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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2017-05-12发布 4103字

这是张瑞第一次坐敞篷跑车,姑且不论它的价值,单单是扑面而来的风声就让人有种贴地飞行的感觉,南京拥堵的道路并不能阻止这头蛮兽每次起步时凶悍的野性,强烈的推背感将张瑞狠狠的按在椅背上,周围只有刺耳的破风声和转瞬即逝的景色。

扭过头看了眼专注于开车的何西,剑眉下的眸子,如漆黑夜空中仅存的皓月般,深邃的让有有些压抑,几天没有打理过的脸颊和下颚上满是胡子渣。对于何西的状态,张瑞隐约感到一丝不安,他太了解何西了,这家伙从小就喜欢在人前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只有在自己和紫衣面前时,何西才会将身上那件沉重的黑色斗篷脱掉,露出自己柔弱的面庞。

何西没有说,张瑞更加没有问,双手牢牢的抓着胸前的安全带,时而断断续续的极速感让他有些晕车。汽车行驶到靠近医院的华侨路时变得拥堵起来,黑色的蛮兽只得随着前方拥挤的车流慢慢的腾挪着,张瑞缓过神来,从书包里掏出保温杯喝了一口滇红,温热的液体让紧绷着的身体舒缓不少,缓和片刻后掏出一包炫赫门香烟点着,青白色的烟雾随着大口的吸入迫使整个身体恢复到平时的状态。何西开车时没有抽烟的习惯,张瑞也没有发烟的意思,整个人靠在不太舒服的椅背上,看着一旁慢车道上骑行的人群。

何西好像对南京的道路十分的熟悉,穿过拥挤的华侨路后直接从小路将车开到了石头城公园里,下车后何西从车头行李箱里拎着一打雪花啤酒,十分没有风度的用脚将门车门踹上。

“走,带你去个秀色可餐的地方喝酒。”何西朝张瑞晃了晃手里的啤酒说道。

张瑞倒是有些心疼的看着车门上被踹出来的一个大脚印抱怨说:“你丫的就不能爱惜点!”

“我伺候它,还是它伺候我?”何西笑道,“帮我拎着啤酒,好久没锻炼了这一打啤酒还真重。”说完就把手里被的啤酒朝张瑞扔过来,自顾自的朝城墙脚下游客入口走去。

斑驳的石壁,别样的阴冷让张瑞打了一个寒颤,在南京读大学的三年间还是第一次走入这座建于东汉建安年间的城墙中。

看到张瑞摸着石壁有些发呆,何西停了下来,笑着说,“一千八百多年的石头,摸起来感觉如何,有没有紫衣的屁股柔软?”

“滚!”

“哈哈,我已经把你刚才摸石头的样子拍下来,一会就发朋友圈,标题是当紫衣的屁股遇上千年的石头。”何西看着红着脸的张瑞越发开心的大笑起来。

“何西你在叽歪小心我马上灭了你!”张瑞说着冲上前踹何西的屁股,可惜这家伙早有准备,大笑着往出口跑去。

几分钟后两个人终于站在城墙顶端的甬道上,何西直接爬上了垛口,两个脚悬在城墙外坐了下来,“快上来,别怂!”何西看了眼往后退的张瑞说,“怕什么,小时候又不是没跟我爬过大院里那颗百年松。”

张瑞先是把啤酒摆在垛口的石壁上,腾出手后有些费力的爬了上去坐在何西边上。

“漂亮么?”何西指了指远方外秦淮河对面的龙江新区,一座座高楼如春笋般耸立着,被密密麻麻宛若血管般的道路穿插其间,繁华现代的城市与古老的长江在这里碰撞,漫长的水际线顺着城市的边界消失在目光的尽头。

“杏花春雨江南,骏马秋风冀北,我看还是江南好。”何西喝了口啤酒看着远方感叹道。

“你早上出门又没吃药么,卖什么书包!”看着何西满口酸腐的样子,张瑞臭了一句,也喝了一大口啤酒,伸手从袋子里抓了把椒盐花生,一边荡着脚一边吃了起来。

何西傻笑着没有理会张瑞的白眼,摸着城墙上斑驳的石砖,看着远方脚下玉带一般清澈的外秦淮河,突然大声的喊道,“人生不过百年长,问君能否陪我大醉三万六千场?换来世,你我指点江山,荣华富贵,铁血戎马,看天下谁敢称王!”

振聋发聩,张瑞愣住了,半天才看了眼已经将手中啤酒一口而尽的何西,“这是谁写的赋?”

“赵甲第。”何西已从刚才的癫狂中恢复过来,一脸坏笑的看着张瑞。

“赵甲第?什么人,三国还是南北朝,书中没见过这号人物,看样子应该是个霸气侧漏的枭雄。”张瑞小声念叨着,脑海中还是品味着何西这番话。

“哈哈!”看到张瑞眉头紧锁的样子,何西心中一阵好笑,拍了拍张瑞的肩膀说,“你没读过并不代表没有。”

“你可拉倒吧,小爷读过的史书比你泡过的妞还多!”张瑞不满的喝了一口啤酒笑骂道。

“算了吧,就你这个半路出家的文科生还好意思笑我?”何西没好气的瞪了张瑞一眼,“对了,我到现在都没搞懂那年高中文理分班为什么不继续读理科?”

“文科省钱,至少不用买那么多草稿纸。”张瑞随口回道。

何西听完心中一紧,一种难以言语的感觉像墨汁一般,滴在胸中,黑色慢慢的晕开。

一时无语,两人就各自喝着啤酒看着远方,四周很安静,只有身后清凉山中的鸟鸣声,断断续续的像极了歌剧院里无聊的掌声。张瑞有些憋不住了试探一般问道:“你不在北京好端端的做你的二世祖,跑到南京来干嘛呀?”

“二世祖?”何西听完苦笑道,回头看着张瑞说:“如果你老子没死,现在你也是个根正苗红的官二代。”

张瑞听完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喝了口啤酒,半天才有些不甘的回了句,“谁叫他是个当兵的。”

“你现在不恨他了?”何西小声的问道,“我还记得阿姨带你搬走的时候,你哭的撕心裂肺的样子。”

“小时候不懂事,心里就那么巴掌大的一块天,突然塌了,你说我能不怨他么?”张瑞抓着啤酒罐跟何西碰了下,仰头一口喝完。“怨有什么用,八宝山里都躺了十几年了,国家也追认了烈士,再说当初是为了救你爸才牺牲的,他们俩的战友情,是从对越反击战枪林弹雨中一路打出来的,换成是你爸估计当时也一样。”

“那是,他们那代人有很多事情是我们无法体会的,记得我爸抽烟就是当年在猫耳洞里跟你老子学的,”何西笑道,点了根烟,又抽了一根给张瑞,两个爷们坐在城墙边,任凭青白色的烟雾被大风吹散。

“家里是不是有事?”张瑞突然看着何西问道。

何西没有回话,紧紧攥着手中的啤酒罐,明月星朗般的双目像泛着一层波波的青雾一般,张瑞看着,没有再继续问道。

两个人,在午后的阳光中坐在城墙上,各自看着眼前的景色,初秋时节,不时有枯黄的落叶被风卷着,从面前飞过,一片一片,死气沉沉的,跟着飘起的烟气徐徐盘旋着,不知归处。

“南京好么?”何西突然开口说道。

“没有北京繁华,但是有着自己的味道,我挺喜欢这里的。”张瑞很实在的回道,想了想又不确定似的问道:“你这次不会是真的打算在南京发展吧?”

“你说呢?”何西笑道。

“看你路上开车的架势对南京的路很熟悉,不像背包的游客,以你的性格肯定是事先做过功课,估计是准备长待了。”

“聪明,不愧是我从小到大的死党!”何西拍着张瑞肩膀说,“其实我半年前就到南京了,金陵大学我都去晃了好几次,嘿嘿不知道吧。”看着张瑞吃惊的表情何西得意的说,“好几次就像当年你在安徽毛坦厂读县中时那般,我偷偷站在走廊看你上课,看着我们的张瑞同志好好学习、奋发图强的样子。要知道幼儿园那会你就是能从一数到二十的学霸,古灵精怪的紫衣都没有你聪明,连大学读的都是金大法学院,牛逼!”

“何西,你丫有病吧!”张瑞没理会这家伙的马屁骂道,“你们这帮京城里的二世祖是不是都闲的蛋疼?”

“紫衣出国了,我在北京呆着也没劲,家里的老人看着我整天游手好闲的早就一肚子怨气,我就剩你一个兄弟了,就带着自己从小到大的压岁钱来南京投奔你咯,你看我车子上的可是南京的牌照哦,房子也买了,在长江路9号,想着离金大也就十分钟距离。”

“尼玛”,张瑞看了看城墙下停着的兰博基尼有些肉疼的嘀咕道:“你这压岁钱存了多少年啊?”

“十多年吧,从你离开北京算起”,看着张瑞的表情何西开心道,“家里还好,老爸训起手下那群肩膀上抗花的少壮军官还是中气十足,老爷子也没事整天满四九城溜达,就是自己生意上前段时间确实出了点小状况,我来南京这半年就是忙这事,基本算是过去了,总把生意都放在北边不稳妥,所以我决定来南京混了。”何西说完还偷偷瞄了眼张瑞,“我都解释了,张瑞同志你可以放一百个心,我对着人民币上的毛爷爷发誓。”

“切,我才懒得管你这个无良红顶奸商!”

“呦呦,小张同志还来劲了,你家袁紫衣就不是红顶了?只要不是绿顶的,戴着也无妨?”何西又开始没正经的回道。

“关紫衣什么事情,”一听何西提到紫衣张瑞的脸立刻就变得有些阴郁。

“行了,不就是被初恋抛弃了么,你以为青梅竹马都能长久?哥哥告诉你,现在这社会青梅都去泡酒了,竹马早就被刻满到此一游了,醒醒吧你!”何西敲了下张瑞的脑袋笑骂道。就在张瑞准备从城墙上扣下块砖头时,何西口袋里的手机响了,瞥了眼微信后何西从垛口上跳下来,一本正经的说:“走吧,哥哥有大事要忙。”

两人出了城墙后看到一个穿着香奈儿风衣的女孩站在车边,乌黑的头发,拎着LOGO十分明显的爱马仕棕色女包静静的靠在车边。女孩很美,画着精致的妆容,远远看去竟能让人忽略身边停着的蛮兽。

“漂亮么?”何西指了指车边的美女说道。

“恩恩!典型的高冷职场美女啊!”张瑞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想不想要电话?”何西贼兮兮的问道。

一听到要电话几个字,张瑞立马回忆起什么,窘着脸摇了摇头。

“放心,这次小爷绝对不会像上次你生日宴那样耍你。”何西也好像想起什么事情大声笑道。

女孩听到何西的笑声看了过来,原本冰冷高傲的眼神立刻变得很温柔,朝何西挥了挥手。

“不是吧?”看到女孩的反应后张瑞惊讶道,“这么漂亮也跟上次一样是人妖?”

“那你要不开个房间验验?”何西笑的更开心了。

“滚你大爷的。”一听到开房,张瑞立刻想到那个惨不忍睹的18岁生日,一帮子当年穿着开裆裤撒尿和泥的小伙伴竟然瞒着自己合谋从泰国包了一个真假难辨的人妖,结果张瑞酒壮怂人胆进了房间扒光衣服后才发现情况,一想到这个惨痛的经历就对眼前这个主谋怒火中烧,抬着脚对着何西的屁股就是一下子,还在大笑中的何西冷不防被一脚踹到旁边花坛里。

“你好我叫黛丽。”女孩走过来十分温婉的对张瑞说,一边的何西狼狈的从花坛里爬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搂着黛莉傻乎乎的笑着,连头发上插了几根草都没发觉。

“我叫张瑞。”

“我知道。”女孩一边细心的理了理何西的头发一边说道。

“你认识我?”张瑞瞪了眼已经将贼手伸到女孩臀部的何西说。

“我可没给黛丽看过你的照片。”何西装着无辜状。

“呵呵,何西跟我说过,这个世界上敢踢他屁股还能活着站着的人,除了他老爹,就只有一个叫张瑞的兄弟。”黛丽笑道。

何西听完颇有些得意看了眼张瑞,然后依依不舍的将手从黛莉圆润的臀部移开,“走,哥带你吃大餐去。”

“去金陵饭店吃么?”张瑞眨吧着眼看着何西。

“去老头盖浇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