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云涌,往往只在一瞬间。更多的时候,人们往往还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就要承受风云突变带来的后果。
齐鹏程被禁军和军令司的人联手带入了宫中。渝国国师向哲也被传召。如今的渝国使馆中,人心惶惶。
梁宫。
曲容和轶合王妃并肩走在御花园中。曲容恬然自若,轶合王妃如履薄冰。
“长公主是真的不怕我多说些什么。”
曲容笑:“王妃还想说些什么呢?就算王妃说了,皇兄与母后又会相信吗?王妃既然已经领略过那些人的手段,应该不会想再领略嘉德的手段吧。”
轶合王妃道:“鱼死网破,也未尝不可。”
曲容停下了脚步:“王妃这个时候才和我说这些,不觉得有些晚了吗?鱼死网破。说句刺耳的,本宫如今是什么处境,王妃又是什么处境,王妃应该比本宫清楚的多。鱼也许死,网未必破。王妃不是已经尝试过了吗?”
轶合王妃眼角眉梢尽是讥诮:“长公主究竟是给太后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太后这么信任长公主。我就是再说什么,也不管用啊。”
曲容道:“王妃明白就好。”
轶合王妃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却也无可奈何。曲容道:“王妃应该明白今天该说些什么了吧。”
“真是有趣。”轶合王妃形容憔悴,依旧故作强硬:“国师与国相,我应该听哪一个的。”
“当然是听你自己的。”曲容道:“你是大梁的轶合王妃。渝国可不会给轶合王追封入宗。如今轶合王死了,对于他们就更没有了价值。你和孩子,他们也不会再管了。但只要你今天保住了轶合王的功绩地位,你就保住了你和孩子下半生唯一的保障。你是要做罪臣之妻,还是要做大梁轶合王的遗孀?”
曲容拉起轶合王妃的手,承诺道:“轶合王妃的尊容,谁也不会轻视。只要王妃想,我可以尽量请母后,让王妃带着世子返回封地。渝国,也将永世淡出王妃的视线。”
轶合王妃淡了脸色。自从那次曲容与听谈过之后,就在没有任何人来打扰过她。直到今天早上,曲容才再度来到她身边,告诉她今天会发生些什么。
事已至此,轶合王妃已经没有退路了。曲容虽然目的不纯,但她说得却不错。轶合王执意为渝国办事,她却不是渝人。她的孩子、亲人,也都和渝国没有关系。渝国不会为了他们和大梁做出什么争执,但大梁却会保证轶合王遗孀的荣荣耀。她嫁给轶合王,依附于轶合王。真正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现在她别无选择,只能保住轶合王的哀荣。
曲容道:“婶母去吧,嘉德便不送了。”
轶合王妃点点头,向前行去。曲容招招手,一直带着一干侍女待在距离曲容和轶合王妃十步以外的苏娘立刻走上前来。曲容问苏娘:“屈淮那里怎么样了?”
苏娘道:“杨总帅派人传话过来,请长公主放心。”
曲容朝着春常宫的方向行去,与苏娘交谈着:“屈淮我不担心,靳清那边,杨定平说了吗?”
苏娘道:“靳国师一直都是一个态度,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了。”
曲容道:“不把他绑在一条船上,我到底是不放心。顾淑妃既有此心,正省我一顿谋划。”
苏娘道:“研公主聪颖明媚,与靳仁公子是良配。”
曲容笑一下:“哪有良配不良配的,曲研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权力。但愿本宫没有辜负顾淑妃一番苦心。”
苏娘道:“投桃报李,淑妃娘娘是明白道理的。”说着,她脸色带了几分凝重:“木天师说得事情,长公主准备怎么办呢?”
曲容谨慎的朝后忘了一眼,命令其余所有人退下,只带着苏娘继续漫步:“皇兄要宠幸肃州王送来的这些方士,本宫又能有什么办法?现在还要让这批方士进入司天监,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苏娘道:“方士进入司天监,历朝历代都是绝无仅有的事情。这些方士,只懂得求仙访长生,炼丹成天地,哪里知道星象运行的道理。他们进入司天监,岂不是要把星盘当做炼丹炉一般用吗?”
曲容找了个亭子进去坐下:“星象运行,所谓主宰兴衰,本来就带有几分奇异之色。方士炼丹,更是怪力乱神,不怪皇兄把两者颠倒。”
苏娘不敢多说,曲容烦躁的揉着额头,问道:“那批方士这些天在干什么?”
苏娘道:“还能干些什么呢?长生不老,是多少君王都想得而不可得的美好。陛下自然也不例外。”
曲容道:“我看他们是忘了先前长安城中穆王何事不重来的言语。现在就要大展旗鼓了。司天监这些年来早就是坚不可破,他们要横插一脚,也要看有没有一副铜皮铁骨。皇兄真要求仙问道,谁也拦不住。且让他自己动作去。让木天师离那些方士远一些。该收敛的时候就收敛,该让步就让步。他日皇兄自食恶果,也免得再让司天监受牵连。”
苏娘道:“可这批方士,毕竟是肃州王的人,不为我们所用。他们进入司天监,对我们太不利了。”
曲容扶正自己发间的钗子:“皇兄要糊涂,我们也没有办法。让司天监尽人事听天命吧。该诋毁这些方士的时候要不遗余力,向太后禀报的时候也要如实相报。皇兄要重用方士,司天监也不能成为闲职啊。”
苏娘回想起当年的太后,再想想如今,不免有些感慨:“当初奴婢也就是十六七的年纪。五王夺位,太后是一手扶持着陛下登基。可到了现在,太后也毕竟是年迈了。”
“年迈?”曲容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我的皇兄都老了,我的母后却仅仅是鬓边白发苍苍而已。她何曾老去呢?她是不放心她的儿子的。对于她而言,除了她的儿子,哪怕我都只是一件心爱的工具而已。”
苏娘仍想相劝:“陛下毕竟是陛下,太后只是太后。想要让太后制衡陛下,恐怕不易。”
曲容严肃道:“本宫从来没有说过要让母后制衡皇兄这样子的话。皇兄掌握着大梁最高的权力,谁也无法制衡。但本宫要保住司天监,就只能这么做。只要司天监的话还算有些分量,本宫无需关心皇兄自食恶果的行为。”
“是。”苏娘知道不能多说,只能应下。
曲容道:“昨日本宫去了司天监。木天师会在今天去向皇兄禀报天象。我们等消息就是了。走吧,去春常宫。顾淑妃恐怕等得急了。”
苏娘点头,虚扶曲容站起,朝着春常宫继续走去。
三家需要曲研和靳仁的婚姻,曲凤城和秦嫱的婚姻来稳固他们与靳清秦全这个并不稳固、隐性的盟约。这场联姻,是双方态度的表示。曲容一直很重视这两段姻缘。现在看来,一切都在向好的地方发展着。
平南帅府。
高华郡主打马而行,走到府门外才紧急勒马。长华郡主一早就接到了消息,一直派人在门口侯着。高华郡主刚到,便立刻迎了出来。
“三姐。”高华郡主朝着长华郡主身上扑去。
长华郡主被高华郡主一扑,连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不由得责怪道:“你都多大了,怎么还这样子。”
高华郡主从长华郡主身上起来,和长华郡主一起往府内走去。问道:“有将烈的消息了吗?”
长华郡主道:“还没有。长安已经催了几次了。你要是再不会理,我都要准备自己带人走一回南境了。”
长华郡主身体一向孱弱,不擅武艺刀枪,高华郡主自然知道。此时听姐姐这么说,不由得有几分歉然。拉着长华郡主的手道:“还不是替屈淮跑了一趟北境,路上耽搁了几天,让三姐受累了。”
“我倒无妨。但你恐怕歇息不得了。你若是再不去天浪部落,长安恐怕不好交代。”
“我知道。”一回来就遇上如此之多的烦心事,还一刻都等不及,高华郡主的心情也不怎么舒畅。将烈仿佛失踪一样,哪里都找不到他的踪迹,实在是让人心烦。如今也只能是走一趟天浪部落了。不管找不找得到将烈,这一趟兴师问罪,总是要有的。
高华郡主没什么好气:“通知乌玉穹了吗?我可不想再和他扯皮。”
长华郡主道:“知道你今天就到,已经只会过了。天浪部落现在已经向大梁俯首称臣,没有拒绝的权力了。”
高华郡主轻嗤:“草原上的这帮狄戎,也会有俯首称臣的时候吗?”
长华郡主避开这句话不谈:“天浪部落这两天还发生了一件大事。乌玉穹举办了草原盛会,已经确立可乌德龙天浪部落下一任首领的身份。”
高华郡主挑眉:“草原盛会?平南王府派人去了吗?”
长华郡主道:“乌玉穹派人来请过,云久亲自去的,将烈没有出现。”
高华郡主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草原盛会,是各部落通过比武确立胜者,胜者继承部落的盛事。凡事部落勇士,皆需参加。如今将烈在不在天浪部落还两说,乌玉穹就已经举办了草原盛会,将烈也没有参加。看来将烈就是出逃,也没什么作用啊。”
长华郡主道:“将烈不会轻易放弃的。你梳洗一下,赶紧去吧。”
草原部落,究竟谁主,尚且还是未知之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