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也奇怪,第二日张无忌醒得特别早,天刚微亮便已醒觉,头有点晕,看见怀里的赵敏兀自在沉睡,泼墨般的秀发软软地靠在自己胸前,淡淡的柳叶眉如烟熏,眼圈微红,似乎哭过。张无忌体会到她的深情,感触不已,低头吻了一下赵敏的额头,悄悄地甩离她,替她盖好被子,走到帐门又回头看了一眼,轻声道:“等我回来!”出了大帐,径来叫醒范遥,周颠。
周颠道:“教主,不叫郡主娘娘恐怕不妥吧?”张无忌道:“她睡得正酣,我们悄悄走就得了。”范遥知张无忌怕赵敏送别彼此伤心,所以一走了之,道:“事不宜迟,我们赶快启程吧!”于是三人骑了马,向东南进发,两三日就过了大漠草原。
范遥见路上中土人士渐多,道:“教主,前面就是张家口,我们去那里歇息歇息,养养马力。”张无忌点了点头,到了前面市镇上,张无忌买了一套汉人的衣服换上,和周颠等人进了一家客栈,说也奇怪,店小二一见他们,就喜形于色,赶忙过来招呼,问道:“请问是曾阿牛曾公子吗?”张无忌微觉奇怪,道:“不错,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店小二呵呵一笑,道:“三位尽管点菜,今早已经有人帮你们付账了,吃住无虑。”张无忌奇道:“这就怪了,不知那人有没有留下姓名,又或是长什么样子?”店小二道:“她倒没说自己叫什么,脸上蒙着块纱布,不过以小人之见,定是长得很美的!”周颠叫道:“你怎么知道?”店小二哈哈一笑,道:“不瞒客官说,我这人鼻子特灵,是不是美女,我一闻就闻出来,这女娃身体的幽香,真是让我绕梁三日......”说完,吞了吞唾沫。张无忌不予理会,道:“右使,你怎么看?”范遥道:“我们三人这次回来,除了郡主外还有谁知道?可能是她故意安排的。”张无忌大喜,道:“如此说来,敏妹就在附近?”范遥道:“未必,她愿意见我们时自然会出来,我们自行其事便是.”张无忌心下不解:“真的是敏妹吗?为何不直接相见,却大费周章如此安排?”周颠早就饿了,叫道:“管他三七二十一,吃了再说!”也不等张无忌回应,就对店小二道:“小二,切四斤熟牛肉,三壶酒,快点送过来!”店小二道:“客官不要其它的了吗?本店有很多名菜,比如这个鸳鸯羹,清蒸驴肉,银丝海鲜炒......”张无忌道:“不用了,你照他说的去做就行。”店小二喜上眉梢,道:“好咧,稍等片刻,马上就来!”说完,退了下去。这餐三人吃得各不相同,周颠大快朵颐,提起酒来胡喝一通,说不出地畅快;范遥一如平常,表情平静;张无忌却是满怀心事,食得极少。
晚上,张无忌一人躺在床上,兀自想着白天的事情,突然窗外有人轻轻咳嗽一声,“谁?”当即翻身而起,跃出窗外,夜色中,只看到一个身影飞快地在屋角隐没,身形窈窕,感觉熟悉,这时范遥也惊醒了,跃了出来,两人一般的心思:“追!”当即展开轻功,衔尾直追,那身影好快,左一闪,右一闪,竟在街巷和二人玩起了做迷藏,张无忌低声道:“我跃上屋顶,在前面截住她,范右使你盯紧她。”范遥点了点头,那女子似乎听到他们在商量,嘿的一声笑,身形一起,在空中一个转折,轻轻地落到了屋檐上,那姿势飘逸绝伦,实非人间气象,张无忌暗赞:“好妙的轻功!”待和范遥一同跃上屋顶时,那女子已在十余丈外,张无忌提气直追,九阳真气急速流动,越奔越快,片刻间两人一逃一追,已奔行了七八里,张无忌渐渐迫近,转头一看,范遥已被远远甩掉。
他越看前面的影子越熟悉,心里已经有了七八分的把握,寻思再过三四里必可追上。突然间,那女子翻身后跃,犹如一只青鹤,飘飘然地落到了张无忌的身后,姿势妙到颠毫。张无忌未及转身,突然劲风袭来,那女子竟一掌拍向背心。张无忌往前一跃,同时左足反踢,那人手腕一转,变成手刀,径来斩他的小腿,变招既快,又复狠辣,张无忌左腿一侧,从容避开,落地时已面向那黑衣女子,月光下,皎洁无暇的脸庞,弯弯长长的睫毛,容色清丽秀雅,表情似笑非笑,不是周芷若又是谁?
张无忌喜道:“芷若,果真是你!”上前便要亲近,周芷若退了一步,冷冷地道:“张无忌,你已是有妇之夫,怎地对小女子还如此亲热?”张无忌尴尬道:“芷若,我一时欢喜,就忘了,你怎么会来?”周芷若扑哧一声笑出来,道:“无忌哥哥,跟你开玩笑的,我们坐下来说!”说完,拉着张无忌的手,两人在屋檐坐下,叙别来之情。
张无忌道:“芷若,我知道你就住在蒙古,怎么也不来见我一面?”周芷若叹道:“见了你又如何?赵敏不是你心中的最爱吗?”张无忌笑道:“我对她,是又爱又恨,对你,是又敬又怕。”周芷若嗔道:“我宁可你对我又爱又恨!我不见你,是不想看见你这个负心人,但赵敏我却是见了!”张无忌大吃一惊,道:“你,你见她做什么?”当年二女争夫,之后周差点没在赵敏头上插五个窟窿,现在想起,还思之骇然。周芷若道:“瞧你怕的,我可不会做让你恨一辈子的事情。不是我见她,是她发现了我!”张无忌奇道:“她发现了你?”周芷若点点头,道:“我不是说过吗?只许你们行夫妻之事,却不能拜堂成亲,行夫妻之礼,过了八年十年后,你心里就会一直想着我,对不对?”张无忌道:“对,当时我还不理解你的做法,现在有点明白了,其实不需十年八年,就三年五年我想你都想得紧。”
周芷若笑道:“也不害臊,赵敏若是听见了,不罚你跪搓衣板才怪!”张无忌微感愧疚,道:“我跟她是一世夫妻,再也不会分开了,我也绝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情,只是你我相识于孩时,可谓青梅竹马,我想你自是寻常,难道你就舍得我?”说到最后,已带着三分笑意。周芷若摸了摸张无忌的脸,凝视半响,恨恨地道:“我恨不得一刀杀了你,以免夜长梦多!”张无忌笑道:“死在姑娘玉手之下,做鬼也是快活!”周芷若脸色微红,呸了一声,道:“瞧你油嘴滑舌的,我刚才说到哪了?对了,我偷偷地去看你们过得怎么样,可能留下了些线索,被赵敏察觉了,不知怎的,她竟找到了我。”张无忌惊道:“她对你说了什么?”周芷若道:“我和她的事,你就不要管了,三天前的晚上她忽然来找我,却是为了你的事。”张无忌更奇,道:“那晚她来找你?我怎不知?她一整晚都和我在一起。”周芷若笑道:“只怕你给人家下了mi药,睡得死死的,敲锣打鼓都听不见。”张无忌回思起那晚情景,自己确然喝过赵敏递来的一杯茶水,然后很快就入睡了,睡得很沉,却又醒得很快,起来时微微头晕,现在看来,应该是赵敏在茶水里放了mi药,但分量很轻,是以自己很快醒来。
张无忌沉吟片刻,道:“如此说来,敏妹是叫你与我同行?”周芷若道:“赵敏的用意,我也不消多说了,无忌哥哥,你有赵敏这样的妻子,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张无忌颇为感动,道:“敏妹始终担心我的安危,怕我被人算计,于是叫你跟我一起,她,她就不怕......”周芷若笑道:“我也是这么问她,难道你舍得张无忌?不担心我和无忌哥哥在一起?”口中特意把“无忌哥哥”四字加重了语气,续道:“赵敏叹道:我心里不舍得,那有什么法子?无忌若心中有我,自会衡量分寸,若对你旧情难忘,我纵然留住他的人,也留不住他的心!说完,又道:我知道你聪明伶俐,诡计多端,必能保得无忌周全,只是要小心一个人。我问道:谁?赵敏道:范遥!也许是我多心,但此人城府极深,我也摸不准他的心思。我缓缓地道:那聋哑头陀当年毁我师傅清誉,累我师傅自杀,赵敏你不说,我也不会和他客气!”
张无忌奇道:“敏妹怀疑右使?怎么会?范右使一直于我明教有大恩大德,当年忍辱负重,绝非无义之徒!敏妹忒也多心了!”周芷若笑道:“赵敏就是知你不信,所以才没跟你说,无忌哥哥,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今晚我跟你说的,可千万别对其它人提及!”张无忌道:“我知道了,芷若,你随我回客栈吧,范右使虽然对你师傅不敬,但也是为了相救峨嵋派,顾全大局,你看我面子上就不要计较了,好吗?”周芷若道:“你既如此说了,我还能怎样?别让我发现他有什么企图,否则我这掌底可不留情!”
张无忌喜道:“刚才我与你交手,感觉你的武功又有进步,只怕已远在灭绝之上了!”周芷若叹道:“那是花架子,不中用的,我的内力修为始终不及师傅的七成。”停顿一下,又道:“当日我被你废去九阴功力,所幸我还记得法门,回去之后刻苦修炼,三年也算有小成,再结合我之前所练的诡异招式,马马虎虎也可以派得上用场。”张无忌笑道:“不打紧,我和敏妹隐居蒙古,这几年参研九阴真经,和九阳截长补短,武功亦有精进,明天起,我教你扎根基的功夫,不出五年,你就可以赶上我啦。”又道:“我出来得久了,只怕周颠范右使担心,回去再说吧!”周芷若点了点头,当下两人并肩回到了客栈,周颠正在客房里对店小二大发脾气,说是家黑店,半夜里强人来袭,店小二诚惶诚恐,连陪不是。周颠见到张无忌和周芷若,不由得又惊又喜,随后范遥回来,周芷若简单叙述了一下来由,二人连声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