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是真的？”杜元耀的声线不自觉的太高。以此显示自己的不可置信。

“哼，我骗你做什么？你的好妹夫干的事情你爱信不信！”艾浅白了他一眼，裹了裹衣服离开了。嘶，这冬天还真是冷啊，都能赶上大兴安岭了吧。

“娘子，好冷啊，我们为什么要这么早就出来啊？天还没亮呢！”君之章嘴上嘟嘟囔囔的抱怨着，眼睛因为困倦而眯成了一条缝隙。

“好了好了，等出去了我让你睡个够好不，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艾浅怀中抱着匆忙之间收拾好的细软行囊，拉着迷迷糊糊的君之章匆匆的走在林间小路上。因为雪很厚，所以走的虽然很急，速度却也不快。

“你们要去哪里？”杜元耀像是早就伫立在那里一样，笔挺的立在前方的枯树旁。声音冷的能结出冰碴儿。

君之章一听是那个让自家娘子害怕的声音立刻就清醒了过来，把艾浅拉到自己身后，挺起胸膛抬着下巴瞪着杜元耀。

“你想干嘛？为什么要挡住我们的去路？”青年即使失去了记忆，声音依然是好听的。

杜元耀听到久违的声音有那么瞬间的恍惚，然后又目光如炬的看向被青年护在身后的少女。

“你，并没有遵守我们的约定。艾浅。”

“娘子？”君之章看着面前陌生的男子用那样的语调跟身后的少女说话，心中莫名的就有些酸涩，回过头看向艾浅，声音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难过和害怕。

艾浅安抚的拍了拍君之章的手，清脆的声音传来，“谁跟你约定了呀？杜大将军记性真是不好。我不过是把你家妹妹妹夫做的事情说给你听而已，怎么就成了我跟你的约定了？”

“既然你不承认那便算没有好了，只是这寒冬腊月的，你一个小丫头披星戴月的是要带着之章去哪里呢？之章素来体弱，要是着了凉就不好了。还是跟我回去暖暖身子，有什么事情等天亮了再说也不迟啊。”

迟！怎么不迟！这方圆五里都有军队，也都是黑风寨的势力范围，不趁着天黑不趁着大家都没想到，等天亮了黄瓜菜都凉了！

艾浅咬牙切齿的瞪着杜元耀。但所有的话都被他似是随意的搭在腰间的宝剑上的手给压了回去。

艾浅气呼呼的磨磨牙槽，不甘不愿的跟着杜元耀回去了。

君之章这次再没提什么问题，也不说话，只是安静的跟在少女的身后亦步亦趋的，好像生怕艾浅消失不见一样。

“小浅，你这样，是不信我了吗？”可怖的刀疤横贯于脸颊，可此时却酝酿出了悲伤的气息。

“没……哪儿的事儿啊……”艾浅低着头，突然对脚下的土地产生了巨大的兴趣，脚尖致力于画出一个圆形，并为此不懈努力着。

“唉……小浅，你看着我。”张善抬起了少女尖瘦的脸颊，大概是心里装了太多的事情有了太大的压力，怎么补，这张娇俏的小脸儿就是补不上肉。“小浅，自破庙相遇，你张大哥可曾骗过你？”

“没……”可，自从破庙相遇，你也没什么好骗我的了。最大的身份问题我不也从未问过么。

“那，我可曾对你不利？”

“没……”可，在平凡到贫瘠的小村子中，你有什么可对我不利的呢？大家都是一样的穷苦日子，甚至人还没有这黑风寨的人口多呢。

“那，你告诉张大哥，你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艾浅不说话，大眼睛四处乱飘，就是不看张善。那样子颇像被班主任找谈话时学生的沉默无语。

“小浅，你可是对张大哥的身份有心结？”张善紧皱着眉头，细细思考着怎样概况自己的黑历史，“那，那时候张大哥年轻冲动，所以、所以办了错事，没办法就……”

“张大哥年轻冲动所以杀了人摊了命案没办法才落草为寇，于是又经过一番波折，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了我和子俊，然后又看我们可怜起了怜悯之心，于是带上了我们，看我们心底不坏就又同我们结拜了兄弟是吗？”淡淡的话语从那张微微张开的口中传出，艾浅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看上去有种洞悉一切的透彻。

张善从未见过艾浅这个样子，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愣愣的。

“于是，如果没有那些官差上门闹事，我们还是小村子里的兄妹，我们还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吗？”艾浅顿了顿，像是在构思接下来的措词一般歪了歪脑袋，“张大哥是想说，我们从小村子里出来，我们遇到黑风寨，我们，啊，你和红娘相认最后又重归旧好，这一切都是偶然是吗？”

“是的，这本来就都是偶然啊！小浅你要我怎样你才肯信我呢？”张善急切的接道。

“呵呵，可是，张大哥，这些事情是偶然还是故意，又有什么关系呢？”艾浅笑了笑，像是在小村子里时见到张善收获颇丰时那样明朗的笑，可张善就是莫名的觉得少女不该是这样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而这改变，是张善最不愿意看到的。

“我只是想带我家相公出去走走罢了。张大哥为什么要这么担心呢？”艾浅细细的观察着面前男人的表情变化，即使是最细微的变化她也没有错过。

她看见男人先是收缩了下瞳孔括约肌，然后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毛，嘴角向下弯了几度，最后，她熟悉的声音从那张嘴中传出，通过空气的震动，到达自己这边，被耳廓收集到，然后通过外耳道，和耳朵中精细的构造，被大脑接受，又转化成自己理解的意思。

“我只是，只是怕你有什么危险。”她的大脑这样传达给她。

可是，她觉得，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好像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张善了。

她的张大哥可能不知道，在他说谎或者不自在的时候，面部表情是略微抽搐的。

这本是不应该被她注意到的，任何一个普通的人都不会没事注意这样的细节。可是，她是个作者，她写的是来源于生活的小说，虽然被加工到小白，但她最拿手的就是描写细节。

是的，叫做艾浅的作家，她的文章最出彩的地方就是细节描写了。

她认为一个人个性的体现便是最不经意间的细节流露，她觉得连说谎都不自在的男人应该是可靠的，应该是和她那当过特种兵的也是满手老茧的哥哥一样的忠厚诚恳的。

艾浅垂下眼睛，自嘲的咧了咧嘴。好吧，这个世界上最不可靠的就是人心了。一个老实人变成别的样子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只要有足够的诱惑。

“小浅？”

“啊，张大哥，我累了。就先回去了。”

艾浅低着头往前走，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诶哟！”艾浅捂着鼻子从地上爬起来，带着生理性泪花儿的眼睛怒视着杜元耀。哼，大冬天的还穿盔甲，冻死你哦！然后，她的视线被大将军旁边的人给勾了过去，连从冰冷的地上起来都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