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这个星期天的夜晚,对于尚家来说,同样是一个别样的夜晚。尚元林在回家的这一路上始终是闷不做声,这不由使坐在他车子后面的尚兵感到心里更加的没底,相比之下,尚兵更是希望自己的爸爸能让他跟在车子后面小跑而回•••。
进到屋子后,任茹首先从厨房中迎接了他们,她一眼看见了儿子,继而那无望的面色中陡增了无限的气愤。
尚奶奶看见孙子跟着儿子总算是在朦胧的夜色中显露了庐山真面,一瞬间她仿佛感觉尚家的整个希望都重新回归了阵营般,她将整整悬了一天的心偷偷的着了地•••。然后就眯起眼睛仔细的打量着孙子的样子,生怕露下其中某个细微之处•••。
打量的结果很快被揭晓了,虽然局部阵容有些乱套,但好在基本格局还是具备的,孙子还是那个孙子,只要浑身上下给他好好拾掇拾掇•••,“老天爷保佑,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尚奶奶的心里默默的祈祷着,为自己,也为整个尚家•••。
然后她悄悄的对一边同样是抱有侥幸心里的尚维与尚菲说道:“去给你哥打盆洗脸水来。”
尚维急忙拿过洗脸盆,掀开水缸盖,然后用水瓢将那清水弄到洗脸盆内,在她端给尚兵的同时,尚菲已经将一条白色的毛巾递到了哥哥的手中。
任茹默默的坐在炕沿上,耐下极大的性子看着尚兵稀里哗啦的在地上洗着脸,在这间隙,她也听明白了尚元林那些寻找一天的相关讲诉•••。
“什么?”任茹彻底的急了,当她听到自己的儿子不知何时已经跟那个臭名昭著的李早联的儿子李开滚混在一起时,她抱着膀子一下子便站了起来,那一瞬间的动作不由让尚氏家里所有的人为之惊诧,那个在三个孩子眼中的忙里忙外的妈妈,那个在尚奶奶眼中的温柔贤惠的儿媳妇,那个在丈夫眼中一贯在大是大非面前沉着冷静的贤内助•••。竟然彻头彻尾的改变了以往所有的形象。
此刻的任茹直着个脖子,那脖子上的青筋与此同时也都爆裂了出来,她冲着儿子怒气冲天的大喊道:“小兵子,你•••你可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说说吧,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跟那些人混在一起的。”
尚兵这时候已经将脸擦干净了。但那眼角处的乌青和一侧脸上的疤痕,显然是用清水所冲刷不下去的。
他甩了甩头上的被喷溅到的水花,然后一屁股便欲要坐到沙发上面。
“站着。”尚元林缓缓的说道。语气虽轻,却不容置疑。
尚兵的屁股本来已经与那座位挨了边,此刻却又不得不的站了起来。
“站直。”尚元林接着要求对方道。
尚兵只能将自己的腰板向着上面拔了又拔。
尚奶奶见到这夫妻二人已经不知不觉的将那审讯的公堂给布置好了,于是就对孙子劝道:“小兵子啊,事到如今,你就全都招了吧,你若是一五一十的将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告诉我们,你放心,无论发生了什么,只要你能保证今后改了,你还是你。还是好孩子一个。绝对破不了相的。”
尚奶奶在向自己的孙子保证着。
尚兵这时虽然已经在外面折腾了整整一天了,那梦幻般的外面的世界在他的眼中实在是精彩极了,而眼下他又不得不回到现实里面,此刻,他的那个被父亲刚刚打过的脸上还在隐隐作痛。
他不自觉的摸了摸脸,嘴角也随之抽搐了一下,然后低头认罪道:“妈,爸,你们都别生气了。我今天就是跟他们大家伙凑了个热闹。图意人多好玩,今后我一定改还不行吗。”
“改?”任茹一听,不由摇头叹道:“小兵子,你也知道,妈妈和爸爸一贯都是对你格外的疼爱,你虽然身为家里的老大,但我们从没有过高的要求过你什么,你刚开始上初中的时候,你知道你是被分到慢班的,可你不干,说那样会影响你的成绩,妈妈于是费劲巴利的给你弄到了快班里去,但弄来弄去的究竟有什么用啊,你放着孙小顺那样的好孩子不接触,硬是和李早联的儿子滚混在一起,谁不知道那个人家是离过婚的。”
“妈。”尚兵一听,自己的母亲竟然如此的在背后评价李开的家庭,于是一改刚刚的认错态度,用一种十分反感的口吻对母亲说道:“离婚咋了,离婚就不是人了。就应该所有人都不用理他们了。更何况我接触的是李早联的儿子李开又不是李早联本人。”
“唉,你还来劲了你。”任茹见儿子振振有词,于是又用一种不容更改的命令口吻对儿子说道:“总之,以后绝对不允许你再接触那个李早联的孩子,全东倩谁不知道那个李早联喝完酒就打孩子打老婆。”
“妈,没想到你知道东倩的事情还真多。”尚兵挑眉接着对付道。
“你当你妈是傻子啊,你妈天天上班下班的来来回回路过这东倩的大街小巷,我啥不知道啊,妈妈走过的路要比你吃过的饭都多的。”任茹继续教训儿子道。
“妈呀,可人家李开可是无辜的,他和他弟弟都是很可怜的。你没看见他家住的那屋子•••。”尚兵强调着自己的观点。为无辜的李开继续辩解着。
“他可怜那是另外一回事,若是他可怜,他冲妈妈我借钱,妈妈我可以帮他一把,但是•••。”任茹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姿态十足的摆在儿子面前,她努力的强调着最后两个字道:“但是你千万千万别和他在一起玩儿知道吗?”
尚兵一听到母亲又提到借钱的事情,这不由使他忽然想到了白天在九营村遇到的那个找他算账的李民生。
他不由撇撇嘴,不服气的说道:“妈呀,您就别提借钱这档子事了,你知道前些日子你借钱给那个李家婶子李家婶子的•••。”
“怎么了?”任茹听儿子提起了这事,不由一愣道:“这关你何事。”
尚兵欲言又止,看着眼前一脸火气的父母,他忽然心里暗道:“还是不要将整个事情说出来为好,免得又要他们没完没了的问打架的事情,那样的话,我今天真的是没条活路要走了。”
“总之,”尚兵想到这里,简单的应付任茹道:“妈呀,今后你就不要总是给你的一片好心拿出来给人家看了。人家理解的行,不理解的还以为你诚心要跟人家的那个家族进行挑战呢。”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呀。”任茹怒道,然后对尚兵再次强调道:“总之,我借钱给别人那是没错的,但是你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就是绝对有错。这样吧,为了避免以后你不再犯今天这样的严重错误,我已经决定,要你给我和你爸现在就写一份保证书吧。”
“啊?”
尚兵一听自己的妈妈竟然提出了这样的要求,不由苦着脸嘟哝道:“妈呀,我今后保证改就得了吧,还写啥保证书呀。”
“这已经很便宜你了。你就知足吧。”任茹边说边让尚菲将一只钢笔和一篇打满横道的信纸拿了过来,尚菲急忙转身将那些物品准备妥当并摊放在尚兵的面前。
尚兵仍然像个木头桩子似的储在地上,吱吱扭扭的不愿意动那钢笔。
“小兵子,赶快写啊。”尚奶奶见状,不禁着急的督促着孙子道。
“奶奶,我不知道咋写啊。”尚兵实话实说。通常写这种东西,那是需要用心去抒写的,而心里干干净净的,一点承认错误的意识都不具备,即便是绞尽脑汁,也是无济于事的,而此刻对于尚兵来讲,他的心里就是荒野一片,他嘴上承认着错误,但当他见到自己的父母只用了这种小小的酷刑将他审讯完毕之后,他的胆子又变的大了起来,他此刻只想好好睡上一觉,哪还有什么心思去写什么保证书。
“你就写保证今后要跟着孙小顺那孩子玩,不再找那个李早联的儿子玩了。那李早联的儿子叫李,李什么来的。”尚奶奶给尚兵出着主意。
“李开。”记忆力颇好的尚菲突然在一旁接茬道。
“对对对。李开李开。”尚奶奶接着道,同时也轻叹了口气,对任茹说道:“说来那李早联的两个孩子也真是够可怜的。”
“我们可以可怜他们,但不能让咱孩子跟他们玩不是。那样的话,不就被他给带坏了吗。”任茹对尚奶奶再次摊出了自己的观点。
“小茹啊,你说的还真是没错。这孩子呀,跟谁在一块玩可真是有说道。若是跟个好人玩,说不定将来就会被带到好道上去,若是跟个坏人玩•••。”尚奶奶越来越觉得任茹说的很对。但没想到尚元林却突然接过了尚奶奶的话茬道:“孩子若是不是那样的,跟谁玩都那个德性。就是给他放到金銮殿上,也是狗屎一炮。”
说着,尚元林头也未回,去到外面自顾自的吸烟去了。
“你还去外面干什么呀?吃饭吧。”任茹忽然想到为了寻找儿子而忙乎了一天的丈夫目前还没有吃顿消停饭,她对尚元林说道。
“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饭。”
“妈,我饿了。我想吃。”经过这番提醒,尚兵突然感到自己此刻也已经是肚子发瘪,一种难以忍受的饥饿感袭击了他的五脏六腑。
“先写。写完了再吃。”任茹一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姿态。
尚兵无奈,只好埋下头来在那张纯洁的纸上无声的抒写着,尚奶奶这时情不自禁的走到了孙子的面前,俯下头来轻轻的用手触摸着孙子脸上的淤青,然后关切的小声问着:“还疼吗?”
尚元林此刻在外面的那颗越长越高的杏树下面缓缓的踱着脚步,他点起了一支香烟,猛烈的吸了两口后,将那燃烧到了三分之一的烟蒂半握在指尖处,他抬起了头,见那轮明月此刻半隐在一片层层叠叠的乌云里面,一只手突然触摸到了裤子外侧被狗撕咬过的那个破损处,他不由惆怅的掀动了一下嘴角,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已经被狗咬伤了,只知道刚刚在李早联家里掴在儿子脸上的那个巴掌,无非只是触碰在他的肌肤上面,却未曾真正的打到他的心里面•••。
除了儿子目前的这个越来越糟的状况,其余的事他什么也不打算研究了,“还在市内买什么房子啊?孩子若是不争气,在哪里住还不都是一样的。”他不由讥讽的一笑,一对深邃的眼眸中,蓄满了难言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