命之徒。虽有几分怜悯,但为少惹麻烦,还是将他拒之门外。也许韩飞云对他们稍加威吓他们也不敢不让他住宿,或者只要他说出自己的身份,相信也定会有个住处,而且定是上好的,可惜这都不是韩飞云一项的作风。所以他始终无法住进一家客栈,也始终无法去问清楚如此多的江湖人物汇聚于这小小的市镇所为何事。
睡马路也许还不是很惨,但是像他这样身受重伤,肚子又饿得“呱呱”乱叫,怀里抱着的孩子还“哇哇”直哭,那可真叫惨了。孩子这一哭不要紧,吵醒不少街面两侧的居民,纷纷启窗喝斥:“走开,走开呀!还让不让人睡觉 。”韩飞云只得连连道歉,抱着孩子左一条街右一条街的乱窜。
折腾了一夜,直到东方泛白,天已破晓,怀里的孩子才似乎哭累了睡着,韩飞云这才在一客栈的院墙外安静下来……
韩飞云折腾了一夜已经很累,刚想将孩子放下,自己重新打坐调息, 却隐约听院墙内有人声传来,韩飞云听力奇佳,马上辨出是一男一女在争执什么。开始以为是夫妻吵架,也没在意,但那争执声却越来越大,越发清晰,他便是想不听也不行了。
那女子声音清悦中带着几分冰冷、愤怒和焦急,只听她道:“什么都不要再说,一句话!到底让不让我去清凉山。”
一个男人道:“你不能去,我是不会让你去的”
韩飞云乍闻那男人说话禁不住浑身一颤,因为那声音竟与梅天寒极为相似,细一听,又有不同,那声音虽也清朗明晰,却不冰冷,也不狂傲,道很温和。不禁松了口气,自嘲地笑了笑,以为自己太惧怕梅天寒,草木皆兵了。
那女子急切地道:“我不能不去,不能亲手杀了他已够遗憾终生,难道你还不让我看着他死吗?”
那男人道:“明日这一战他若真的会败会死,你亲不亲眼看见都一样能解恨,但是他若死不了,你去了就危险了。”
那女子冷“哼”了一声道:“这次他死定了!”
那男人不以为然地道:“三年前义兄就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虽说事隔三年,义兄的武功有所精进,但到底能不能制服他还是个未知之数。”
那女子冷蔑地道:“他的武功是你义兄教的,难道作师父的竟然不是弟子的对手了?”
那男人道:“自古青出于蓝而青于蓝,何况他又是个天才,非常人可比。”
那女子又毅然地道:“无论你义兄是不是他的对手,我都非去清凉山不可,你快解开我的穴道。”
韩飞云这才明白那女子语气为何那般焦急气愤,原来是受制于人。
那男人温声道:“你别太固执,我阻止你去,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那女子冷冷地道:“用不着你的好心,你口上说是为我的安全着想,实际上是怕我上清凉山助你义兄一臂之力吧?”
那男人反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那女子道:“他毕竟是你的亲弟弟,你仍是不希望他死的。”
那男人沉默半晌,涩然道:“你说得对,他毕竟是我的亲生弟弟,作哥哥的怎么忍心要他死?可是他所犯下的,无一不是十恶不赦的大罪,我又怎能再姑息养奸……”
那女子略微语塞,道:“那……既然你不是姑息他,果真要大义灭亲,干麻还不解开我的穴道,让我上清凉山助你义兄杀他,要知道这是我报仇的最好机会了。”
那男人道:“我已说过,那里很危险,这一战他若是不死,气急败坏或是杀意正胜,也许就不会念夫妻一场的情份了,他会杀了你的。”
那女子更急燥,叫道:“我不去才总有一天会死在他手上,但我若去了他便必死无疑。你快解开我的穴道,快!快!”
那男人道:“这次义兄自己若能胜了他,根本用不着你去帮忙,义兄一个人若仍胜不了他,多你一个也是没用的。”
那女子怒道:“你……你太小看我了。”
那男人道:“这是事实,他们本就是空前绝后的两个人物,你那点本事,在他们面前就如同儿戏一般,一阵剑风就能将你乱倒,非但帮不上什么忙,反倒会碍手碍脚。”
韩飞云大略听出些端倪,是有人要在清凉山上决战,但决战的二人竟被那男人称为“空前绝后”的两个人物,韩飞云便无从查询了。江湖上称得上“空前绝后”的人物虽说凤毛麟角一般,可若是他们要决战,首先盟主应第一个知道,如今他这里毫无耳闻,自然难以索定对象。猛然想起这小镇上那么多客栈中满满的江湖人物来,若无特殊原因不会汇聚于此,难道真的是要有一场空前绝后的比斗?那他这个作盟主的,事先竟全然不知,可就怪了。他倒不十分担心会有人将他“架空”。他自信江湖上还没有人有这个本事。怕的是这决战是否会引起轩然大波,使本已被梅天寒搅得危在旦夕的武林再生事端。
本来以为那男女二人话中会露出比武之人姓名,是以一直静听,谁知听到这里,非但头脑中依旧茫然,竟又被他们“义兄”“夫妻”又“兄弟”的关系弄得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