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内有种奇怪的东西离开了肉体,好像不属于自己一般,像是放飞的风筝,全部精力都集中在高高在上的飘渺中,那根固定的线若有若无地来回摆动。
游客从我身边走过,我到像是景区的一棵树,人说笑的语调和都市里随处可见,就连不断低头玩弄手机的姿势也一样,群众的状态总时时刻刻带着生活迷离的表象,甚至是有这些人存在的地方就随处都是陷阱,即使你原地不动脚下的泥土也被侵蚀的塌陷,突然有点后悔在八月底这样炎热的一个下午选择了来爬山,这和在超市排队买单的感觉没什么两样。
我插上了耳机,几首循环的歌曲很不配现在的心情,隔绝了周边不搭的气氛感觉好多了,mp3里的歌曲很久没换了,不是不喜欢音乐,只是现在懒了很多,每次换音乐真的太麻烦了,下载,付费,试听,听到不喜欢的反而还是感觉老歌好听,于是就为了几首歌曲放弃了整个未知,前所未见或者这辈子永远都不能听到的好歌。
前面路过一个天然洞穴形成的拱桥,人开始拥堵起来,更多的人是举起手中的手机拍个不停,然后他们低头看自己手机里的拍照效果,效果好的就发朋友圈,本来狭窄的路堵了起来,有点酷似绿灯一亮憋了六十秒的人群快步走向对面的冲动。
我前面有一对父子,父亲人高马大五大三粗,他的儿子长大和他的体型应该查不到哪里去,七八岁的样子已经有一百五十斤左右来,这个父亲手里的烟终于到了尽头,我在他后面已经吸够了二手烟,即使靠的很近我也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我只能看见儿子脸上囤积的白肉在不断蠕动着,他的嘴慵懒地动着不知道在说什么!他父亲顺手将手中燃着的烟蒂丢进一旁的路涧。
有的时候我并不喜欢过于肥胖的人,总能想象一只花白的大肉虫躺在一张舒适的床上,身体上唯一灵活的就是嘴,食物源源不断涌进他的身体里,它会繁殖,繁殖出另一张床上消耗资源的肉虫,眼前这两只肉虫就是如此,它们没有天敌,在食物充沛的情况下这种群体正日益繁盛,它们要吃掉这个星球上最后一块饼干。我厌恶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可现实就是这样的人像是故意包围我一样,无时不刻都出现在我眼前,晃动着,摇摆着。
我快速的走过拱桥,我有点害怕和人群相处太久的时间,不断有人在吃东西,不过这些人并不想看见自己犯罪的证据,他们将瓜子果皮仍进山涧里去了。
再次后悔来这个地方了,多余的假期还是耗费在了空虚寂寞的人群里,在家看部电影也许会好的多,我更喜欢去没人出现的地方,比如黑竹沟住上几天,可这个计划一直未能成行。突然空中传来一阵沉闷的尖叫,我迅速闻声望去,只见一个黄衣女子从我后面头顶的拱桥跌落下来,她落地声音被周围骚动的人群盖过去了。
她落在一块地面突出的平台上,因为是腿部先着地,她上半身从外表看不出来哪里受伤,她长的并不是很漂亮,一张大饼脸,眼角和嘴唇正在向外溢出血来,嘴里的血量不断的加量了,最后干脆向外喷涌,她的脸像是在笑,涂了血液的嘴唇妖艳了许多,她一动不动的样子像是一只正在捕猎的眼镜蛇,身上的神经细胞抽动着,貌似也来不及思考中午吃什么了!
周围骚动的人群迅速将她围了起来,他们吃惊地看着她正在死去的样子,悄悄的围着她,像是在做某种祭祀的祈祷,有人开始拿出手机拍照,也有人不忍心看着残忍的血腥场面将头扭了过去,有几个年纪大点的人上前去看!人们开始肆无忌惮地猜测她出事的原因!人就是这样的一种动物!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个女人好像一直在直勾勾的看着我,并不是畏惧,只是感觉另一种奇妙的感觉,并不是感觉她正在死去,相反她是正在表演,一场成功吸引麻木人群视线的表演,她似乎看穿了我对她的看穿,于是就将目光锁定了我,一个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我快步离开了围观的人群,一个生命的离去太自然不过了,这种离开的方式实在是太无聊了,即使死也被众人监视着,被人自以为是的猜测着。我现在一直特别怀念十九岁的时候,现在有时候也在想人过完十九岁应该就离开这个世界了,自杀,或者悄悄消失在人群里,留给人用来怀念,而不是过完十九岁以后要面对一个无聊的世界和琐碎的事情,最终以为美好的事物都变的模糊,爱也能变成恨,变成一种不想描述的东西。
我走进山下的博物馆,说是博物馆,外观的造型和路边的公厕没什么区别,吸引我的是门口空洞黝黑的大理石装饰显得格外深沉,和外面人流穿梭相比,博物馆好像是世外桃源。
博物馆内果然是空无一人,除了还亮着的壁灯,和偶尔外面噪杂传进来的人声,陈列柜玻璃闪着寒光,铺着亚麻布的地板没有一丝尘埃,天花板像寺庙里的顶壁,显得寂静而森严。我蹑手蹑脚地在昏暗的展览厅内四处闲逛,稍微有点声音都特别大,好像我也是展览品的展览对象。展览的东西都是山民以往用过的造林工具,以及山中发现的化石,什么叫博物馆呢?就是以往人用过,或者人本身就是一具即将被展览在博物馆的一截躯体,人只是对自己的过去感兴趣,对人类集体过往表现出来的漠不关心是这个星球的通病,这就是人绝少往博物馆走的原因吧!
我走到一尊木雕前,被一根不见修饰痕迹的木马面前停了下来,这种造诣真是鬼斧神工,自然的同时留给人太多的遐想空间!背后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我的意识瞬间从木雕转移到这个背后向我靠过来的人身上,我透过玻璃壁隐约看见一袭白裙的纤细女人,她好像就是冲着我而来的一样。
“不好意思打扰了!”一阵略带歉意的温柔嗓音好像我确实被她打扰一样,我转过身,一张白净的脸庞像是瓷一样,她的脸型是古典美女的瓜子脸,脸上的曲线一寸不多,一寸不少,无论是眉毛,鼻子,还是嘴巴,所有在她脸上的造物都这样完美,她纤长的睫毛,无辜地看着一个她即将要打扰的人。
“我的手机没电了!我能用你的手机打个电话吗?”我只是打量她一眼的功夫就点点头将手机递给了她。“谢谢”她接过手机冲我笑笑,向一旁走了几步,自己打电话去了。
我扭过头假装看刚才那截木雕,只是我的眼睛全部都放在了玻璃壁折射出来的人影上,这个女人让我连拒绝的思考都没有,一个会来博物馆的女人实在让我好奇,她现在手机没电却又急着打电话的人是谁?丈夫?还是情人?她也是一个爱玩手机玩到没电便向陌生人借电话的女人?她压低的声音的让我感觉这个展览室更安静了,这是因为我的耳朵神经都集中在了她细腻的通话中,这种偷听的罪恶让我感觉好像我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不可分割。
她把电话还回来,并没有离去,谁先开口说话的忘记了,她随口对着展馆里的展品做了些自己的看法,我回她一句就这样聊了起来。我们在博物馆绕了一圈,接着又从博物馆走到了山下的景点入口处,她似乎也不太喜欢拥挤的人群,我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虽然只是减短的交流我依然觉得她有种用语言无法表达的魅力,特别是她平静盯着远处若有所思的样子,那种朦胧的侧脸的线条和发际清晰的鬓角,仿佛是古老油画里走出来的圣女像,这是一种难以言语的奇妙感觉,她笑的时候也很迷人,贝齿白唇间即使不说话似乎也在表达很多东西,她的脖颈下有颗黑痣,介于衣服遮盖不到的地方,和她雪白的皮肤向映衬,显出另一种温柔。
出了景区的大门我们又往下走了一段,她是家具老板王金泉的妻子,张小静,我很欣喜她对艺术的一些见解,这和我做为一个大学哲学老师的工作多少是相通的,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看她热情洋溢的样子,这多少拉近了我和她的距离。
我很喜欢这种没有通讯打扰的交流方式,不过这种原始的方式正在和人告别,这是人自己的选择。临别的痛苦在道路上蔓延,在她转身的一瞬,我的目光又落在她薄若蝉翼的黑色衬衫上,这件半透明的衣衫隐约将她的后背漏了出来,在她的肩膀处隐约有几道若隐若现痕迹,我能清楚的想象到雪白皮肤上突然出现的痕迹是多明显,在这黑色衬衫中像是几条活着的细小的虫,爬在人的神经上,着对一个单身汉,绝对是个不小的体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