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程无实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父母早逝,鲜有族亲,二十好几的人了,仍然守着那个陈旧的秘密独自生活着。以前有过不少前来说亲的媒婆,但都被他家阴森的气氛给吓了回去,久而久之,也就变得冷冷清清,门可罗雀了。程无实不是没有想过改变现状,但他生性敦敏,孝顺忠厚,父母遗愿未敢不从,如此,大概错过了许多吧。
程无实轻轻叹了口气,跟个小老头似的,感慨了一会儿人生,当晚很晚才睡下。
第二天一早,管家的嬷嬷来敲门,道:“老爷,那位林楼主派人送请帖来了。”
“林楼主?”程无实感到一阵稀奇,披上外衣就打开了门,管家嬷嬷颤颤巍巍将请帖送到他手上,缓缓道:“刚送来的,说是事情紧急,我怕误事,就着急着忙送来了。”
程无实抬头看了眼天色,东边才泛着鱼白呢,当真是出了大事么?可林岁安不像这么规矩的人,要是真出事,还不早早堵在自家门口了?他狐疑着打开请帖,上头只写了四个字:
“老程,饭否?”
程无实心头一热,紧接着就咯咯笑起来,将帖子径直塞到了袖口中,对着管事嬷嬷说道:“那送信的还在吗?”
“不在了,说是送到就算完成了任务。”
“这样。”程无实沉吟片刻,“那你去准备些礼物,我过会儿出门去春风得意楼。”
“是,老爷。”
程无实深吸两口气,才平复了心情,快速换好衣服,修整仪容,信步出门。大街上陆陆续续有人在摆摊,早点的香气已经起来了,这又是忙碌的一天。程无实高兴又紧张,等忐忑地走到春风得意楼的门口,又害怕的不敢进去。
里头的荞麦正在摆饭桌,林岁安缓步穿过大堂,问道:“程老板来了没?”
“还没。”
“还没有?”林岁安大概猜到原因,笑着,“他是骑着乌龟来的吗?”
荞麦也笑了:“我去外头看看。”
果不其然,程无实正徘徊在门口,一听见动静,还微微慌了神。
“程老板快些进来,该吃早饭了。”
那语气,像极了一位平常的母亲。
程无实蓦然鼻酸:“唐突了,我给林楼主带了些礼物。”
“我又不缺你的东西,纯粹就是想约你吃顿饭。”林岁安也晃晃悠悠走出来,倚着半开的大门,笑着,“我看你呀,小心谨慎惯了,来我这儿也瞎客气!”
程无实一时也懵了,他突然不知道怎么形容和林岁安的关系,点头之交太浅,肝胆相照太重,到头来,不过是利益相关的熟人。可他是真高兴,有一种他乡遇故知,久别又逢君的亲切与激动,以至于看到那几个字,就迫不及待地赶了过来。
“没话说了吧?”林岁安得意地踢踢腿儿,“荞麦,把礼物拎进去,你自个儿看着分。”
“是,楼主。”
程无实有点不好意思地将手里的东西交给荞麦,连声道:“见笑了,见笑了。”
“程老板出手的东西必定不会差,哪里有见笑之说?”林岁安笑眯眯的,领着人进去,程无实顺带帮荞麦关上了门。
“你先坐会儿,我去叫那几条懒虫起床。”
“我已经起来了。”尹阙的声音幽幽地从角落里传来,林岁安立马扑了过去,换上一张恭维的笑脸:“哎呀,我的府君大人都起来啦,我还以为您会多睡一会儿。”
“我要再来晚一点,我的心肝儿就要和人跑了。”尹阙打趣她,林岁安嘟着嘴,用鼻子哼了一声:“我可是很个痴情种!你不懂就不要乱说!”
她这话说出来,尹阙和程无实都忍不住笑起来,林岁安回头瞪了程无实一眼:“笑什么笑,我好心请你吃早饭,还笑我?信不信没收你的碗筷!”
程无实不敢反驳,只坐在位子上憋着笑,尹阙揽着她的腰,笑着:“你不是说要去叫那几条懒虫起来么,还不去?”
“不去了,爱起不起,爱吃不吃!”林岁安摇头晃脑地就坐到了桌边,冲着程无实道,“程老板,我劝你最好把这一桌吃干净,不然别怪我!”
程无实扫了一眼丰盛的早点,又看了眼似怒非怒的林岁安,默默点了个头。尹阙给两人一人盛了一碗米粥,道:“吃吧。”
“燕茴也跟我们一起吃,你多盛一碗。”
“好。”
程无实奇怪地问道:“尹先生不吃吗?”
“他和我吃一碗呀,你没注意我的碗比你大了一圈么?”
程无实是彻底被打败了。
“你就胡说八道吧!”尹阙无奈,林岁安正想反驳,燕茴就走到了这里。
“姐姐,程老板,尹先生。”她一一给人打招呼,只描了眉,淡妆素衣,看上去有点慵懒,很美。
程无实有点呆。
“燕茴你坐我这儿。”林岁安拍拍身边的凳子,笑着,“我们先吃,不等那两条大懒虫了!”
燕茴点头:“好。”
尹阙没有告诉这个姑娘,昨天花椒说要勤奋读书,花不寿还真陪着他秉烛夜读了,睡在隔壁的他听了一宿,居然还睡得很踏实。也罢,他轻笑,看着一脸高兴的林岁安,安静地挑着鱼刺,夹到了对方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