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青水寨中,众人正欢快的围着两人多高的火焰载歌载舞。火堆旁是堆积如山的瓜果,整坛整坛的美酒,香气四溢的美食和一整只烤全牛。
毛子与乔戒二人虽然听不懂山民们在唱些什么,但并不妨碍他们伴随着激昂的音乐摇曳身姿。山民们见到他们笨拙而又僵硬的舞姿,都投以善意而又鼓励的微笑。
“哎呦,你踩到我脚了!”乔戒大声埋怨道。
“我就踩一脚而已,你刚才都踩了我五脚了!”毛子辩解道。
乔戒正欲再说些什么,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身边响起。
“你俩也太笨了,来,我教你跳舞。”
说着,一只玉手便小心翼翼的握住了毛子缠着竹板的左臂,另一只手则娴熟的放在了他的腰上。
只此一个动作,毛子只觉周围的音乐消失了,众人的歌唱声远去了,甚至连乔戒的身影都变得模糊起来。
整个世界一片漆黑,唯有一袭白裙的女子,摇曳着妩媚的舞姿,呈现在他的眼前。
此时此刻,毛子明显感觉到有些口干舌燥,仿佛在大漠中行走了数日的路人,自己的心脏也如马达般飞速的跳动,似乎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破体而出,一睹眼前女子的绝世容颜。
“你怎么不跳啊,来,跟着我的节拍走。”女子嗔骂道。
“呃。。。”少女的声音如魔咒般在他耳边响起,毛子只觉的脑子中一片空白,如同一具布偶般机械的模仿着女子的步伐与动作。
“真没劲!”乔戒不满的嘟囔着,走出了舞池。纵使他再没有眼力劲,此刻也知道什么叫做回避。
“见色忘友的家伙,下次碰到师父了,让他好好教训你!”乔戒一边说着,随手拿起一个不知名的瓜果塞入口中,刚嚼了没两下便如电击般直挺挺的站在原地,两眼泛着饥渴的光芒。
这种南疆特产的瓜果竟然如此奇特,不仅鲜嫩多汁,甘甜可口,而且嚼起来还有一股子花香,如同置身于万花丛中,令人心旷神怡。
乔戒顿时将刚才的不快抛之脑后,偷偷的松了松腰带,大快朵颐起来。只是刚刚才吃到兴头上,一个壮汉便不由分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干嘛?我正忙着呢。” 此刻,乔戒明显不想被人打扰。
那位壮汉也不啰嗦,先是指了指自己的嘴巴,随即又指了指远处的烤全牛,最后又竖起个大拇指。
乔戒心领神会,道了声“谢谢”后,便马不停蹄的跑了过去。
烤全牛旁,两个壮汉正一头一尾热火朝天的忙活着,只见正对着牛头的那个壮汉两手各握一根竹竿,小心翼翼的伸进烤牛的肚子中,聚精会神的捣鼓着什么。
不多会,几个西瓜大小,被烧的通红的石头便被这人用竹竿夹了出来。
另一个人正站在一块巨石后面,石头上放着一条牛腿。只见这人手握一把两尺来长的剔骨刀,如同耍戏般颇为夸张的在身前比划着。只这一分神的功夫,就见他手起刀落,三下五除二的将石头上的牛腿剔了个干净,徒留一根白森森的腿骨。
壮汉把剃好的牛肉用芭蕉叶包好,瞅见人群中的乔戒,大步走到他的身前,不由分的将牛肉塞到他的手中,并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继而咧开嘴一笑,走了。
面对热腾腾的美味,乔戒也只是礼貌的推辞一番后,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这用石头焖熟的牛肉果然美味,牛皮又焦又脆,牛肉肥而不腻,只是由于吃的太多太急,一大团肉噎到了嗓子眼里,脸色顿时涨成了猪肝色。旁边一个姑娘见状,赶忙递上来一碗水,乔戒看都没看,一饮而尽,哪知喝入口中方才明白,这根本不是水,而是当地有名的烈酒。
乔戒本不善酒量,但现在吐出来岂不是驳了姑娘的一番好意,当下皱着眉,硬生生的将一碗烈酒一饮而尽。此举顿时引来了周围无数的叫好声。
南疆人善酒更喜斗酒,刚放下酒杯,顿时有人端着酒碗凑了过去,乔戒推辞不得,只能一饮而尽。此举,顿时引来了周围人群更大的喝彩声。
在南疆人的印象中,中原人都是文绉绉的酸书生,第一次遇到如此海量豁达之人,当下顿时来了兴趣。只见十几个南疆大汉或抱着酒坛、或端着酒碗,一拥而上,将乔戒围在其中,要与他斗酒。
烈酒虽然辛辣,但后味浓香甘冽,令人回味无穷,乔戒虽不善饮酒,无奈嘴馋腹痒,当下也只是象征性的推辞一番,便抱起酒缸牛饮起来。
南疆众大汉俱是睁大了牛眼,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如此豪迈的饮酒方式,纵使放在民风彪悍的南疆地界都不多见的。
乔戒无意识的行为,顿时被大汉们视为宣战,当场就撸起袖子,各个如打了鸡血般纷纷效仿,誓与此人争个高下。
正当乔戒疲于斗酒之际,毛子这边正吃力的跟着玥瑶学习舞步。
从玥瑶时而微微皱眉,时而面露痛苦之色可以看出,毛子的舞技确实烂的可以。
不知是被毛子踩怕了还是终于放弃了雕琢这块朽木的决心。
“今天就教到这里吧,你身上有伤,要多休息才是。”
“玥瑶姑娘,你的楷语说的好流利啊,莫非你在我们中原呆过?”
“你猜!”玥瑶调皮的说道。
“我猜呆过。”
“不对,再猜!”
“没呆过?”
“嗯,真聪明,只猜了两次就猜对了!”
“。。。”
“哈哈,不逗你了。其实我根本就没有去过你们中原,这是阿妈从小教我的。”
“你阿妈为什么会楷语?”
“明天见了面,你问问不就知道了。”
见玥瑶不想细谈,毛子知趣的转移了话题,“师傅说南疆人好客,果然不假,摆这么大排场欢迎我们兄弟二人。”
“你不会以为我们青水寨招待客人都是这种方式吧?”
“不是吗?”
“当然不是,若是每个客人来的时候都要杀头牛,那我们寨子里有多少头牛也不够杀啊!笨!”玥瑶嗔道。
“那为何对我们哥俩如此盛情款待?”
“那是因为你们救了寨主的女儿。”玥瑶嫣然一笑,缓缓说道。
“。。。”
见毛子诧异的大张着嘴巴,玥瑶抿嘴一笑,随即郑重的说道,“我叫玥瑶卯让,卯让是我们青水寨的姓氏,你们之前遇到的那个独眼龙是黑水寨的人,他们一族的姓氏为卯至。”谈及此处,玥瑶的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对了,他们为什么要捉你回去?”毛子问了个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问题。
“因为本小姐美貌动人,倾国倾城,他们寨主想抓我过去当压寨夫人。”
“这群混蛋,实在是太可恶了!”毛子听后顿时义愤填膺,面露凶很之色,最后连他自己都有些微微差异,为何反应如此剧烈。
“哈哈,毛大哥别当真,我逗你呢。”玥瑶乐的哈哈大笑,但眉目间却满是柔情。
“你说的话有几句是真的。”毛子假装生气。
“有一句绝对是真的啊。”
“哪句?”
“我真的叫玥瑶。”
“。。。”
“好了好了,就你笨,我说什么你都信。”玥瑶起身端过来一盘葡萄,终于暂时放弃逗乐眼前的帅小伙,“看在你救我的份上,我就给你普及普及我们南疆的风土人情吧。”
玥瑶大大咧咧的拉着毛子坐在青石板上,塞到嘴里两个葡萄,将南疆的历史故事娓娓道来。
与现在的境况所不同,南疆自古以来只有白水、金水、青水、红水四个山寨,白水寨善于医术,金水寨精于商道,青水寨擅长下蛊,红水寨忠于酿造。四个水寨各有所长,各取所需,就这么其乐融融,和谐共处的生活了上千年。
常言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纷争。各水寨纵使再和睦,也总归有产生摩擦的时候。若是水寨内部有不和谐,则直接由寨主出面解决,若是两个水寨之间发生了磕碰,小则由双方寨主共同协商,协商不妥或矛盾较为严重时,则直接交由大祭司决断。在南疆地界,还没有人敢挑战和质疑大祭司的判决。
只是,这种和谐的境况在二百年前戛然而止,不知从何时起,四个水寨中的部分年轻人开始变得残暴好战、激进狂热,与南疆人传统的乐善好施,与世无争的生活理念截然相反。
他们以一个十三岁的少年为首,或寻衅滋事,或沿途打劫,一时间整个南疆鸡飞狗跳,人人自危。当时的大祭司知晓此事后,将少年招至身边,苦口婆心、好心劝慰,哪知少年只是表面上悔过自新,在回去的路上,竟将一个寨主的女儿强行玷污了。此女子回到寨中之后,含着泪将遭受的经历复述给自己的父亲。令人遗憾的是,这也是花季少女留在人世间的最后一段话。次日,山民们便在她的房间内找到了早已冰冷僵硬的尸体与一张写满血字的血书。血书的大意无非是自己已在卯神面前立下死咒,一定要让父亲替自己主持公道,否则灵魂将得不到卯神的庇护。相比于生前的种种享乐,南疆人更注重死后的圣洁与神明的庇护。
在南疆人的眼里,花季少女敢立下如此重誓,不仅仅是结束了今生,更是将来世都搭了进去,可见心意之坚。
这位寨主在悲伤之余,被无尽的愤怒掩埋了理智,全然不顾大祭司的强烈反对,亲自率寨中之人与这些为非作歹的少年们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哪知,原本以为是一边倒的局势竟硬生生的僵持了三年之久。山寨中虽然人数众多,但山民们早已过惯了这种安逸平静的生活,根本没有任何实战经验,只有为数不多的经常狩猎之人,还算勉强有些战斗力。
反观少年这边,各个凶残噬战,心狠手辣,期间还有几人竟身怀精妙身法,着实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而且之前在要不要讨伐这件事情上,几个山寨产生了严重的分歧,按照以往的传统而言,应该找大祭司决断,但此时大祭司的威严早已不复存在,于是各个山寨的同盟关系也就此分崩离析。
“然后呢?”毛子听的入迷,见玥瑶就这么停了下来,赶忙催促道。
“然后就是本姑娘现在口干舌燥,又没有人给倒水喝,所以不想说了。”玥瑶一脸坏笑的哼哼道。
毛子赶忙取回来两竹筒山泉水,待玥瑶喝了两口后,急不可待的催促道,“继续继续。”
“继续个屁,那句话叫什么来着?”
“哪句话?”看到玥瑶此刻的表情后,毛子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好啦,别哭丧着脸了,时间不早了,你要多注意休息。明天等阿妈把你身上的巫蛊拔出来之后,我再给你讲下面的故事。”
“巫蛊?”原本确实有些困顿的毛子听玥瑶这么一说,哪里还有半分睡意,赶忙问道,“我身上有什么巫蛊?”
玥瑶自知失言,打了个哈哈,安慰道,“我开玩笑呢,你这么帅的一小伙子,怎么会中巫蛊,一般都是那些丑人才中巫蛊的,安心睡吧。”
“真的假的?”毛子还是有些不相信,人长得帅就能不中蛊?玥瑶这丫头虽然有些古灵精怪,但刚才的表情绝对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一直拉着不想放我走,是不是对我有什么非分的想法啊。”玥瑶假装生气。
此话一出,毛子如被烫到般赶忙跳开,嘴里嘟囔着,“不敢不敢,乔戒喝醉了,我去看看他。”
看着毛子一脸的尴尬表情与手足无措的神态,玥瑶调皮的笑了起来,丢下句“且相信你这么一次”便蹦蹦跳跳的又一次步入舞池,显然心情极为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