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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海瑞淳安二三事 (上)

2017-05-20发布 2750字

这天,冯剥皮正和冯县丞在中堂猜拳,突听门外吵闹,就走了出来。见七八个家丁正跟一个穷秀才争吵,冯剥皮立即命令家丁把骡子没收!

海瑞被推了下来,骡子被牵走了。他见冯剥皮一众白天打劫,愤愤质问。冯剥皮却仍口出狂言,理论几番,冯剥皮气急败坏:“快把他们抓去见县丞兄!”

海瑞被连人带物拽进中堂。正大吃二喝的冯县丞喝道:“在冯爷门前,自然是冯爷的路,你走了他的路,他就该牵你的骡。你喧闹不休,定是不法之徒。来人,搜他的包袱!”

家丁们夺下包袱,打开看,里面放着知县的官衣、官帽和官靴。冯县丞看了,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时,海瑞掏出吏部文书和印信,冯县丞和冯剥皮一见,“扑通”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恕罪。

后来,海老爷把冯县丞革了职,狠狠打了冯剥皮40大板。茶园一带的老百姓人心大快,都说:“海老爷没上任就给咱出了怨气,真是海青天哪!”

海瑞到任淳安,已过不惑之年。他上任之时,仍是秀才打扮,一不乘船,二不坐轿,而是沿途考察民情。想想从河南到浙东,要走多少路啊,虽年近半百,而海瑞一个父母官,居然千里迢迢徒步上任,实在是少见。不过这确实是考察民情的好办法,一路之上,所到之处,没有人为他造假,只要睁开眼睛,看到的都是最现实的东西。这是一个父母官的用心所在。

淳安是浙西一个山城,古老而贫困,以茶叶、竹子、林木为主要收入,而赋税沉重。又因为明朝开国之初土地没有丈量好,每亩田实际上只有八分,甚至只有五六分的,使广大农民喘不过气来。而比田赋更严重的是徭役,每丁少则一两二钱,多至十余两。农民会因为赋税徭役过重而逃亡。海瑞通过重新丈量土地,查实各户实有土地,再按土地数目分摊税赋;按田地多少、贫富情况来确定负担徭役的多寡,谓之“均徭”,这样就大大地减轻了农民的实际负担。对于“均徭”的“均”字,海瑞有他的理解,他认为,要使能负担的来负担,不能负担的不负担,能多负担的多负担,而不是平均分配,海瑞对“均徭”的理解,真正体现了以人为本的精神。淳安人从此安居乐业,连逃亡他乡的人也回到了故乡。

海瑞的前任,历届的知县都能享受到一种特别的津贴,就是摊派在田赋上的加收费用。海瑞就任之后,便革除了这条规定。而知县进京朝觐,依惯例,需要带去大批金银以便进京行贿,京官们也眼巴巴地盼着呢,这些费用在几百两到一千两不等,费用则全部摊到百姓身上。海瑞两次去京城,总共只花去盘缠四十八两,用的是自己的钱。可以想像,有多少大官失望了,但更多的百姓欢喜了。失去和得到总是相对的,要看他更看重哪一方。他又惩治贪官,肃清吏治。他心里想的是百姓,因而也深得民心,这是相辅相成的。

一日,一个当进权贵路过淳安,流经淳安的新安江水流湍激,需要有人拉纤才能行进,他就命海瑞派人前去为他拉纤,可那是个农忙时节,纤夫都是农民,常以耕种为生,农时不可误,可是作为朝廷命官,他又无法抗拒当朝权贵的命令,于是他脚穿草鞋,率领一众衙役,亲自去为权贵背纤……

明朝嘉靖年间,社会风气腐败。达官贵人经州过县,除了酒肉招待之外,还要送上厚礼。那礼帖上写的是“白米多少石”、“黄米多少石”。但其实,这“白米”、“黄米”都是隐语,指的是白银多少两、黄金多少两。这样的风气蔓延开来,连一些公子衙内路过,地方也要隆重接待。

又一日,总督胡宗宪的儿子,带着一队人马来到淳安。驿站官员不知道来者是谁,接待上稍有怠慢,惹得胡公子大怒,当场命令家丁,把驿吏五花大绑,吊在树上,用皮鞭狠狠抽打。淳安知县海瑞听说后,马上赶到驿站,见光天化日之下竟有如此无法无天之举,顿时义愤填膺。他大喝一声:“住手!”立即命令给驿吏松绑。胡公子的手下见“半路杀出了程咬金”,呼啦一下把海瑞团团围了起来。

胡公子趾高气扬,挥着马鞭,说:“你知道大爷是谁吗?” 海瑞理直气壮、义正辞严,指斥道:“不管你是谁,都不准在我管辖的地方胡作非为!” 胡公子手下的家丁威吓说:“狗官,你瞎了眼!这是胡总督胡大人的公子!” 海瑞一听,心中早已有谱。他冷冷一笑,道:“哼,以往胡大人来此巡查,命令所有地方一律不得铺张。今天看你们如此行装威盛,如此胡作非为,显然不是什么胡大人的公子,定是假冒的!”

言罢!海瑞挥手喝令将胡公子捉下,事后,海瑞马上给胡宗宪修书一封,一本正经地禀告说:“有人自称胡家公子沿途仗势欺民。海瑞想胡公必无此子,显系假冒。为免其败坏总督清名,我已没收其金银,并将之驱逐出境。”

好在胡宗宪乃一代抗倭名将,他收到信后并不怪罪海瑞。就这样,海瑞巧妙地制服了胡公子的巧取豪夺。

淳安县有一个胡胜祖,和邵时重为了争夺山地而发生了纠纷,刚巧这时候胡胜祖得病死了;胡胜祖有两个弟弟,一名胡胜荣,一名胡胜佑,胡胜佑又有一个外甥,名邵镛,都和邵时重有争山地或争产业的宿怨,于是私下弄开胡胜祖的尸桶,用朱脂涂在胡胜祖的尸体的头部,假作伤痕。

二人来到淳安县来告邵时重打死人命。海瑞命仵作去验尸,自己亲自检验后发现“所点之朱,和以胶脂,役厘火炽,是以虽洗刷数次,盆水已红,其骨不免红色。后用磁瓦刮之,头颅硬处红去无迹,至于缝痕松糙骨红迹则有,然朱脂色与打伤色一隐一显,一凝死一流活,悬绝可辨”,因而昭雪了邵时重的打死人命的冤枉,明确了胡胜荣诸人的诬告罪行。

海瑞逐渐有了明察秋毫的口碑,因此和淳安县同属于严州府的桐庐、建德、遂安等县发生了重大案件,凡是经县、府、巡按御史等部门审理而仍不能结案的,也常移到淳安县来审理,或者请海瑞去会审。

桐庐县百姓徐继,有一个妹妹,嫁与戴五孙为妻。徐继的母亲汤氏借了三两银子给戴五孙,徐继屡次向戴五孙索还,都没有结果。

有一天吏员潘天麒带领仆人潘小毛出去公干,投宿戴五孙家。刚巧戴五孙又在门前遇到了徐继,便去买酒请徐继吃,又谈到借的银子何时归还的问题,一言不合,发生了冲突,徐继用石块打死了戴五孙。

为了能毁尸灭迹,徐继又用大石块压在尸体上,投于水底。事情闹开了,桐庐县的审讯首先便很主观地虚构了徐氏和潘天麒的奸情,认为徐氏是谋杀亲夫,拟凌迟处死,将潘天麒予以处斩。

杭州刘推官复审时,苦于奸情缺乏根据,觉得不便下结论,但还是在潘天麒身上找答案,判处了潘天麒殴斗杀人,定了绞罪。详到京里,被大理寺驳回,由桐庐县知县赵惟兴、建德县知县林以良、遂安县知县罗衮三人会审,仍旧判了徐氏凌迟处死、潘天麒斩罪,但总算把徐继这个凶手找了出来,但只是把他作为替所谓“奸夫淫妇”去杀人的帮凶而已,也拟了绞罪。

巡按御史崔楝便把案件移到淳安县审理,海瑞了解下来,知道徐氏和戴五孙本来感情很好,生了好几个小孩,而潘天麒也是有妻子的,因此觉得发生奸情的可能性不大,而以前的判决中都是肯定徐氏是串通了哥哥徐继,潘天麒是串通了仆人潘小毛,这样广事声张地通奸的,海瑞更表示怀疑是否会有这一种通奸的方式。从各方面研究探索的结果,终于真相大白,保全了徐氏和潘天麒的生命和名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