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菲在自家园子里一边负责把长有大白菜池子的缺口给堵好,一边把弯曲的沟壑中的清水给引进另外一个还没有被浇到水的池子里面,她手里攥着一把小铁锹,虽然那个硬生生的铁器矗立于她的手中后远比她的个子还高,但尚菲还是能够稳稳的掌握住它,由于这个活计尚菲经常帮忙干,所以,她已经轻车熟路了。
尚元林此刻正在弯腰蹲在园子尚未浇水的池子里面,格外认真而耐心的一颗一颗的打理着大白菜叶子上一些多余的叶子,以便让这些自己与母亲精心种植的白菜能够更好的生长。
“爸爸,今天不是星期天吗,妈妈怎么又加班啊?”尚菲一边引水一边问不远处的父亲道。
“这不又到月末了吗,她不加班怎么办。”尚元林低着头沉声道:“怎么,你妈刚走不一会儿,就想了。”
“嗯。”尚菲点着小脑袋,头上的一对小黑辫子也不自觉的跟着向下面垂了一垂,她轻叹口气道:“我妈没在家也就罢了,奶奶也去徐奶奶家串门了。都不在家,真没意思。”
“你姐姐不在那压井吗。一会儿你俩干完活,就一块上外面玩玩去。”尚元林抬头看看正在负责将井中的水给引到园子里的尚维建议道。
此刻,尚维正在抿着小嘴,平静如水的脸颊上透露出一股温婉,清淡的气息,在任劳任怨的同时,还带着一副处事不惊的样子。此刻,她正在看着眼前不远处的一颗越长越高的杏树,她记得那是几年前她与自己的奶奶亲手将这颗杏树的秧苗给栽好的,它生长的位置恰好处于园子的入口处,每年春风拂面的时候,那小树就舒枝招展,寓意着新一年的成长。
“它又高些了。”尚维边在压井边在心里琢磨着这颗小树•••她正在一上一下有节有致的压着一个井把,好在那压力很轻快,操作起来也很是轻松。
原来,尚家的院子里,也就是在小杏树的右侧后方些,是设立着一口井的,这口井在大约八年以前就已经被打造出来了,不仅尚家如此,就是倩家村的其他用户,百分之八十都是使用自家打造的水井,这在客观上为尚未没有自来水的倩家村用户提供了非常便捷的渠道。
“哥哥呢?哥哥怎么不出来干活?”尚菲圆润的俏脸被晨光半掩半映,突然想到了哥哥,她不觉问爸爸道。
“还没起来呢。”尚元林随口答道。他知道儿子尚兵一贯都是在星期天喜欢睡懒觉的。除非任茹亲手将他的被窝给掀下去,将他那赤条条的身体全都暴露在外面,他才会不得已的起来,否则,他是这三分孩子中最能赖床的家伙。
“奶奶回来了。”尚元林听见尚菲兴奋的冲着出现尚奶奶身影的大门口喊着,同时看见尚奶奶略带心事的出现在了那里。
“妈,怎么了?好像不大高兴?”尚元林急忙绕过密密麻麻的大白菜,径直本着园子的围墙走去。
“没不高兴。”尚奶奶道:“就是从你雷大娘那刚刚知道个信。”
“什么信?”尚元林知道雷大娘是这东倩里的万事通,什么稀奇古怪的消息都知道,哪怕是有的人家又在哪个位置新盖了个厕所,也不会逃掉她的眼睛。因此,尚家所知道的一些关于东倩的事情,几乎都是通过雷奶奶那里知道的。
尚奶奶不由用手指了指尚家西侧的那个小房子(那是一个小土房子,面积不大,只因那家主人前些年因一些事情想不开上吊死了。所以,那家的媳妇就带着两个尚还年幼的孩子一并去了后山的农村改了嫁,因此,那家的小土房就被一直闲置下来,只因那屋里出来个吊死鬼,因此,至今也无人问津那个房子)。 然后对儿子道:“咱们邻居家的这个小土房子,最近卖掉了。”
“真的呀。”尚元林双手拄在围墙上面对母亲道:“谁会这么大的胆子买它?”
“胆大的不有的是吗。这话又说回来,不就是那里面吊死个人吗,况且都这么多年了。回头人家买主翻翻新,还不是新房子一个,新房子一住,啥都忘了。”尚奶奶无所谓的说道:“听说买主是个桥南的(东倩小桥的南侧,也是通往市内的方向,而倩家村在东倩小桥的北侧),可能图便宜呗。”
尚元林点着头,同时心里嘀咕道;“这房子啊,毕竟曾经吊死过人,贵也贵不到哪去。有的市内人之所以是相中了这个东倩的房子,不如说是相中了这里的地方。”
这倩家村里的家家户户都有一个大大的看着心里格外敞亮的大院子,并且可以尽情的在那里栽些花草树木,还可以开拓出自己的园子,能够随心所欲的种上些新鲜的蔬菜与玉米、高粱等等,还可以尽情的饲养些‘猪啊’‘狗啊’‘猫啊’‘鸡啊’‘兔啊’什么的,这些得天独厚的自然优势,是在市内住那些密密麻麻平房的用户所想都不敢想的。
当时那个年代中市内居民的普遍住宅面积都是狭小拥挤,甚至邻里间相互放个屁都能听的一清二楚,这些不便的条件也是尚奶奶从心里往外不喜欢市内的一个原因所在,也是当时许多倩家村的老住户们不喜欢市内的原因所在,他们几辈子的人都生活在这个自由自在的郊区里,享受着只有自己才能体会到的快乐•••。
想到这里的土地,尚元林突然心里一凛,他想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他立即将自己的视线落实到自家园子西侧,紧挨那个小土房的两家隔墙处,他想起了那隔墙外围处,也就是那外围处有一条垄沟,他知道那条垄沟也是尚家的土地,因为早在那个小土房建筑的时候,那家的主人就意外的将尚家的那条垄沟给建在了自家的院落里面,当时他家主人是给尚家赔礼道歉过的,并表示从此以后那条垄沟理所应当就是尚家的,打下的粮食也都归属尚家,自己绝无二话,绝不对此与尚家进行争执,而如今,那个曾经许过此番诺言的人已经不在人世了,那个小土房来了新主人,“这到时候可得与那新主人说道说道这事。”尚元林想着,暗自下了决心。
俗话说:“寸土不让。”这个庞大的世界中之所以各国有各国的界碑,不就是寸土不让的象征吗,这是尊严的象征,不是一条垄沟的问题。尚元林心里合计着,找着最适合的理由。
正在思量间,他发现尚奶奶已经回到了屋内,但不大一会儿,尚奶奶旋即又从屋子里面匆匆忙忙的走了出来,她不觉疑惑的问儿子道:“员林,这一大早的小兵子跑哪去了?”
“啊?”尚元林一愣,立即将思想集中起来,他吃惊的说道;“他没在自己屋里睡觉吗?”
“没有啊。”尚奶奶见状,也不由焦急起来,道:“他的被窝是空的。凉凉的,似乎出去有一会儿功夫了。”
“那这小子会去哪呢?”尚元林的心不由自主的乱了起来,他赶紧将自己手中所有的活计停下,深一脚浅一脚的绕到尚维压水的井边,将那接在井头上的水管子一把扯了下来,然后一只手立起水管子的头部,一只手来回翻转着冲着井头流水的方向,不断交替着两只手‘哗哗哗’的冲洗着污泥的同时,抬头嘱咐着压水的尚维道:“小维,跟你妹妹把最后的几池子全都浇完。然后你们去外面玩玩吧,千万记住,别走太远了。我现在去找你哥。”
“嗯。爸你放心去吧。有我呢。”尚维懂事的答应着。
尚元林猫着腰将双手洗净,顺便在衣角上胡乱的抹了几把,重新将水管子给接到了井头上面。
处理妥当之后,他一边去煤棚子里取他的那辆白山牌自行车,一边在口中冒着火气的叨咕着:“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让我省心了。”
看见儿子这辛苦忙碌的样子,尚奶奶不由在一边哀叹道:“这员林啊好不容易休了个礼拜天,还得•••。”
尚维与尚菲也从自己干活的位置,不约而同将各自一抹同情的目光,投递到父亲匆忙而去的背影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