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雪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遇见过这么不懂得照顾姑娘家的男子。她以前见过的男人不少,有富家少爷纨绔子弟,这种人自然不必多说,要么把女子当成玩物,要么是四处留情冲冠一怒为红颜;还有一起共事的杀手或者是收集情报的探子,做事情一板一眼,为了保证自己没有弱点总是避免和女子接触以免产生不必要的情愫。但是那些冷血无情的杀手一旦对某个人产生了感情,那边是情深似海难以自拔了;还有像容云贺这样征战沙场的将军,懒得和女子争执。但是想像是这个绝尘这样子,明明是个纨绔子弟的身世,却是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整天就知道嘲讽她。寒雪真是想想都觉得来气,她还想从来没有碰见过这样子斤斤计较的男人。
寒雪觉得绝尘神奇的时候,绝尘同样也觉得寒雪这个女子简直是不可理喻。
明明他见过美人万千,寒雪在里面根本算不出彩,但是这个女子的脾气却是大得很。他以前在宫里生活的时候可从来没有碰见过敢这么对他说话的人。从小他身边就围绕着各种各样的姑娘,虽然姿色高低不懂,风情也是各有万种,对他或温柔或冷淡或寻常,但从来没有过敢这样子和他对着干还要骂他的人。真是不知道这样的女人是怎么和别人相处的。果然是不能指望这世上每个人都和他妹妹一样又懂事又乖巧还这么可爱。
四个人在路上走着,沉默得有些尴尬。宁云纱想要说些什么来活跃一下气氛,但是一想到寒雪和绝尘这两人的不对头又觉得还是不说为好,免得到时候又不知道哪句话忽然就碰上了他们的意见不合,然后又吵起来。真是想想就很让人头疼,明明都已经是成年人了,但是两个人居然都意外地表现得像是小孩子一样。真是让人吃惊——而且绝尘看着就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子弟,一言一行之中都透露出接受过相当好的教育的模样。绝尘的身世肯定是不简单,执云也没有提起过他们兄妹二人的家世,想来应该是有所顾忌。宁云纱想想自己和寒雪也是对对方有所隐瞒,自然是体谅他们两兄妹,也识趣地没有问。
执云和他们一起走着,虽然面上还是维持着一副正常的样子,但是心里却早已经烦躁得不行。这种完全没有人说话的情况让她觉得很烦躁。她以前听过的看过的话本子里写的江湖上豪杰女侠同行,都是一路上谈笑风生,畅聊天下大势,举手俯身之间便定了乾坤。但现在四个人一起别说谈笑风生了,连个说话的都没有,和她心里所想的情形实在是大相径庭。
早知道就不应该建议一起走了,她和哥哥一起,少宁姐姐和寒雪姐姐一起,双方都去自己要去的地方,然后等哥哥回去歇息的时候自己再悄咪咪溜出来和少宁姐姐她们一起去玩,不是很好么?
执云心里有点懊悔,但是也不好意思现在提出来分道扬镳,只得忍着异常尴尬的气氛快步走着,只想早点走到目的地,趁大家分开活动的时候喘口气。
走着走着,绝尘忽然看见了前边山脚下的一簇花,长在一丛丛带点刺的枝条上,花遍布着,红艳艳地开得灿烂,但这漫山遍野的只有这一簇花是这般模样,艳得叫人挪不开眼。他忍不住心情好了起来,随口问道:“这是什么花?”
宁云纱刚想接口回答,却忽然听见寒雪在后面似是嘲讽地冷哼了一声,心里顿时一沉,满脑子完了完了。
这两个小冤家哟,肯定是又要吵起来了。唉,真是两个小孩子!
果不其然,宁云纱听见寒雪在后面凉凉地说道:“绝尘大少爷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子弟呀,居然连这山梅花也不认得。”宁云纱在心理叹一口气,赶紧夺过话头道:“这话我们家乡那里是唤作山梅花,这里如何称呼就不知道了。这种花都是在山上开的野花,没有人养的。绝尘公子不认得也不奇怪。”
绝尘却不理会宁云纱的解释了,只追着寒雪的话反唇相讥:“是呀,还是你一个姑娘家懂得多,知道个山梅花便得意成这样,你能说出这山梅花的相关诗句来么?”
寒雪一噎,心里不甘,但一时间也真的想不出来什么诗句。更何况她向来也不怎么学这些文绉绉的东西,感觉自己失了脸面,又不想就这样算了,便又开口:“那这位书香门第的公子倒是说说看呀,你想必知道得多吧?吟上一两句也好叫我这样见识短浅的小人开开眼。”
绝尘还想再还口,却被执云吼了一声:“都停下!别说了!”
执云这一声吼把二人连着宁云纱都惊住了,一时间没有人再说话,执云见他们都安稳了下来,接着说道:“我们今日是出来游玩的,吵什么吵,你们两个要吵单独出去吵,我和少宁姐姐都还在呢。怎么,都是小孩子吗,这么大了还这样不懂事理?像什么样子!”
寒雪转过头不肯服软,绝尘一见自己的妹妹发话,瞬间就没了脾气,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委屈道:“那是她先说我的嘛,雅儿你别生气……”
执云扭过头去不理他,径自往前走。绝尘一下子害怕起来,跟着安安分分地走着也不敢再说话。宁云纱见那边已经妥当,也拉着寒雪跟上去,一边小声地劝着寒雪不要这么失礼,寒雪撇着嘴还是很不高兴的样子,但是看在执云的份上也不好再继续说些什么,只得闭了嘴跟上去。一行人很快又沉默起来。
宁云纱只叹气自己带了两个小祖宗出来玩,在路上走得心累,好不容易终于看见了寒山寺的房顶,终于松了一口气,心想着可算是到了。
踏上寒山寺大门台阶的那一刹那,似乎四个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门口打扫落叶的小和尚见有人来,把扫帚往门边墙上一靠,合掌行了行礼。
“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