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吴雨家回到出租屋的白杨独自一人坐在床上。
夜,深沉得像个中年男子。
吴雨睡着后,白杨就悄悄地走了。
白杨怕在那屋子里勾起更多的回忆。
毕竟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白杨亲手搭建。白杨想得很清楚,他跟吴雨不可能了,首先是自己过不了自己这关,其次是吴雨变了,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变了,生活期待、交际圈子、消费习惯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仅仅吴雨变了,白杨也变了。感情不再那么纯,心也不再那么静,体内活泛着许多微生物,体内活泛着各式各样的声音。
回不去了。
就算勉强回去,不出俩月,就要分崩离析。到时候,状况更糟,刀子更深,伤害更大。
出租屋里的白杨,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把嘴唇窝成圆形,让舌头卷曲从后往前推。吐出的烟雾就卷成一个大大的圆圈,圆圈慢慢放大,慢慢淡化,慢慢就成了雾,慢慢就只剩下一股子味,慢慢的,屋内啥都没有,就只剩下窗外传来的雨滴声。
坐在床上的白杨看着慢慢消散的烟圈,心想:“人生何尝不是这样,任谁都得消散在岁月的长河里。感情何尝不是这样!吴雨会挺过来的,自己也会挺过来的。”
今晚跟吴雨的邂逅,与其说是死灰复燃,不如说成是一种特殊的告别。
吴雨当然清楚这是一种告别。
白杨走的时候,吴雨是醒着的,只是假装睡觉罢了而已。
丧失理智的缠绵后,是明晃晃的沟壑。
贾玉就横在中间,那是无法跨越的一道坎。
白杨走后,吴雨发了短信给白杨,说道:“祝福你,明天我接孩子,让他陪陪我。”
白杨说:“行。”
放下对吴雨的想念,白杨的脑海里就浮现出晓露来。
晓露是个好姑娘,知道自己的状况后啥都不说,该弹琴弹琴,该做饭做饭,该上班上班。
虽然啥都不说,但白杨却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暖流。
暖流藏在琴里,藏在饭里,藏在晓露的笑色里。
每次见白杨,晓露总是很惊喜的笑。那种笑装不出来,是发自内心的,而且总是很关切。虽然关切,但滑而不腻,淡淡的一句,却传递了所有所有。
白杨很享受这种感觉,跟晓露在一起,世界就小了,小得只剩下一个屋子。此时窗外的风雨,只是纸张上简单的几笔素描。
白杨想晓露的时候,晓露也在想白杨。
白杨的出租屋晓露去过,面积不大,十多平米。屋内摆放着一个旅行包,一个背包,外加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的全是白杨的衣服。
在床尾的正前方,一个粉红色的购物箱立在墙角,里面装着洋洋的玩具、卷纸。地上摆放着一双拖鞋,两双运动鞋和一双凉皮鞋。
想起刚去白杨出租屋时的场景,晓露就觉得这个男人真难,人到中年,没妻没钱。
当时的白杨对进门的晓露说:“感谢你来看我,这就是我全部的家当了。”
晓露说:“蛮好的,比起身无分文来,你算是大款了,所以难不倒英雄。”
白杨说:“那你且不成傍大款的了。”
晓露笑了,说道:“怕是傍大侃?”
白杨说:“大侃也好,好歹有得谈。对面无语手难牵多渗人,咱俩倒好,有缘千里来相会,面对面陶醉。”
晓露说:“我可没跟你陶醉,你是自己把自己灌醉的。”
想着白杨的晓露靠在床头看着窗外的天空逐渐鱼白。
跟白杨在一起挺有意思的,虽然白杨三十有五,但话多,不呆板,不念诗就叨文,要小清新也可,要污成一片也行。勤劳而且能干,会做饭,能洗碗,可以拖地,还会教娃。最最重要的,白杨重情重义,实诚,不玩虚的。这是晓露最看中的地方。
跟以前相亲的那些男人比起来,白杨算是上上品了。唯一不足的,有个娃,年纪大。虽然有个娃,但相处下来,晓露却喜欢上了洋洋。洋洋挺可爱的,乖巧,懂事,不讨人嫌,而且嘴甜,有骨气,心地也善良。至于年纪,认真算来,白杨只比自己大十岁,其实男人大点是有好处的,啥事白杨都能想到前面,考虑问题也比自己周全,而且特在意自己的感受。
古话说得好:“家有老男人,天天有人疼。”
尽管白杨没咋疼自己,但从白杨对吴雨的感情来看,这样的男人一旦决定跟谁过,是会全心全意的。
如今这个时代,全心全意过日子的男人有。
有才华心底善良的男人也有。
条件不差,不缺盐巴的男人也有。
会哄女孩子的男人更多。
但这四样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那就难得了。
在这些面前,二婚,带娃,真不算个啥。
想着白杨的晓露发了微信给白杨,说道:“天亮了,我一晚没睡。晚上如果不下雨,下班一起去柴家山走走,如何?”
晓露发微信的时候,白杨也是睁着眼睛到天亮。思索了一夜,特别是跟吴雨又经历了一场露水姻缘后,白杨决定快刀斩乱麻,对晓露全身心投入。要不然,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两年的犹豫自慰,已把自己毁得半死不活,再不果断,整个人生就真的毁了。
下了决心的白杨回了晓露微信,说道:“好啊,刚好今早吴雨发来短信,说要把洋洋领去住一晚,咱俩孤男寡女的,去柴家山燃烧燃烧。”
晓露说:“现在还下着雨,就算晚上雨停了,到处湿淋淋的,怕烧不起来。”
白杨说:“点把野火,浇点汽油,想不烧都难。”
晓露说:“那找个僻静处吧。柴家山有条小径不知你走过没,白天走起来清幽惬意凉风扑鼻,夜里没路灯,黑咕隆咚的,一个人走起来有点害怕。”
白杨说:“不怕,以前的我腹肌有八块,现在虽然成了赘肉,但挡上两拳没问题。遇到坏人你钻我怀里,我像扇贝一样把你包起来。”
晓露说:“我不会用鳃呼吸。”
白杨说:“会有办法的。”
两人天刚亮定的约,中午天就放了晴,下午下班的时候,整个玉平不干燥不湿润,恰到好处的清新。
柴家山脚,见晓露已经等在入口处,白杨说道:“跟人品好的人在一起,老天都会眷恋的。这不,天都放晴了。”
晓露甜甜地笑了个,说道:“就你嘴甜。”
柴家山入口处往上走一百米,晓露所说的小径就现了身,小径在右边。往左是大道,人头攒动,往右是小径,幽谷藏香。
白杨指着小径问晓露:“是这里吧?”
晓露说:“是啊,就这里。明天下班的时候再来,现在天黑了,走大道吧?”
白杨摇摇头,把头探了进去环视了一圈,说道:“我见前面有人的,走吧。”说完就拉着晓露的手向小径走去。
果然,前面不远处一对男女,白杨跟晓露才进了小径,又一对男女跟了进来。
白杨凑着晓露的耳朵说:“晓露介绍小路,白杨要吃兔兔。”
晓露问:“啥兔兔?”
白杨说:“你胸前的两只兔兔。”
晓露说:“兔子睡了。”
三对男女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就这么走着。
十多分钟,前面的那对男女停了下来,白杨忙拉住晓露的手,说道:“等等。”
晓露问:“干嘛?”
白杨说:“前面的那对可人儿正在亲热,咱们去了不合适。”
晓露说:“就你眼尖,黑咕隆咚的,我咋看不见。”
白杨拉着晓露的手指着前方说道:“看见没,就那,那男的都把手伸进姑娘的衣服里了。”
晓露就把头往前倾,白杨顺势就把晓露抱在怀里。
晓露说:“说好规规矩矩的。”
白杨说:“黑咕隆咚的,万一窜出个坏人来咋办?说了要做扇贝的。”
晓露说:“后面有人?”
白杨说:“已经停在后面了,夜深人静的,都在思春。”
晓露扭头一看,果然,后面的那对男女已经停在了远处,好像也抱在了一起。
白杨喘出的气息滑过晓露的耳际,热乎乎的,烫得晓露毛孔一阵松一阵紧。白杨的手烙铁一般,摸到那里烧到那里,晓露的腰、臀、胸全都被白杨这把火给烧了起来,通红成一片云。
边亲晓露的白杨边说:“你不会用鳃呼吸,我帮你。”说完就用舌头撬开晓露的唇,一个劲地往里走,从唇到侧壁再到腭再到腔底。晓露觉得舌头麻麻的,继而一阵愉悦一阵抽就传遍了全身。
晓露闭着眼睛仰着头,两人的舌头就搅在了一起,此时的晓露想起了白杨曾经说的:“两个人的舌头要缠在一起,就像舒婷的致橡树一样,你缠着我,我缠着你,我有我的铜枝铁干,像刀、像剑,也像戟;你有你的红硕花朵,像沉重的叹息,又像英勇的火炬。”想起这些的晓露就主动迎合着,双手搂住白杨的腰,也摸白杨的臀白杨的背。
才亲了几口,晓露就觉得下面一个棍棒一样的东西顶在自己的会阴上,用手一摸,原来是白杨的男根。
见晓露摸自己,白杨就把手从裙子里滑了进去。
晓露没拒绝,此时的她需要白杨那双滚烫的手,那张滚烫的口。
白杨手指从会阴伸了进去,下面已经潮湿成一片。
随着白杨的抚摸,搅动,晓露全身就抖了起来。
见白杨解开皮带,要脱裤子,晓露说:“不行,这里人多。”
白杨不管不顾的。
晓露用手紧紧地捏住白杨的男根说道:“亲爱的,真不行,一会儿回家,洗洗我给你。”
白杨又抱住晓露的胸狠狠地啃了一番,两人才整理衣物往前走去。
见白杨他们走了起来,前面的男女就进了林子。
白杨说:“他们躲林子里用鳃呼吸去了。”
晓露说:“你是不是特想进去看看。”
白杨说:“有啥好看的,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晓露说:“假的。”
白杨说:“本来就是假的。卓文君说这话的时候前男友脚踏两只船,鬼火一冒,整出句千古名句来。”
晓露念到:“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白杨赞叹道:“才女。”
晓露说:“赶紧走吧,咱俩酸成这样,会熏到林子里的鸳鸯的。”
白杨说:“也是,别人埋头苦干,咱俩仰天长叹。”
小路尽头,几亩荷叶在月光下的池塘里窃窃私语。
白杨说:“朱自清当年肯定是跟老婆怄气,如此良辰美景,一人欣赏,清幽有余,却夹杂着股冷清。”
晓露说:“朱自清清心寡欲的,哪像你,满脑子荷尔蒙分泌。不分时间地点,说硬就硬,全自动。”
白杨说:“半自动全自动能动就行,别跟卡扎菲的卡宾枪似的,金光灿灿,摆着玩玩,关键时刻,卡壳了。”
过了荷花池就到了柴家山观景台下面的凉亭。往上就是观景台,左边是一条用塑胶板铺设的栈道。
晓露问:“往上还是往左?”
白杨说:“大事你决定,小事我做主。方向问题,重中之重,你拿主意。”
晓露站着甩了甩手,捏了捏腿,说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说走,我就走。”
白杨说:“剪刀石头布吧?”
晓露看看四周,爬山的、散步的、凉亭里听音乐的、还有卖水的,人很多,晓露夸张地问道:“这么多人,咱俩石头剪刀布,合适吗?”
白杨说:“有啥不合适的,两小无猜,咱把花儿栽。”
晓露说:“行,大叔都放得开,咱当侄女的总不能落了后,丢了90后的脸。”
两人就在路灯下剪刀石头布起来。
白杨故意慢了半拍,结果晓露赢了。
晓露不依不饶的,说道:“你一大把年纪的,玩这么幼稚的游戏还作弊,羞不羞?”
白杨说:“咋作弊了,年纪大,反应慢,手脚僵化了。”
晓露说:“不行,再来。”
白杨说:“好嘛,再来。”
两人无视旁人地你一剪刀我一锤地对战起来,结果晓露又赢。
晓露捂住脸说道:“天啊,当家长很累的,还带这么大一个娃。”
白杨说:“周星驰都说了,天意不可违,天最大,听天的。大侄女,走哪里?”
晓露答道:“走,十里栈道每块木板就是一道坎,咱把这辈子的坎全都走完了,往后顺水顺风,幸福美满。”
白杨说:“看来你也是个侃姐。”
两人手拉手地走在栈道上,一路的竹丛,满路的月光。
终于到了柴家山顶观景台,整个玉平市尽收眼底。
扶着栏杆的白杨说:“万家灯火的夜,满天撒下的星。”
晓露问道:“想吴雨了吧?”
白杨笑了笑,说道:“说不想是假话,来玉平十三年,租房买房总共十一处,玉平的角角落落,留下太多我跟吴雨的回忆。一朝风吹散,转眼各自飞。”
晓露轻轻地从后面抱住白杨,说道:“想她就回去吧,为了孩子,其实不是多大个事。她也知道错了,回了头。”
白杨说:“价值观变了,她买个包都上千的,嫌我开的车次得要命,不是简单的情感转移。”
晓露说:“我不恨你,趁我还没爱上你,去吧。别等我奋不顾身的时候,你抽身一走,那会毁了我的。”
白杨转身抱住晓露,说道:“不会的,除非你不要我了,我会吸取第一段婚姻的失误之处,给你我所能给的幸福,只要你不嫌弃。”
晓露说:“不嫌弃的,你那么好,那么会照顾人,我都不敢相信你是真的,做梦一般!”
从柴家山回到公租房,晓露说:“你先洗吧。”
白杨说:“还是你先洗,你头发长,干得慢,头发湿了睡下会着凉。”
晓露说:“那行,你拂下琴,笑傲江湖蛮好听的。”
在浴室里冲洗的晓露就着白杨咚咚咚的琴声把每一寸肌肤都认真地冲洗了一遍,心里念道:“是福是祸都不管了,白杨,今晚我就把自己交给你。”
夜,静得月光都有了水声。
坐在床上的两人反而没了山上的冲动。
晓露问:“咋了?”
白杨说:“这事开不得玩笑,我大你十一岁,你确定不后悔。”
晓露问:“你想回去跟吴雨?”
白杨说:“没,我怕你以后嫌弃我,那时你就为难了。”
晓露没说话,把身子倒在白杨怀里。
随着浴巾的滑落,晓露的玉体完全暴露在白杨的眼前。抚摸着晓露的白杨说:“你真美。”然后就从头到脚把晓露吻了个遍。
进去的时候,晓露说:“轻点,我疼。”
白杨小心翼翼的,像捧鸡蛋一样把晓露抱在怀里。晓露也紧紧地抱住白杨,两个人就融合在了一起。
晓露问白杨:“你爱我多少?”
白杨说:“以后是全部。”
晓露又问:“怀孕了咋办?”
白杨说:“只要你不嫌弃,咱俩结婚。”
闭目的晓露感受着白杨的温柔,感受着白杨的澎湃,正所谓香汗撩人,诗曰:水漫金山。
倦了累了的两人相拥着,直到天空鱼白成一片。
起床的白杨才发现,床单红成一片。
白杨呆呆地看着床单,说道:“天啊,你真是个处!”
晓露说:“我说过的。”
白杨说:“以为你开玩笑的。二十四的年纪,又是90后,不应该啊?”
晓露问道:“处女很丢人吗?”
白杨流着泪,紧紧地抱着晓露说:“不丢人,是感人。这么珍贵的东西,你咋就给了我呢?”
晓露用胸暖着白杨的头说:“不给你给谁,谁让我对你动了心。”
送晓露去医院的路上,见白杨一言不发,跟往日里那个能说会道,油腔滑调的白杨判若两人。
晓露心想:“他终究还是后悔了。”
下车的晓露拍了拍白杨的肩膀,说道:“别往心里去,多大个事。回去好好陪陪吴雨,她想要你回去,洋洋也想。”说完头也不回地就朝医院大楼走去。
看着晓露的背影,白杨心里念叨道:“晓露,你误解我了,我是感激你,你不但帮我走过了人生的低谷,还把这么美好的东西给了我。我是怕辜负了你,我不会离开你的,永远不会。没有除非,也没有如果,只有全心全意。我要把生活从头再来一遍,我要把白叶楼的梦继续做下去,直到草原一片春,湖水万里玉。”
送了晓露去医院,来到办公室的白杨觉得有必要跟陈曦说个明白。
虽然陈曦跟白杨都知道对方在跟别人处对象了,可那种暧昧还在。
而且是那种只要一丁点火光就能死活复燃的暧昧。
又或者说,彼此都没有把对方从心里放下。尽管不是一号选手,但却都在享受一号选手的待遇。
用一句话来形容的话,那就是无冕之王了。
毕竟在人的一生中,要遇到那么一个懂你的人,又或者说,虽然不太懂你,但让你觉得全身舒坦的相亲对象,确实不易!
更何况这个人,同年同月同日生。
这是怎样一种机率?好比一个人一大早出门,才把门打开,就捡到了一个金元宝,而且左右无人。然后去超市购物,又中了个特等奖,可以免费搬台洗衣机回家。再然后又去单位,被告知升职了,工资翻番。再一回家,好嘛,刚好碰到棚户区改造,60平米的土房转身一变,成了150平米的四室两厅,而且两套。
这种机率,几乎为零。
可人生就是这么奇妙,不但碰上了,而且还冒了火星。
白杨打算跟陈曦说明的时候,陈曦也在想着如何跟白杨沟通。跟小四相处下来,感觉小四说话挺不靠谱的。尽管有好感,但过到这把年纪了,对于好感,有了新的认识。其实好感跟吃早点一样,打个饱嗝就没了。日子却不同,说短也短,日出日落就没了,说长也长,睁开眼睛,天又亮了。
白杨做人实诚,才华横溢。虽然长相普通,笑起来大白牙掉了一地,而且穷得叮当响,但跟白杨在一起踏实,稳稳当当的,颜值不高,但心情愉快。这斯时不时还会弄点小惊喜,说话一惊一乍的,让平淡如水的生活起点涟漪。
想了半天,白杨不知道该说点啥。
想了半天,陈曦也不知道如何说。
虽然陈曦上班的地点在北边,白杨上班的地点在南边,中间隔了好大一段路,但两人却都在想着如何开这个口。白杨想跟陈曦说他跟晓露好上了,陈曦想跟白杨说她跟小四鞋子不匹配。
如何开口很折磨人,毕竟这份感情纯纯的。虽然才一个多月,但于白杨,毕竟是人生最灰暗的日子,陈曦无疑救命稻草一般,燃起了他的自信。白杨于陈曦而言,已经死水一滩了多年,突然间一个石子落在了湖中,活泛了,好比武侠里的描写,任督二脉瞬间被打通,全身窜动的全是真气。
相比较陈曦的复杂,晓露显得单纯可爱,做事不管不顾的。
陈曦的事,白杨对晓露是有所隐瞒的。白杨不但拉了陈曦的手,而且抱了陈曦的腰。
当时的晓露还未出现,白杨还没被撵出家门,下班后的白杨微信了陈曦,问道:“一起去爬柴家山,如何?”
陈曦回道:“咋你爱运动了?”
白杨说:“去茶室费钱不说,空气还不新鲜,山上好,运动下,出身汗,省钱又健康。”
陈曦感叹道:“服了你了。”
柴家山,白杨拉着陈曦的手,踩着一路斜阳。由于刚好是晚饭时间,爬山的人少。白杨望着陈曦说:“你真美。”
陈曦瞅了白杨一眼,回道:“你真油。”
快到山顶的时候,两人走了一条无人的小路,小路走了一半,白杨就从后面抱住了陈曦,说道:“没人,亲一口。”
任由白杨抱着的陈曦回道:“不给亲。”
白杨朝陈曦的耳朵吹着气,说道:“都交往快一个多月了,咱口水又没毒,试吻下?噶!”
陈曦说:“你口水没毒,我口水却有毒,比鹤顶红还毒。”
白杨说:“看武侠小说走火入魔了,还鹤顶红,咋不说七步倒、夺命丹。咱现实点,来,亲一口。”边说边把嘴凑了过去。
陈曦把头一扭,低头笑道:“不给亲。”
陈曦一低头,一蓬秀发就洋洋洒洒地垂了下来,斜阳红,荷叶翠,蝴蝶成双对。吻着陈曦发香的白杨说:“你看此时的柴家山,真美,与佳人携夏草,与晚风梳夕阳。人生美事,何其快哉!”
陈曦静静地依偎在白杨怀里,说道:“一会人来了。”
说完话的陈曦痴痴地看着天边的斜阳,心里跳得慌。虽然是过来人了,但一年多没碰男人,白杨要亲自己的时候,陈曦也想。白杨的手臂强健有力,把自己整个都抱在怀里,抱得紧紧的。但女人的矜持告诉陈曦,不能让男人轻易得逞。
趁陈曦看斜阳的时候,白杨猛地松开双手抱住了陈曦的头,然后就把嘴凑了上去。由于提前就瞄好了部位,没等陈曦反应过来,白杨的嘴就和陈曦的嘴粘在了一起。
伸出舌头的白杨撬了几下,没能把陈曦的牙齿撬开,白杨就又用了力。
白杨舌头进来的时候,陈曦感觉整个身子软软的。特别是白杨舌头上的那种滚烫,那种强烈,地震一般。白杨舌头再次拱进来的时候,陈曦就迎了上去。
白杨刚要吸允,小路后面就传来了咚咚咚的脚步声。
听见脚步声,白杨哗的一下就放开了陈曦,不好意思的站在路旁,装作欣赏满塘的荷叶。
见状的陈曦心里暗笑:“有贼心,没贼胆,也是个实诚人。”
待那人走远后,白杨才尴尬地笑笑。见陈曦一脸坏笑地看着自己,白杨又装模作样地咳了几声,口里说道:“这个,那个……。”
陈曦用手顺了顺刘海,笑眯眯地问道:“吓出心脏病没?看你还敢不敢?”
白杨说:“咋不敢了,愿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说归说,那人走后,白杨没再去拉陈曦的手,一大把年纪了,被人撞见,怪害羞的。
走了一段路,白杨才说道:“刚才把我吓个半死,眼瞅着舌头刚进去,正要大展拳脚,那人却好,独自一人,大路不走,走啥小路?”
陈曦说:“人家是来赏景的,谁像你,心怀鬼胎。”
白杨说:“谁让你长得这般水灵!”
往前又走了一段路,白杨说道:“你脾气跟我一样,有点古怪,那排小白牙,咋撬都撬不开。”
陈曦说:“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厉害。”
白杨说:“以后过日子么热闹了。你这么倔,万一我惹你不高兴,你砸一个杯,我踢一脚门,家里整就一竞技场。”
陈曦说:“那我吃亏了,女人咋是男人的对手。”
白杨说:“我让着你,把所有仇恨发泄在床上。”
陈曦说:“你咋狠了!”
回忆起这些的白杨笑中有泪,苦中带甜。
陈曦跟白杨说了小四的事情后,白杨觉得自己应该静静的走开,陈曦的话很清楚:“你不能再受到伤害了,我怕伤了你。”
白杨说:“明白”。
除了说明白,白杨的确不能再说啥了。
此后,尽管陈曦一如既往地关心、支持、鼓励白杨,但白杨知道,不能再去干扰陈曦的生活了。
随着吴雨的反复无常,孤独、绝望、心乱如麻的白杨整天泡在烟草里,一支接一支地抽,好在,还可以听琴。
听琴,最好的疗伤圣药。当初得知吴雨跟贾玉的事情后,白杨曾去庙里坐禅。但庙里人多,那么大一个人扎在佛祖面前,一动不动的,扰了佛祖的清修不说,碍了香客的眼睛终归不好。特别是那些小姑娘、小媳妇,看着痴呆呆的白杨就扯着袖子的笑,怀了殿堂的庄严。
晓露家就她一人,惊扰不了谁,山山水水都透在琴声里。前世的吹笛,今生的拂柳,都历历在目。初听,百味杂陈。再听,如浴春风。又听,就只剩下满世界的雪,孤舟独钓,万里冰封。
晓露的热情奔放和不管不顾让白杨暂时忘记了吴雨带来的忧伤,可晓露毕竟是个姑娘,年龄差距这么大,阻力可想而知,毕竟过日子不是两个人的事。
跟陈曦在一起,除了经济上的压力,白杨觉得两人都很匹配。有共同的话题,有婚姻的经历,有抚养教育孩子的经验。
晓露不同,单纯、可爱、未来发展空间不可限量,万一价值观、人生观、世界观发生偏差,白杨能否再经得起一场变故。
再后来,在听琴的过程中,白杨依然保持着和陈曦的联系。两人不谈感情,只聊天,用陈曦的话来说,当个异性的闺蜜。尽管如此,可两人心里还是挂着对方,陈曦要去省城买车会跟白杨通声气,白杨开会也会跟陈曦报告一声。一切都没有变,一切又都变了,只是谁都不去捅破那层窗户纸。因为谁都不知道,捅开了窗户纸,里面会是啥?
晓露把自己交给了白杨,白杨觉得不能再这样了,对晓露不公平,对陈曦也不公平。都做了决定的。
坐在办公桌前,打开窗户的白杨吹着风儿点开了微信。
微信上的白杨说:“二婚,都如履薄冰,都小心翼翼。”
想着如何说的陈曦突然接到白杨的微信,心想:“好嘛,你倒先忍不住了。掐指算来,两人都十多天没联系了。”见了微信的陈曦心情瞬间爽朗起来,回道:“是啊。”
白杨说:“快交房了。”
陈曦说:“你终于可以打理自己的家了。”
白杨说:“是啊,居无定所一个多月,感慨颇多。”
陈曦说:“有啥好感慨的,天将降大任,必先苦其心志饿其筋骨,劳其体肤。你有这场劫难,好比人生要爬的山趟的河,山路弯路水路走完了,放眼前面,一马平川。”
白杨说:“平川不平川的倒没奢望,可毕竟活过来了。这次变故,我算幸运的,并非每个人都有我的福气,出门遇到的都是贵人。”
陈曦说:“说明你人品好啊。”
然后就是沉默,沉默了半天。白杨感慨道:“咋你话少了,小四最近咋样?做不成夫妻,我俩还可以是朋友嘛。咋生份了?”
陈曦说:“你那思维,都是定点模式,想当然所以然。刚有同事找我说事。我跟小四算是谈着了吧,他没像以前一样爱理不理了,到哪儿都发个信息报告一下。”
白杨就在微信里竖了竖大拇指,说道:“天生一物降一物,就没有你征服不了的男仆。”
陈曦说:“咋感觉你这话刺刺的,啥叫天生一物降一物,后面一句我可是记得的,好像是懒蛤蟆降怪物。”
白杨说:“你定点模式得更严重,我是夸奖你,会调教男人。”
陈曦说:“去你的,我又不是驯兽师。咋能用调教?对方长大了,好不好。”
白杨说:“好、好、好,对方长大了,三十老几的人了,还吃长饭,稀奇了。”
白杨的话逗得陈曦一阵好笑。
陈曦笑了,白杨就觉得可以开场了,于是说道:“有些人,错过了会后悔一辈子,好好把握。”
陈曦自然听出了白杨的话外音,本想着借着这次白杨主动联系的机会说说小四的事,但白杨的祝福都出来了,陈曦也是好强的人,于是说道:“你也是。”
白杨咬了咬牙,站在窗口闭了会儿眼睛,缓缓说道:“我会的。”
陈曦问:“我突然牙痛了,想请假去看牙医。你打架受伤的牙好了没?”
白杨说:“差不多好了,我没去看医生,完全靠动物的本能恢复的。要我来吗?”
陈曦说:“不用了,我一会儿自己去。你这样忍不住关心下,我患得患失的。”
白杨说:“如果没有那天流泪,估计我俩成了,我做事不管不顾的,后来被你点拨得太清楚了。”
陈曦说:“不想害你,晓露单纯点,我感情经历复杂,你又伤痕累累,真心伤不起。我要是再对你捅一刀,你就玩完了。我这人我清楚,万一碰到合适的,说不定就玩仙人跳了,你离我远点是对的。”
白杨说:“对不住了,我跟晓露有了。”
白杨的“我跟晓露有了”让调侃的陈曦瞬间呆了,闭了会儿眼的陈曦咬着牙说道:“这样的国宝级大熊猫就这么被你给祸害了。你呀,真是交了狗屎运。好好痛惜妹子,别辜负了好姑娘。吴雨的事也别太上心了,要不然,晓露会有意见的。”
白杨说:“会的,我会倾我所能,让晓露幸福。虽然年龄差距大,家庭阻力大,但我会全身心投入,不去想结果。除非她不要我了。”
陈曦说:“不会的,女人很单纯,都只会想着从一而终。我觉得晓露会奋不顾身,除非你做得不好。”
白杨说:“是啊,好好反省第一段婚姻的失误,好好对晓露。只是觉得对不起你,你是我碰到过最会关心人的女人。”
陈曦说:“人都是历练出来的,我山妖精水妖怪见多了,一个人孤独惯了,习惯关心一下人。以后心里别挂我了,三心二意,会被人看不起的。”
白杨说:“还是放心里吧,找个小房间,把这段感情放进去。等老的时候,对着斜阳,拿出来,下酒。”
陈曦说:“资本家,人吃人,你不把我油炸了不甘心啊。”
白杨说:“以后不喊你党了,喊死党吧。”
陈曦说:“早知道你党派换得快。小张老师一个星期,我好歹一个月,可以了。”
白杨说:“其实你蛮优秀的,只是我配不上你。”
陈曦说:“切,这话就酸了,我还觉得我配不上作家呢。”
白杨说:“别酸了,咱俩绝配,都死磕死磕的。”
陈曦笑了,说道:“你呀,跟晓露别这么贫,小姑娘受不了。”
白杨应了声“嗯”,然后问道:“搬家来不?喊着小四来。战斗了一个月,对手是谁都不知道。”
陈曦说:“你请我就来,小四可能没空,我连见他一面都难。”
白杨说:“我送你把梳子吧?”
陈曦说:“我不想一梳头发就想起你来。”
白杨说:“留个念想。”
陈曦说:“别送了。你搬家我送你副十字绣,小点,但我绣了很久了。”
白杨说:“好啊,谢谢死党。以后有事了说一声,想哭我就邮寄个肩膀过来。”
陈曦说:“小四很结实的,肌肉发达,万一他误会了,你会吃亏的,到时候我帮谁?”
白杨说:“围观就可以。我不跟他武斗,咱来文的,哥俩好啊,陈曦俏啊,三辆车啊,小富婆啊……。”
关了微信,白杨一个人爬上办公楼的屋顶,看了半天云。陈曦则打开音乐,洋洋曾经说过:“《让心情随风儿摇摆》真好听,风儿一来,忧伤就全都走了。”
吹了会儿风的白杨下了楼,笑笑就抖了白杨的QQ。
白杨问道:“你是高烧惊厥还是突然打摆子?咋抖得这么厉害。”
笑笑说:“高潮了,行不行。”
白杨说:“那叫唤两声呗,也好应应景。”
笑笑就发了个嘴儿朝天的动漫来,伸长脖子仰着头。
笑笑的表情让办公室里的白杨忍俊不住笑出声来,心想:“这妞肯定碰到好事了。”
果然,见白杨没反应,笑笑问道:“秀才,咋今天高深了,也不问问本姑娘啥喜事。”
白杨说:“你才翘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稀了,有啥好问的。”
笑笑呸了一口,说道:“真他妈扫兴,大好风光,蓝天白云的,就知道煞风景。”
白杨说:“看你那欲罢不能的样子,该不是有人找你开房了吧?”
笑笑说:“再次声明,本姑娘性冷淡。”
白杨说:“那就是发奖金了?”
笑笑说:“球奖金,两年没发了,啥破单位。”
白杨说:“升职了?”
笑笑说:“越来越没水准了,越来越不搭调了,你咋俗了?”
白杨说:“好嘛,高雅点,谈恋爱了。”
笑笑说:“这还差不多。”
白杨撇撇嘴,说道:“你妹的,一来俺就说对了的。不就有人找你开房吗?偏兜这么大个圈子。”
笑笑说:“天啊,你说的是开房,不是恋爱。”
白杨问道:“那不一样吗?”
笑笑反问道:“能一样吗?”
白杨说:“最后不都要上床吗?”
笑笑回道:“吃了不都得饿啊。”
白杨点点头,说道:“好像是,我错了。那开房没?”
笑笑满面春风地说道:“靠了,严肃点,咱不随便,说正题,对方比我小两岁。”
白杨说:“哦哟,小鲜肉。”
笑笑说:“而且没结过婚。”
白杨附和道:“是个生手。”
笑笑说:“怕没生手了,这年头,兵荒马乱的。”
白杨点头说道:“也是,真要是生手,你也不敢要啊。”
笑笑说:“那是。真要是生手,身体没问题,心理就得有问题,我又不是姑娘了,何必要求人家玉洁冰清的。”
白杨说:“也是,一对新款,两件旧货。”
笑笑骂道:“你可以不说话的。”
白杨撇撇嘴,问道:“那我的价值如何体现?”
笑笑说:“分享啊,你可以分享,分享我的喜悦。”
白杨说:“明白了。你要我吹两声口哨,放几筒礼炮,把巴掌拍出鞭炮声,还得连蹦带跳地喊,你好好幸福啊。”
笑笑笑了,兴高采烈的说道:“对、对、对,要的就是这感觉。”
白杨说:“然后通红着一张小脸,冷得鼻孔里小白龙出小白龙进的,是吧?”
笑笑说:“嗯,不错,孺子可教也。”
白杨说:“我凭啥这么作践自己?我傻啊。”
笑笑说:“咱俩铁啊,死党呗。”
白杨问:“咋就成死党了?”
笑笑说:“我都找到对象了,你都名花有主了,不成死党,成奸夫淫妇啊?”
白杨叹了一声,说道:“好吧,死党总比奸夫淫妇强。”
笑笑说道:“就是。你蛮好的,天冷了,可以擦鼻涕,吃零食还顺带扔香蕉皮,多好的物件。”
白杨说:“你妹的,感情我是垃圾桶啊。”
笑笑说:“我可没说,你别作践自己。”
白杨说:“你抖我就为这事?”
笑笑说:“那是。”
白杨说:“看把你美的。现在的年轻人,车开得又野又猛,驾龄不大,车却报废了两三张,满身带病。会不会是这种类型?”
笑笑咬着牙齿骂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