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5月6日,农历三月十七,立夏。
陈烬以及所有驻波兰外交人员全部被召回了柏林,四月末的那场巴黎会议让共和国在波兰的外交努力变成了一场滑稽的表演,驻波兰特使闫志豪沉默的带领着所有外交人员返回了柏林进行集合,与此同时大量的共和国驻欧洲外交人员都在前往柏林集合或者直接离开欧洲,大量的侨民以及驻德集团军部分官兵开始分批撤离欧洲。
和局势严峻相比起来,陈烬与何欣怡反而过上了甜蜜的二人生活,陈烬自从卸任了驻波兰武官之后,就开始带着何欣怡游历欧洲起来了,两人乘坐着一辆轿车从华沙出发,南下前往了匈牙利首都布达佩斯,布达佩斯是欧洲著名的古城,位于匈牙利国境中北部,坐落在多瑙河中游两岸,早先是遥遥相对的两座城市,后经几个世纪的扩建,在1873年由位于多瑙河左岸的城市布达和古布达以及右岸城市佩斯合并成了布达佩斯。
布达佩斯这座城市被称为“多瑙河上的明珠”,陈烬和何欣怡两人花了整整三天游遍了布达佩斯,两人在英雄广场上合影留念,在山间温泉中共浴,并且还在马加什教堂中共同祈祷。
陈烬就像是一个宠溺的大人一般,满足着何欣怡的任何要求,何欣怡无论想要干什么,陈烬都会毫不犹豫的陪着她。
离开布达佩斯之后,两人继续向西,到达了奥地利首都维也纳,维也纳是一座音乐之都,它的音乐气氛极为浓厚,街头小巷到处都是轻歌曼舞,随处可见拿着各式乐器当街奏乐的音乐家们,围观的民众也都是翩翩起舞,总而言之这是一座浪漫的城市,对于陈烬以及何欣怡这样如胶似漆的恋人来说,这是一座再合适不过的城市了。
站在多瑙河畔,陈烬扶着栏杆,眺望着河畔对岸那座古老的城市,掏出了一支烟默默的点上了,深深的吸了一口香烟,浓郁的尼古丁麻醉了自己剧痛的肺部,陈烬脸上露出了放松的神情缓缓的舒出了一口气。
“啦~........拉拉....滴滴.......”何欣怡欢快的哼唱着一首优美的曲调,走到了陈烬身边挽住了陈烬的手臂:“亲爱,此时此刻就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了。”
“是吗,你喜欢就好了。”陈烬吐出了一口烟雾。
闻着香烟的味道,何欣怡微微皱了皱鼻子:“陈烬别抽烟了吧,最近你晚上睡觉的时候老是咳嗽,是不是病了?”
“没什么,大概是水土不服吧?”陈烬淡淡的解释道,脸上挂着微笑,将何欣怡一把揽入了怀中,两人静静依偎着,在黄昏中瞭望着宁静的多瑙河。
“真想一直这样的过下去。”感受着陈烬胸怀中温暖,何欣怡就像一只慵懒的猫咪一般,仰起头轻轻的吻了吻陈烬满是胡渣的下巴。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有些事情都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陈烬脸上露出了一丝惆怅,唏嘘道:“我们能够做的就是,珍惜当下,努力去为自己爱的人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
“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伤感了?”何欣怡疑惑道,作为一个女人,何欣怡同样拥有着女性敏锐的第六感,陈烬最近这一阵子突然间的变化,让何欣怡感受到了一阵突如其来的幸福。
但这样突如其来的幸福让何欣怡既满足又担忧,她很了解陈烬,这样的变化肯定是因为有着同样程度的变故,何欣怡不知道这个未知的变故到底是好是坏,所以她很担忧,但还是始终没有去问陈烬,因为她知道,陈烬是一个缄默的男人,很多事情他不愿意说,那么那些事情就会想沉入深海中的残骸,永远不会诉诸人口。
“伤感吗?”陈烬微微挑了挑眉头,打趣道:“或许是我最近到了更年期吧?”
“哈哈,你偶尔幽默起来那是那么冷幽默。”何欣怡笑了笑。
“欣怡,我想知道.......”陈烬欲言又止。
“知道什么?”何欣怡好奇的问道。
“如果有一天,你得独自一人坚强的生活下去,你会有那个勇气吗?”陈烬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最担忧的一件事。
“为什么会这么问,你会离开我吗?”何欣怡脸上露出忐忑的神情,微微有些不安的问道:“你到了怎么了,陈烬。”
“欣怡,就像我说过的,有时候很多事情都是我们无法左右的,也许未来会十分坎坷甚至艰险。但请你不要忘记自己一直的向往。你会失去很多东西,很多很多。你会很孤单的走在自己的路上。但你必须留住一样东西:希望。”
“没有人能够一直陪你走到生命的重点,每个人都得学会坚强,早晚都得学会,这些话我很早就想对你说了,但我又担心你是否能够听进去。”
静静的多瑙河畔,斜斜西陲的黄昏,河面上一艘艘优雅的游船缓缓驶过,带起了一片片旖旎的浪花,一阵悄悄的风付过了佳人低垂的发梢,露出了那张哀伤的脸庞。
“我知道,你肯定还有什么难言之隐没有对我说出口,我也知道你终有一天去很远的地方,无论是哪都不会带上我。”一滴泪顺着何欣怡的眼角滑落,但她还是倔强的咬起嘴唇忍住了泪水:“但我明白,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我更加坚强,让我变得成熟,你爱我,我也爱你,可你总是像一阵无法捉摸的风,吹乱了我生活,然后又悄悄离去,等到我再次找到你的时候,我还是在害怕失去你。”
何欣怡掏出了两张船票,抽泣着说道:“这是两张从不莱梅港口前往挪威马格尔岛的船票,马格尔岛应该就是你想去的地方了,那里就在北极圈内,我打听过了,那里的极光真的很美,我希望,我能和你一起去,可以吗?”
望着两张船票,陈烬深锁起了眉头,踌躇的抬起了手,但却又缩回去了。
何欣怡眼神一黯,失落的低下了头。
“果真是最难辜负美人恩,我终究还是自私的吧?”陈烬自嘲了一句,抬起手从何欣怡手中接过了一张船票:“希望我能够和你一起在马格尔岛欣赏极光吧!”
看着陈烬接过了船票,何欣怡化泣为笑:“我知道你不会抛弃我的。”
重新紧紧的搂住了陈烬,何欣怡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死死的搂住了陈烬,仿佛是在害怕陈烬再次离去。
远方的河岸上,响起了一阵悠扬的风笛声,苍劲悠扬的风笛声飘扬在多瑙河岸上,就像是爱人轻声的呢喃,像一阵来自草原苍凉的风拂过了人们的心灵。
“陈烬,为我唱支歌吧,我想听听你的歌声,我还从来没听你唱过歌。”何欣怡期冀的注视着陈烬,在她的印象陈烬总是一个古板沉默的男人,心中有着无数不为所知的秘密,总是独自一人忧郁,从不曾与人分享过他内心的喜怒哀乐,但却又善待着身边的每一位朋友。
歌声就是一个人内心最好的写照了,尤其是一个人独唱时宁静的歌声。
陈烬伸出手,轻轻的拂过了何欣怡头顶的青丝,口中传出了沙哑的吟唱声:“
你在遥远的故乡里等我归去,
我在战火中浴血厮杀,
只要战火一天燃不尽,
我就还是远方浪子,
请原谅我无法告知归期,
很久没有收到故乡的消息,
不知家乡的你是否安好?
今天一仗走了几个好兄弟,
如今谈及死亡依然会恐惧,
我不求任何为人称道的功绩,
只为保护故乡的你,
用尽生命战斗直到死去,
历史不会记得我的名字,
只剩下你在为我哭泣,
明天的太阳照常升起....... ”
一曲终了,透过低沉沙哑的歌声,何欣怡似乎有些明白了陈烬的内心,她知道,这是一个从战场而来,无意间闯进自己生活的男人,自己用温柔的网缠住了他,但他终究还是一个只属于战争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