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像一台老式缝纫机,在主人的双脚踩踏中,哒哒作响!光亮锐利的针尖,在布匹上奔跑,带着线一路向前。
有时线会断,需要主人重新把线穿过针眼,沿着断线的位置,继续向前!
老了的夏东海想要回到最初的轨迹,已经是不可能了,毕竟白亚茹不再是,旧缝纫机下的那块布匹了。
线断了,接上,踩踏板,也不会有任何交集了,只因物换星移,过客匆匆!
就在夏东海准备离开的时候,陆母晕倒在院子里,他扔下行李箱,背着老人家跑进小医院,前前后后忙个不停。
医生告诉白亚茹老人年事已高,身体各器官衰竭的速度飞快,让她们做好心里准备,老人家随时会停止呼吸。
伤心疲惫的白亚茹哭红了眼睛,这个陪着她走过人生低谷的善良老人,就要离开她了,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老人的银发,呼唤着“妈!”
老人家的眼皮动了动,终究是没能再睁开,白亚茹看到有泪从老人家闭合的眼角缓缓地流下来!
夏东海帮着白亚茹送走陆母,她很感激他,毕竟失去亲人是件伤心的事。有个人帮忙,总好过一个人孤零零的忙碌。
能帮到白亚茹,让夏东海很欣慰,他下定决心要好好照顾这个女人。
平复好心情的白亚茹,处理好这里的一切,锁好门,站在落锁的门前,她的视线穿过门缝,一路向前,十几年前的欢声笑语飘出院子,在山间回荡,应声而起,此起彼伏!
她什么都没带,只带着一脸的笑容走下山去,她看到了门里的陆大山,开心地向她挥手告别,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亚茹,一定要幸福!”
跟着她身后的夏东海狐疑地看着她,突然间就有了陌生的感觉,这个曾经爱他放弃一切的女人,真的不爱他了,她眼里满满的幸福不是他给予的,她以后的幸福也和他无关。
他感到脊梁骨里涌起一股寒意,瞬间弯了,阳光中他有些佝偻,颓唐着踩在山间小路旁野草的身上,脚离开时,野草又抬起头!
山间的绿意甚浓,白亚茹脚步轻盈,她打算好了,回到父母身边,尽点孝心。
火车拉着他们回到了原点,夏东海望着茫茫人海,摇摇头加入了他们。
白家迎回白亚茹,知道她再也不离开他们,除了眼泪还有开心。
“回来就好,属于你的那一份财产,一直是你大哥帮着打理,你要是感兴趣就和你大哥学做生意吧。”
白老爷子望着瘦弱的女儿,后悔当初将她扫地出门。都怪当初的不理智,才让思念变成一把钢刀,砍的他遍体鳞伤。
“爸爸妈妈我只想陪在你们身边,我欠你们的太多了。”
这二十年,她心里一直压有一块巨石,沉重的让她喘气困难。
“女儿呀,是爸爸妈妈不好。”
老夫人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拉着女儿的手,久久的不愿松开。母女连心啊,女儿一走就是二十年。这些年在外头没少吃苦受罪,想想她老人家就难过。
“爸妈你们就别难受了,放心吧!我这个做大哥的,一定会照顾好这个妹妹的。”
白家老大沉稳干练,是白氏集团的领头羊,一直以来白家的重担都压在他身上,他也不负重望,让白氏集团更上一层楼。在白氏集团各层里,都佩服称道他的能力和为人。
当年他通过各种渠道找到了妹妹,拿钱帮他们,可是倔强的妹夫拒绝了他,看着他们幸福,他也就释然了,妹妹又只是报喜不报忧,他也就疏忽了,过去的毕竟成为过眼云烟,过好当下才是真的。
欢声笑语让白家别墅又有了生机,白老爷执拗的让女儿和白老大学做生意,他们要让女儿重新活过。他要改变她的命运,让她回到原本的轨迹上来。
白亚茹经过细心合理的中药调养,脸色恢复红润,整个人饱满起来,看着年轻了许多,当年的美丽又回来了。
她原来学的就是工商管理,对如何做生意一点不陌生。人又聪明上手也快,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就能独挡一面了。
夏东海回来后就大病不起,心事沉重。
孟雨桐看着霜打茄子的夏东海,就明白了一切。她到是聪明,没有提过一句。本打算让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女人,知难而退,没成想只是夏东海一厢情愿,既然这样,她又何必去伤那个神。要做的事太多了,孟氏集团经营惨淡,她已经分身无术了,没有那个女人来和她争抢,哪有时间去管一个让她看不上的人,还是一边凉快去吧。
自从白亚茹回到白家,就一步步在改变,半年有余,她已经恢复如初,毕竟底子好,白家又特意请来中医和药膳专家,帮女儿调理身体,加上一些适当运动,白亚茹肤色红润,年轻了许多。
白家哥哥带着妹妹出席各种酒会,身着靓丽晚礼服的白亚茹,少了当年的青涩,多了一份成熟稳重,她在人群中虽不是鹤立鸡群,但也是明艳动人,很多人都来请她跳舞,她也大方的步入舞池,翩翩的舞姿不减当年。
坐在椅子里的孟雨桐,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她心里抓狂的要命,突然就感到脊梁骨嗖嗖冒冷风,半年前还是一张毫无生机老女人的死灰面容,如今竟然饱满又圆润,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着红艳艳的光泽。
这个女人卷土重来,气场强大,令她望而生畏。
上次沈氏集团为她们孟氏融资,才使孟氏集团平稳过度,闯过了难关。
白家本就对落井下石的孟雨桐怀恨在心,在生意场上时不时的暗暗打压孟氏,让她们没有喘息的时间,本来很快孟氏就会倒闭,没成想孟家竟然靠上了沈家这颗大树,现如今只好伺机再次行动。
心情极度沮丧的孟雨桐低下头,想当年自己把白亚茹踩在脚底下,她如今回来报仇也在情理之中,自己一定要做好预防,避免措手不及。
好在女儿争气嫁入沈家,沈一豪又很疼爱女儿。想到此,她又自信地抬起头,沈家财大气粗,是一棵摇钱树。有了这个靠山,她还怕什么。
希望女儿争点气,赶紧怀孕生孩子,有了孩子就有了不败的筹码。
夏雪还不知道妈妈回到了这里,没事时就给妈妈发个短信,报个平安。
白亚茹怕自己的事情影响女儿,不敢告诉夏雪她回来了,只能回信息说自己一切都好!
现在的万朗很开心,总是扶着夏雪在庄园里散步,这家伙到也老实安份。没有再和外面的女人鬼混,也没有碰夏雪一下。夏雪也落的清静,一切随他吧。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夏雪慢慢发现万朗完全变了,也许是要当爹了,他生意做的越来越有声有色,在金融领域里也混的风生水起。他做事果断,从不拖泥带水。他把万家一步步拉升,让万家成为四大家族之首。这家伙真不是吃白饭的,她开始对他刮目相看,渐渐的对他产生了好感。
一个女人的眼里有这个男人时,这个男人如果不是外星人,他就一定会有所共鸣,何况还是一心一意爱这个女人的男人,夏雪的这些变化万朗实实在在地看在眼里,别看他不说,心里还是挺美的。他不需要证明给别人看,只要他的女人喜欢,他就按这个方向努力。
自己也老大不小了,关键是他要当爹了,升级当爹让他倍加兴奋。他告诫自己以后要好好对夏雪和孩子,他要把最好的生活送给他们。他有这个能力,望着夏雪嘴角微翘,得意的露出微笑。
不知不觉中,夏雪的身体经常会主动躺在他的身边,万朗总是微笑着,轻轻把她揽在臂弯里,这女人身上散发着独特的气味,清淡幽香,他像一只蜜蜂被这气息吸引。
这香味能让他安稳入睡,这种只有妈妈身上才会散发出的味道,曾经离他远去,他迷失在百花丛中,如今这熟悉的味道又回来了。他贪婪地嗅着,心甘情愿走进这婆娑迷离的情景中。
多少个夜幕降临,黑色掩映中,白亚茹站在万家庄园外,想要进去看看女儿。
知道大女儿身体越来越笨重,她这个当妈的却不能好好陪在她身边,内疚感使她落下泪来!
她知道夏雪为了弟弟妹妹的学费很是拼命,就把陆小妹、陆小山接回白家别墅,白家早就知道他们了,很开心地告诉他们,这以后就是他们的家了。
俩个孩子很有礼貌地见过各位家长,懂事地给姥爷姥姥请安。白家老爷子越看越喜欢,特别知道俩个孩子学习优秀,就决定送他们出国深造。
三个儿子的孩子都在外国读书,六个孩子在不同的国家,这是他老人家有意这样安排的。这对他们白家长远发展百利无一害,这俩个孩子也要送出去,让他们自己选留学国家。
俩个孩子知道了母亲的过去,都表示理解,母亲的选择,他们尊重。
“你姐姐那里先暂时不要告诉她,等她生完孩子后再慢慢告诉她。”
白亚茹还不想把自己的过去告诉大女儿夏雪,毕竟她快生产了。
白家别墅格外热闹,就要过年了,孩子们将陆陆续续回到这里陪爷爷奶奶过年。
在这个新年将至的时候,有一个人倍感孤独,他就是夏东海,他知道他和白亚茹回不去了,她选择离开,让他心里有股凉意升腾。但知道她一切都好,他特别开心!以后慢慢来,也许还有机会弥补她。
他与孟雨桐的婚姻风雨飘摇,他受够了她的飞扬跋扈。他选择离开,越早解决越好,即使成了孤家寡人,他也要展开翅膀飞出去。
他悄然离开孟家别墅,一如昔日他空空地来,没有任何留恋,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在城市边缘住了下来,这年龄找工作难,他只会开车修车,其它的什么也不会。
出租车招夜班司机,他和其他人前去应聘。他不提条件,给多少算多少,很快就签定了合同,跑一宿一百元,一天一结账。夏东海很满意,能养活自己就行。
他被派与阿达一辆车,交接班时间由他们自行安排。阿达看上去和自己年龄相仿,个子不算太高,目测也就一米七,五官还算端正,就是太瘦了。阿达人不太爱说话,他们相互简单的介绍自己,定下交接班地点和时间。
阿达知道夏东海没有固定住处,就把他带回自己家。一个月五百元租给他一间屋子,夏东海很感激阿达。
阿达没有媳妇,自己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后来夏东海才知道阿达媳妇跟有钱老头跑了,带走全部存款和儿子消失的无影无踪。阿达到处寻找,十多年了杳无音讯。再后来阿达放弃了寻找,开起了出租车,希望能有一天见到自己的儿子。
俩个大男人一个白班一个夜班,在这城市里来回穿梭。
夏东海接班前都会把晚饭做好,阿达也不客气。房租钱阿达退给了夏东海,就这样俩人变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孟雨桐没有派人找夏东海,这个不知好歹的男人,让他在外吃点苦头也好。这些年好日子过多了,就不珍惜了,等在外面混不下去回来自己就有主动权了,到那个时候自己还不是照样的呼风唤雨。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这次夏东海是铁了心不回头。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了,她的如意算盘,打得过了头儿。
夏东海自从知道她设计他和白亚茹后,就对她产生了厌恶。碍于俩个女儿,他忍了二十年,如今她们长大了,他也该逃出牢笼了。
他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一个月有固定的收入,除了一日三餐他还能攒下点钱,他特别开心。终于靠双手赚钱养活自己了,他腰挺的直直的。
人活着其实很累,夏东海虽然也感到累,但他现在活的自由又开心,这比任何东西都重要。
他瞪着清亮的眼睛,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白天一个样,夜晚一个样。就和人有两面性一样,不知道哪个才是真实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