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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一枚婚戒戴在谁手

2017-05-19发布 3987字

萧静听望着妻子的背影非常纳闷和诧异,仔细琢磨,觉得迎春说的是反话。于是追上了迎春搂了她的肩头说:“迎春,我是竭尽能力来追求富有,但绝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因为我有能力自己致富。我向你保证,绝不会抛弃贫寒之妻另娶富贵之女。”

迎春淡淡的一笑说:“这个理由你可以否决,不过我还会给你最恰当的分手理由。只是大过年的咱们不再说这个好吗?回家了也别带情绪,不要惹爸妈他们不高兴。”萧静听点点头说:“我知道。和杨萱仪定有娃娃亲的事我还没告诉他们,就是怕给他们心里添堵。不过,杨家母女初二要过来,他们肯定会提及这事。你不知道,默默这人有些美国化,行事很霸道。”迎春犹豫的说:“你看我是否回避一下?初一晚上我就走。”萧静听坚定的说:“没这个必要!”

当夜入睡后迎春倒是很主动,无奈萧静听有了心事少了丈夫的激情。或许迎春如杨萱仪所说的,是只懂情爱不懂性爱的女人,不会用技巧来撩拨男人,因而夫妻生活过的很沉闷。当然,也有环境的因素,一大家子住一起,激情也不可能那么张狂。

初二下午杨家母女从广州飞抵南湖机场,萧静听和迎春前去接机。杨夫人穿着黑裘皮大衣,杨萱仪穿着白色皮草,一只银狐尾巴和前脸搭在前胸。两人很有风度的走出了停机坪,萧静听他们迎了上去。一阵寒暄后杨夫人看着迎春说:“贤侄媳妇长得比照片上还要漂亮。”

杨萱仪先是热情地拥抱亲吻了萧静听,又装着初次见面的样子说:“嫂子真是一朵令男人们着迷的美丽玫瑰,我能拥抱你一下吗?”迎春笑笑说:“我哪能和萱仪姐比,你是花开富贵之家的国色天香,我不过是一只带刺的山野蔷薇。握一下手我就感觉攀高枝了。”说着礼貌的伸出了手。

杨萱仪不由分说的拥抱了迎春说:“我不怕你浑身有刺。知道吗?握手的另一半是竞争。你没见过商业谈判吧?先是虚情假意的握手,然后是唇枪舌剑的谈判,等再度握手的时候就意味着达成了妥协。”

迎春说:“拥抱比握手更加虚情假意,因为彼此把真面目隐藏在对手的背后。”杨萱仪松开了迎春说:“嫂子伶牙俐齿,我服了。”萧静听说:“服了就好。”杨萱仪矜持的一笑说:“不过我期待着再度握手。”

萧静听叫来了的士,四人上了车。萧静听回头说:“伯母,我在旋宫饭店给你们订了最好的房间。你们是客人,我是东道,一切由我来埋单。”杨夫人说:“旋宫饭店我知道,解放前就有。不过没必要住饭店,住自家多好。”杨萱仪说:“妈妈,大陆住房很紧的。”萧静听说:“我家还可以,父母都是高知,现在落实知识分子政策,分了三室一厅。只是有些简陋,怕委屈了你们。”

杨夫人说:“我们也是出自贫寒之家,什么委屈没受过?刚到台湾时我们三家女眷挤在一个屋里都住过。既然家里够住,咱们就住家里。”萧静听说:“伯母有所不知,江城的地理位置不南不北,它要是不冷不热的话也好。恰相反,是热起来要人命,冷起来受不了。”

迎春附和说:“是的江城的住房没有暖气设施,冬天很冷的。”杨夫人说:“没关系,咱们一家人,挤到一起其乐融融。贤侄,听伯母的,就住家里。啊!”萧静听说:“好吧。不过接风宴还在饭店吃,我已经定好了。现在内地的商业气氛还不浓,过年时饭店的员工巴不得关门歇业。”

到了饭店,萧璞和丈夫女儿在饭店门口迎候。萧璞疾步上前搀扶了杨夫人说:“杨夫人,我们全家非常高兴的欢迎你们回大陆来探亲。家兄还好吗?我十分想念他。”杨夫人十分激动地拉了萧璞的手,用一口乡音亲切的说:“令兄好着咧!哎呀,他也想你们咧。俄早就听玉成谝过,有个小家碧玉的妹妹生的大气典雅,哎呀,见了面面果然是不虚呀。”

浓浓的乡音一下子燃烧了彼此的亲热度,萧璞愉快的笑了,改用乡音说:“哎呀,老姐姐,离家三十多年咧,你还是乡音没改么。碧玉是俄的闺名,你就叫俄碧玉妹就是咧。俄就谦虚地介绍一下,这是拙夫波夫·苏,让咱老家话一说,听起来像是不服输,对吧?谁叫他是半个俄国佬来着。”

苏波夫笑着上前握手说:“欢迎嫂夫人到来。俄也放谦虚了说,别听俄的糟糠夸大其词,俄仅仅是小半个俄国佬。”指着苏雪笑道:“这是俄的小祖奶奶,她长得跟俄祖母一个样。”

苏雪笑着给杨夫人鞠躬说:“大舅妈好!”杨夫人和蔼可亲的搂了苏雪说:“雪儿姑娘俄在北京就见过咧。哎呀,这闺女长得洋气不说还大方得体。”又拉过杨萱仪笑道:“俄也谦虚地介绍下,这是俄的小犬女杨萱仪,小名默默。”杨萱仪鞠躬说:“默默向姑妈、姑父问好。”

萧璞笑着拉了杨萱仪的手说:“好!默默这名字听起来倒和俄们雷子是相辅相成的一对,合起来正好应了鲁迅先生的那句诗,‘于无声处听惊雷’么。”杨夫人笑道:“呀!碧玉妹咋跟令兄想到一块啦?”萧璞朗朗笑道:“敢情俄哥也是这么认为的?哎呀,这说明俄们兄妹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么。”

萧璞是说者无意,迎春是听者有心,心里不免泛起一阵尴尬和局促。恰萧璞回身拉了迎春介绍说:“差点把俄媳妇给边缘化咧,这是……”迎春红着脸说:“妈,我就不用介绍了。”萧璞恍然大悟说:“对咧,你们已经认识了啊。”这时的杨萱仪显得有几分得意,亲热地挽了萧璞的胳膊挑衅地看着迎春。萧静听催道:“大家别站在门口只顾寒暄,进饭店坐下说话。”

接下来便是杯盘交错,乡音夹带俚语,很是开心。吃罢饭,杨夫人执意不肯在饭店下榻。浓郁的乡音加上淳厚的乡情已经使得萧璞不把对方当贵宾看了。萧璞笑道:“好,就听老姐姐的,咱们就到家里去住。哎呀,搬新家时俄还跟老苏商量着来,叫他把一间房屋里盘上炕,他说咱们住的是七层楼,没办法砌烟囱。再说煤也供应紧张,不像是老家,离大同近。要不咱们就能热炕炕上一坐,沏上一壶热茶,和老姐姐美美地叨磕上半夜。”杨夫人呵呵笑了说:“哎呀,俄也可想跟妹妹好好地叨磕它一宿。”

萧璞住的三室一厅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算是相当不错的,只是没有豪华装修,再加萧璞不善打理家务,屋里有些凌乱。好在迎春来后收拾的还算干净。请客人进屋后迎春沏了茶便去卧室收拾床铺为客人准备房间。

让客人坐下后萧璞亲热的说:“老姐姐,你喝茶。这茶是俄二小子特意孝敬俄的,叫碧玉春茶,品质比碧螺春还要好。等你走时带上两斤,一斤稍给俄哥,一斤你留着喝。”杨夫人品了茶说:“好茶!行!”拿过手提包说:“你哥也给你们带了礼物。”说着掏出一个精致的礼品盒递给萧璞说:“玉成说你们结婚他也没赶上,就送你和妹夫一对戒指吧。”

萧璞打开了看是一对金戒指,一枚方戒上面刻有福字,一枚是形如牡丹的镂空花戒。萧璞戴了欣赏着说:“牡丹花寓意富贵。哎呀!俄这一辈子还没穿过金,戴过银呢。”又把方戒递给丈夫说:“不服输,你也戴上试试。哎呀,这个被你撵着屁股打,赶到台湾的大舅子,还能想着你咧。你们郎舅俩,一个国民党,一个共产党,这下可以化干戈为玉帛了吧?”苏波夫戴了戒指笑道:“国共能第三次合作,当然是两岸人民的福祉了。”

杨夫人会心的笑着,又拿出两个长形首饰盒说:“大宗商品过关要交税,也不好带。俄就在香港买了两条项链送你们,一条给雪儿姑娘,一条给迎春姑娘。”萧璞就喊了迎春出来看礼物。迎春本心不想要,又不好拒收,只好笑道:“哎呀伯母,怎么能让您破费呢。”

杨夫人笑道:“对你还有大礼呢。三玉公司董事会通过了默默的建议,决定向大陆农村捐建三所小学。其中一所就指名捐给你,过罢年就会打款过来。”迎春内心先是一震,很快平静下来。笑道:“那敢情好。我们学校破破烂烂的,真是亟待修缮。那我就代表山里的孩子们衷心感谢三玉公司献出的伟大爱心。”

杨萱仪一直注视着迎春的举动,见她并没因和自己有利害冲突就表现出失态拘礼。心想,这个女人真是秀外慧中,看来很难对付。杨萱仪起身拉过行李箱打开后取出一个红绸小包递给萧璞说:“姑妈,来时二叔也托我带来一样东西让我交给姑妈和雷哥。”萧璞打开了看还是一枚戒子,而且是很普通的戒子,就是一个柳叶形的金箍子。萧璞说:“雷子,这是你爸给你的礼物。”

杨萱仪深沉的说:“姑妈,这枚戒子虽普通,但它的意义不普通。听二叔说这是他和二婶结婚时的纪念婚戒。那时的二叔虽已是上校团长了,但他一不会喝兵血,二不会巧取豪夺去敛财。所以身上也很拮据,就在驻地的小镇上找银匠打了一对纪念婚戒,背面刻有纪念文字。如今他知道二婶圆寂了,说再戴着它睹物伤心,让我带给你们,说和二婶留下的那只还可再凑成一对。”

萧璞也不免睹物伤心,揩揩眼泪说:“雷子,把你娘留给你的那只也拿出来。”萧静听到卧室取了戒子出来说:“这枚戒子我娘交给我时说我爹也有一只,说或许将来能再凑成一对,想不到我娘还说准了。”

大家传看这对戒子,这对戒子造型一样,只是一大一小。男戒的背面錾有永结同心,三十六年,女戒的背面錾有共度白头,三十六年的文字。萧静听感到一阵疑惑说:“不对吧?我爹和娘是四二年才认识。”杨萱仪笑了说:“三十六年是民国年号,就是一九四七年。雷哥,那会你已经在二婶肚里了,你也是这两只婚戒的见证人,你咋就不知道呢?”大伙笑了。

萧璞擦擦眼泪感叹说:“唉,结同心不易,求同命更难啊!眼下我哥还在,可我嫂子没了。”又放严肃了说:“杨夫人,请你回去转告我哥,军花是死于文革年代,但不等于是死于文革。这是两个概念,要他分清。希望他不要产生误解,能继续为祖国的统一作出贡献。有一天我要是能见到我哥的话,我会把军花真正的死因告诉他的。”

苏波夫笑道:“听听,我的糟糠之妻也成政治家了。难怪我这个党委书记要退居二线呢。”萧璞笑了说:“咱们不提往日伤心事了。既然这对婚戒又凑成一对了,咱们还是传承它的婚介功能。雷子,这只男戒你就戴了吧。”又亲切地喊迎春说:“闺女,坐妈身边来。现在娶媳妇女方都要求男方买三金。正好,伯母送你一条金链项,你婆婆留给你一只金戒子,我呢,赶明给你买对金耳环。咱们三金也齐了啊。希望你和雷子永结同心,共度白头。”

迎春一阵激动,眼睛潮湿。正当萧璞拿起迎春的左手要把戒子套在她的中指时,迎春却把手缩了回去。抬头苦笑说:“妈,这枚戒子不应该戴在我手。”萧璞问:“你不戴还能给谁?”迎春说:“妈不是说,雷哥和默默是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