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天师处回到家里的孙天瑜和白天德坐在院子,你一言我一句的又谈论起白杨来。 白天德说:“白杨说这姑娘是真是假,这娃自小精灵古怪,别是安慰我们胡编乱造的。你在玉平,以前听没听说过晓露这人。” 孙天瑜说:“那里听说过,白杨除了上班就是领娃,要不就去打篮球,或者闷头在家里写小说,没听闻过跟那个女人走的近。” 白天德说:“那这事就悬了,白杨现在穷的叮当响,人才又不是一等一的好,才离婚了就蹦出这么一个年轻姑娘,多半是假的。” 孙天瑜说:“不好说,你儿子啥事都自己扛,弄不好真是编的,随便编个假人儿出来糊弄我俩。” 白天德说:“是真是假,应该见个面。万一是假的,咱俩也好尽早帮他张罗。北城张老师家闺女,三十三了还未嫁,人在学校教书,是个正式工。人才倒是一般,但过日子,其实可以了。找个花儿似的,还不是被养蜜蜂的采了去。就咱家这家底,普通人家,就得找普通人。” 孙天瑜说:“那要你儿子看得上才行。” 白天德说:“打电话先问问,把算命的结果跟他说说,让他把姑娘领回来瞅瞅。两条腿四只脚看了就知道。” 孙天瑜就拨通白杨的电话,说道:“今天我跟你爸去给你跟晓露算了命。算命先生说了,你俩八字相当般配,女娃子是个旺夫命,而且性格温顺。” 白杨说:“那是,性格相当好了,说话轻声细语的,跟电台里的女主播一样,这下你二老放心了吧。” 孙天瑜说:“算命先生说了,这事得抓紧,姑娘年纪轻轻的,拖长了做不得数。” 白杨说:“又不是买小白菜,那么大一个人,总得一步一步的来。” 孙天瑜说:“咱家穷,如果差不多就带回家来看看,对方不嫌弃了再谈,别到时候嫌这嫌那的,荒废了时间,也糟蹋了钱物。” 白杨说:“感情你二老不放心啊,想着我骗你们的。” 孙天瑜说:“你爸帮你张罗了一个,北城张老师家闺女,三十三了还未嫁,人在学校教书,是个正式的,人长得还不错,下星期有时间你回来看下。” 白杨说:“我都谈着了你们还帮我相亲,这让对方知道,得多寒心。” 孙天瑜说:“隔那么远,谁知道你谈没谈?” 挂了电话的白杨坐在电脑前发呆,本想趁洋洋不在,好好写写《白叶楼》的,结果从打孙天瑜电话说谈了个对象到现在,都还没写三千字,白天德和孙天瑜就把命都算回来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白天德血压高,如今又刚做完手术,大意不得。孙天瑜东戳戳西戳戳,别到时候真在老家找几个姑娘等着回去相亲,那多渗人。 思前想后的白杨打了晓露的电话,白杨说:“二老年纪大了,招架不住,出这事我就没回过家。父母多次说要来看我,被我以出差为由拒绝了,最近二老急得团团转,今天刚把你八字报过去,二老就算了命。” 晓露问:“算命的咋说?” 白杨说:“算命的说咱俩这八字,天造地设,神仙眷侣,上上婚,相当使得。说我骨面白净,眉高眼深,体健神清,为人刚毅果断,疏财仗义。说你风姿卓绝,绝代佳人,旺夫助夫,为人善良贤惠,温柔体贴。” 晓露问:“算命的是文革来的吧?咋这词儿一个个都透着股亩产三万斤的味道。” 电话里的白杨哈哈哈的笑了,说道:“我加工了下。算命的说你比我有福气,财运福禄比我好。对了,算命的让问问,说卦象显示你家有人坐过牢。” 晓露惊叹道:“这都算得出来?” 白杨说:“神算嘛!” 晓露说:“我有个表哥,前几年开车肇事,去监狱里了两年。” 白杨说:“那还等什么,咱俩太上上婚啊,要不,今晚圆房得了?” 晓露说:“来嘛?跑着来。跑到俺这里你还能上蹿下跳的,咱俩就圆。” 白杨说:“圆房前想请你帮个忙。” 晓露说:“啥忙?” 白杨说:“今天刚好星期天,要不,你陪我回趟老家,去安抚安抚我爹我妈?” 晓露说:“还没起床呢。” 白杨说:“咋都十二点了还在懒床。” 晓露说:“女娃子嘛,多睡睡,对皮肤好。” 白杨说:“我来接你嘎?” 晓露说:“陪你回家这事儿,我咋想都觉得自己吃亏有点大哟。” 白杨说:“你这亏吃得相当大了,葱花水嫩的姑娘,跟一半新不旧的老头。乍一看,还以为是女儿跟爸爸。” 晓露说:“占我便宜,不去了。” 白杨说:“呸呸呸,看我这张臭嘴。去的,去的,我来接你,嘎。” 晓露说:“好嘛,我还没起床,你半个小时再来。” 到了晓露家里,晓露正在梳妆打扮。站在晓露身后的白杨静静地看着镜子里的晓露。 梳妆的晓露在镜子里见白杨痴痴地看着自己,羞道:“别看了,女人梳妆的时候最丑了。” 白杨说:“那里丑了,美,真美。匀红点翠,取次梳妆谁得似。风柳腰枝,尽日纤柔属阿谁。” 白杨一说,晓露就捂着张脸妆也不梳了,脸也不给白杨看了。 白杨说:“蛮漂亮的,我为你梳发吧?云髻罢梳还对镜,罗衣欲换更添香。” 晓露问白杨:“你以前肯定也经常为吴雨梳发吧?肯定又一边梳发一边吟诗。” 晓露的话像一把撬门的锤,砸开了白杨的庭院深深。 以前的白杨的确经常为吴雨梳发,有时在阳台上,就着晨起的朝阳,把万点金光一缕缕嵌在吴雨的秀发上,有时在公园的草坪里,携着风儿,轻轻摇荡。还会在晚上,月光下,看着万家灯火,看着斗转星移,就白杨跟吴雨,一梳子下去,啥都不说,却也情浓意满。 为吴雨梳发的白杨没有吟诗,吴雨不爱听诗。 吴雨说:“生活不是诗歌,没钱就没有诗歌和远方。” 因为吴雨这句话,跟覃亮亮喝二锅头的白杨触发灵感,写了一首现代诗,题目就叫《说起生活》: 撒一泡尿的时候 我通常分两次进行 我希望肾亏的夜 从我尿道里滚出一颗珍珠来 这当然一厢情愿 当我把扎·史密斯的论美比喻成 处女皮肤的时候,我的生活其实并不光滑 光滑跟黑色素无关,所以尽管我是黄种人 甚至还在学时就有人叫我白面书生 白面依然,伊人如斯 这话跟桃花有关,岁月让桃花的心事 开了满山也落了满山 我的心事让岁月无奈 它不开放也不坠落,就这么悬着 像极了挂在姑苏城东门上伍子胥的眼睛 眼睛上面是灯,灯光下面是我 把灯泡变换下角度 往椅子上一靠,身影忽然高大起来 我瘦瘦的身躯啊 终于可以更经些风雨 还是说点开心的 画画的覃亮亮边喝酒边跟我 讨论蒙纳丽沙的微笑 谈到了安详和幸福 其实我没仔细在意过她的微笑 我只是觉得她日子过的还不错 吃得白白胖胖的,油水很好的样子 见我犯傻,覃亮亮就逗我笑 他说,作家,别介 开心笑一个 我只好笑了个 破破烂烂地笑了个 笑得走廊白白的 走廊里有朵花,我死死地盯着她看 看得我眼睛潮潮的 眼看一滴泪就要落到花瓣上 花把身子一扭,避过了那滴横空出世 然后不紧不慢地说 哥们,去找鸟惊心吧 别亵渎我的温柔 好吧,我收起了我的犯贱 对生活做个鬼脸 对着山头一样粗的坎坷 我说,举起手来 我是突击队长 这就是生活,白杨的生活 一个中国作家的生活 说起生活,骗人的作家开始欺骗自己 他们会悄悄拿掉眼睛里闪烁的嘲谑和伤感 然后放一块糖在嘴里 想像着花和草原 然后的然后,那张老脸 终于露出了笑意 像个奶做的小孩 见白杨半天不啃声,捂脸的晓露放开了手。镜子里的白杨眼神空空洞洞,尽管还是痴,却痴得三生迷离,流光溢彩的迷离里全是淅淅沥沥的回忆。 晓露知道,刚才的话儿又戳到白杨了。 梳完妆的晓露说道:“走吧。” 白杨才恍然醒悟,看着飘飘欲仙的晓露应了声:“哦。” 晓露问:“神游到那个章节了,是和吴雨同游西湖,还是佛前敬香。” 白杨说:“那有的事,看你呆了,就是一点担心。” 晓露问:“担心啥,怕我太丑。” 白杨说:“没,你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我爸妈见了你,肯定都在赞叹,吾儿白杨好生福气,娶这么个如花似玉。我的人生大起大落得太快,怕他们受不了。” 晓露咯咯咯的笑了,说道:“那你去找点灶灰,我抹两下再走。” 白杨说道:“还是遮挡不了你的天生丽质。” 去杏阳的路上,晓露忐忑不安,问白杨:“万一你父母看不上我,且不坏了你的好事。” 白杨说:“绝对看得上,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有多招人喜欢。 晓露说:“知道你是安慰我的。想想一会儿就要见你父母,蛮紧张的。” 白杨说:“紧张个啥?稳稳的,有你拿得出手的没几个了。嘎!” 车子开到半路,白杨突然觉得胸口痛,全身发软,虚汗冒得嗖嗖嗖的。白杨忙把车子停在了路边。 晓露问:“咋了?” 白杨说:“想起跟吴雨第一次回老家,突然觉得喘气难。” 晓露叹气道:“你这纸做的人儿,咋可怜了。我来开吧?” 白杨问:“有驾照没?” 晓露说:“两年的驾龄了。” 白杨就跟晓露换了座。 系上安全带的晓露问白杨:“那个是刹车?那个是油门?” 听晓露这么一问,白杨吓出一身冷汗,说道:“大侄女,还是我来吧,说了害怕怕呢。” 晓露笑得前俯后仰,乐呵的说道:“你这状态,一会儿红楼,一会儿西厢,神游和尚似的。” 白杨说:“好吧,最左边离合,中间那个是刹车,右边这个是油门。” 晓露说:“好的。” 晓露开车的时候,白杨左手放在手刹上,口里说道:“起步要打左转向灯”。 晓露就照着白杨说的,打了转向灯,然后车子就走了起来。 由于不常开,晓露开车不敢走超车道,都是靠右,慢慢的。 走了一段距离,见晓露换挡,放离合都熟练了,白杨就夸晓露上手快。并鼓励晓露超前面慢腾腾的货车。 晓露说:“我怕。” 白杨说:“怕啥,那么大一个金牌教练坐车上,有啥好怕的。” 晓露就看了后视镜,见后面没车了,就打了超车灯,加了油门,超了货车。 把车超了后,白杨赞叹道:“看嘛,咱家晓露,出手不凡的。” 晓露说:“汗都吓出来了,感觉超车的时候路特窄。” 白杨说:“慢慢来,开车小心是好事,但该超不超也危险。小心加自信,你行的。” 一路学,一路鼓励,一路换挡、减速、加速、超车、并道。车到杏阳的时候,晓露全身是汗,说道:“学车两年,出来后就没开过车。亲戚们都不放心我开,就你胆子大。以后你找到相好的,我孤孤单单一人,开车就想起你来,这回忆也是满满的。” 白杨说道:“啥子话,咱俩手牵手,到白头的。” 到了家,进了门。 孙天瑜和白天德已经做好了饭菜。 白杨喊了爹,喊了妈。 晓露跟着白杨喊了叔,喊了阿姨。 落了座的白天德跟孙天瑜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晓露死死的看。 见状的白杨说道:“咋这么看人家?多大压力知不知道?” 孙天瑜说:“你看你,也不介绍下。” 白杨说:“叫刘晓露。不是小马路,是早晨的露珠儿,稀罕玩意儿,可珍贵了。” 孙天瑜说:“模样又娇,个子又高。” 白杨说:“你下句估计要说,皮肤又白,眼睛又大了。这不算啥,还会弹琴哩。”说完白杨翻出手机,把晓露弹古筝的视频翻了出来。 晓露羞道:“又不是啥了不起的本事,你倒翻了出来惹叔叔阿姨笑话。” 白天德说:“了不起的,咱家上数好几代都就没出过个会音乐的人。” 孙天瑜看着白杨,问道:“条件这么好,人家姑娘愿意吗?” 晓露大方地说道:“白大哥人挺好的,洋洋也很可爱。” 孙天瑜就问白杨:“见过晓露父母没?” 白杨说:“那能,就我这么一个离了婚的,还带个娃,冒冒失失,还不吓坏人家晓露妈妈。这事不能急,得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孙天瑜说:“咋没见人家父母就敢把姑娘领家里来,你胆子大了。” 白杨说:“还不是您们二老催得紧,生娃娃也得有产房才行。” 一家人围成一桌,白天德的脸上笑开了花。 由于晓露要上夜班,吃了晚饭,白杨和晓露就往玉平赶。 路上,晓露说:“你父母挺慈祥的。” 白杨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做儿子的不孝顺,让父母操这么大的心。” 晓露说:“也是,三十五,大我十一岁,你这女朋友找得水嫩了。” 白杨说:“惭愧惭愧,多谢支撑。晚上请你吃宵夜。” 晓露说:“不用,我通常不吃宵夜。” 白杨问:“为嘛呢?” 晓露说:“减肥。” 白杨说:“胸大不算胖的。” 晓露朝白杨呸了一口,说道:“你呀,都三十五了,咋还这么贫。” 送了晓露去医院没多久,白杨就接到了白天德的电话。白天德问:“到了没?晓露在不在?” 白杨说:“刚到,晓露去上班了,嘛事?” 白天德说:“算命的说了,鸡跟猴,日子有旺头。姑娘不错,说话轻声细语的,糙性不大,个子也高。你要多关心人家,谈恋爱别小气,爸这里还有点私房钱。” 白杨说:“声音小点,妈知道你就完了。” 白天德说:“你妈不在,串门去了。” 挂了电话的白杨心想:“爸不容易啊,私货都抖出来了。这份急,心窝得有多烧。” 白天德急,白杨却不急,都二婚了,再毛手毛脚,离了惹人笑话。 不急的白杨就打开电脑,打算把回家的事情写进小说里,还没写几个字,吴雨就打来电话,问道:“你能带两天娃吗?” 白杨说:“能。” 洋洋就这么着又搬回了出租屋。 回到出租屋的洋洋跟白杨说:“老爸,还是你这里好,房间小,又没电视,不好好睡觉都不行。” 白杨说:“那是。许仙有句名言:吃好,睡好,没有烦恼。” 到出租屋睡的当天晚上,洋洋就病了,咳得厉害。 白杨起床去给洋洋买药,才发现药店都关了。白杨只好连夜抱着洋洋去了玉平市儿童医院。 担心了一夜,好在没有发烧。 第二天,公司开产品研讨会,白杨作为部门负责人,有个发言。还没轮到发言,白杨就接到冯老师打来的电话,电话里的冯老师问白杨:“洋洋爸爸,你到了没,洋洋好像发烧了,在校门口坐着,都哭起来了。” 白杨一看时间,都放学了,匆忙请了假,忙往学校赶。 车才到校门口,冯老师就抱着洋洋冲了出来。 冯老师怀里的洋洋蜷成一团,像只土蚕似的,半睁着眼,喊了声:“爸爸。” 白杨忙把洋洋放在后座上,谢过冯老师就朝医院冲去。 到了医院,医生问:“咳了几天了?” 白杨说:“昨晚才咳嗽的。” 医生训斥道:“生病有个过程的,咋可能昨晚才咳嗽,今天就烧成这样。” 白杨怀里的洋洋说:“咳了三四天了。” 医生说了句:“你咋当爹的,娃娃咳嗽了都不知道。” 白杨咽了咽口水,没应声,医生说得对,洋洋带这么大,发烧不是一次两次了,的确不可能咳一天就烧起来。这么想的白杨就对吴雨有了意见,心想:“有多大的仇恨也不能牵连到孩子,洋洋生病,该通个气的。” 服用了布洛芬,把烧先降下来,又服用了橘黄颗粒和化痰止咳颗粒,折腾了一下午,烧终于退了。 到半夜的时候,洋洋又烧了起来。白杨忙起床,温了毛巾,替洋洋擦了身子,捂了额头。 反反复复,烧了退,退了烧,折腾了一夜。天亮的洋洋哭着说想妈妈了,白杨只好拨通了吴雨的电话。 电话里的吴雨说:“妈妈出差,在马光市,不在玉平。乖!”说完就挂了电话。 洋洋问白杨:“咋妈妈又出差,说是去了马光市。” 白杨说:“忙着挣钱养你呀。” 听说吴雨去了马光,白杨心里就踏实了许多,贾玉的妹妹妹夫在马光做药品代理,去马光,就意味着吴雨和贾玉和好了。 家和万事兴。 吴雨和贾玉和好了是好事,不然,依吴雨要强的性格,迟早得出乱子。 洋洋烧了一夜,白杨守了一夜,洋洋的感冒病没好,白杨却清鼻涕流得稀里哗啦。 见白杨一两天杳无音信,电话没个,微信也不发给自己,晓露就想着这斯该不是又去相亲了。心里恼火的晓露就打了白杨电话,问道:“忙啥呢?” 白杨说:“没忙啥,洋洋发烧了。” 听白杨鼻音不对,晓露忙问:“几度?” 白杨说:“三十九度八。” 晓露问:“去医院看过没?” 白杨说:“看过了,医生开了药。” 晓露说:“听声音,你也感冒了。病人咋招呼病人?一会儿来家吃饭,孩子生病,抵抗力差,外面吃快餐对身体不好。我弄点清淡的菜,对发烧有疗效的那种。” 白杨问:“你今天不上班?” 晓露说:“昨晚上夜班,今天休息。” 白杨说:“那你补觉吧,都累了一夜。” 晓露说:“不碍事,习惯了。就这样,我做饭去。” 不去晓露那里吃饭,白杨有自己的考虑。一来自己跟洋洋都病了,跟晓露非亲非故的,去了不大合适。二来,白杨觉得,自己一个离了婚的老男人带个娃,天天耗在人家姑娘家里,自己倒无所谓,将来万一谈不成对象,且不害了晓露的清白。 这么想的白杨就发了微信给晓露,说道:“不来了吧,让你那群朋友看见,她们又说三道四的,害了你的清白。” 晓露说:“你害的还少啊?娃发烧了,一切以他为重。我就奇了个怪,按理说作家的思想应该是很超前的?咋你豪放起来李白似的,磨叽起来娘们似的。” 晓露话丑理真,白杨想想也是。 听琴这段时间,晓露谢绝了所有社交活动。以前每周坚持到蓝天文体中心跳两次舞的,因为要弹琴给白杨听,没跳了。每周游一次泳的,白杨又说要登山,好嘛,又取消了。小伙伴喊吃饭,白杨又说喜欢半壶纱,好嘛,晓露只好跟小伙伴说:“要练琴。” 最后小伙伴们喊唱歌,晓露还是说要练琴。 以前医院里几个单身男女,没事就美团KTV,酒水果盘啥都不要,就带杯水入了包房,拉开嗓子,摆足架势,唱得天昏地暗,唱得日月无光。而晓露的美声唱法,一直是大家推崇的,可谓是中坚中的中坚,骨干中的骨干。 好嘛,现如今,连最爱的唱歌都推了,说要练琴。 见晓露这样,几个处得要好的小伙伴就着了急,聚在一起嘀咕道:“又不是练独孤九剑玉女心经,神龙不见首尾的。下了班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该不是恋爱了吧?” 这么想的小伙伴就特期待特好奇特八卦。 晓露没男朋友,大伙都知道。 二十有四,属猴,风华正茂的晓露,本应是风风火火大谈特谈恋爱的时候。别人换男朋友割韭菜似的,唯独晓露,风吹不动,水泼不进,石女一般。 为了风化这尊石女,医院领导热心到家,男一号男二号男三号轮番介绍。出于礼貌,晓露象征性地见了面,基本都是一面之缘,直接淘汰。 医院领导直接傻眼了,没见过这样的主儿。 晓露的婚事,亲戚也没少操过心,王家的郎,刘家的哥,李家的壮汉,介绍了一箩筐。 可晓露总是说:“没感觉。” 亲戚燥了,说道:“啥感觉不感觉的,过日子,知个冷暖就行。谈感觉,我还喜欢黄晓明呢?那小脸,黑黄黑黄的,跟吃面片儿差不多,可够得着吗?” 时代高歌猛进,江湖一片乱麻麻的时候,本该风化的石女依旧纹丝不动,如今风和日丽苍头白日的,晓露却神秘兮兮起来。 小伙伴们都在猜测晓露有男朋友了。都在议论晓露男朋友究竟是个啥品种,能把晓露收了,一定传奇得很。 问了晓露。晓露说:“啥,男朋友,哪有的事!不到三十岁,咱不嫁人滴。” 晓露说这话的时候腮帮子上藏不住的春色盈然。 小伙伴们齐刷刷地“切”了一声,一哄而散。而后又聚在一起,唧唧喳喳,如丛林中的鸟,似闲游烂逛的鱼。 对于晓露的男朋友,小伙伴们展开了丰富的联想:富二代,官二代,高富帅,总之都是靠谱的主儿,跟二婚,带娃,穷酸,流浪扯不到一起。 洋洋还没发烧前几天,白杨一个人觉得无聊,有晚没打电话就去听琴。敲门的时候,晓露开了门,露出一条缝,侧着身子说:“刚好小伙伴在,进来坐。” 白杨一听有小伙伴,再见晓露开门时侧着身子出来,估计是个男的,就说道:“那你忙,我走了。” 晓露追到电梯口的时候,白杨已经下了楼。屋内的小伙伴兼同事的李梦云听说那个神秘男人出现了,就忙着追了出来。见门口不在,又专门坐了电梯下楼看。 偌大的一个小区庭院,空空荡荡,落叶在风中打转,孤鸟在天空乱窜,人却没有。兜了一裤管晚风的李梦云上楼说道:“稀奇了,弄得跟地下党接头似的,究竟啥品种?” 晓露说:“朋友,来找我玩,面皮儿薄。” 其他小伙伴们齐声说道:“感情我们都是母老虎啊。” 小伙伴们才说完,李梦云就问晓露:“你最近练琴怕是假的,练人吧?晚上黑灯瞎火的,啪啪啪,啪啪啪。” 晓露说:“你以为像你一样啊。” 李梦云就在屋里走起了猫步,一边走一边说道:“哎,没有男人的日子真是没法过了!红楼梦里说,女儿乐,一根鸡巴往里戳,算是道尽了女人心。最近没让男人碰,下面痒得不要不要的。” 话才说完,屋里的小伙伴全都笑成一堆。 晓露红着脸不说话。 另外一个小伙伴接腔道:“晓露是未开苞的花,嫩着哩,别逗她了。” 李梦云哼了一声,说道:“便宜了这半夜偷食的猫,饭都没请我等吃上一顿。” 晓露从冰箱里拿出西瓜,边切边说:“撑不死你们。” 迫于小伙伴想见白杨的迫切,又怕白杨多想,以为自己背着他跟别人处对象,晓露就微信了白杨,说道:“一群女的,同事。上来嘛?大家都想见见你。” 晓露发微信的时候,白杨刚好走到半路,白杨说道:“一大把年纪,混年轻人堆了,害羞。虽然老皮老脸的,终究挂着三分斯文相。先热下身,下次再闪亮登场。跟大家道个歉。” 晓露的“你害的还少啊”让白杨豁然开朗,一个二十四岁的姑娘,倒显得比自己洒脱大方得多。这么想的白杨下班就带着洋洋去了晓露的家。 进屋的洋洋喊了晓露阿姨。 晓露说:“别听你爸的,喊姐姐。” 洋洋说:“喊阿姨吧,爸爸正在跟你谈恋爱,喊姐姐就乱了辈分。” 晓露没想到洋洋会这样说,瞬间红了个大脸,呵呵呵地笑了几声,问道:“谁说的?我又没跟你爸谈恋爱,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洋洋说:“老爸人不错的,虽然打人下手狠,但心眼不坏。” 晓露搂着洋洋说:“多好的孩子,都病成这样了,还为你爸操心。”说完,晓露扭头对着白杨说:“你前世得积多少德,才能摊上这么个好儿子。” 洋洋的话白杨也听见了,正心里独自泛酸。白杨清楚,洋洋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肯定也是流着泪的。世上只有妈妈好,可妈妈跟爸爸分开了,洋洋懂事的背后,其实是对悲惨世界的屈服和认同。 对于孩子,很多事情没的选。 相比较白杨和吴雨过不下去就离的强悍和洒脱,洋洋显得无所适从,忐忑、无奈、自卑、极度缺乏安全感充斥了他的整个世界。 这一切都是父母的错。 白杨把洋洋紧紧搂在怀里,流着泪说道:“对不起,爸爸害了你,相信爸爸,一切都会好的。” 洋洋说:“我又没说什么,你又哭,真是眼泪虫。”边说的洋洋边帮白杨擦眼泪。 晓露实在看不下去,就进了厨房,说道:“你们爷俩继续煽情,我做饭了。” 白杨和洋洋相视笑了笑。洋洋说:“我去做作业了,你哭你的,我不管你了。” 白杨进厨房的时候,晓露正在洗薄荷,厨台上放着洗捡好的则耳根。 白杨说:“你想得周到了,则耳根消炎去火,薄荷清凉解毒。” 晓露说:“其实你也想得到的,只是没条件。出租屋里只能睡人,吃快餐的地方一般没有这东西,就算有,也是麻辣的。孩子咳成这样,吃不了。” 白杨说:“辛苦你了。” 晓露瞪了白杨一眼,问道:“要不要颁发个‘玉平十大客气’的奖状给你。” 白杨岔开话题,说道:“我来洗菜,看把你累的。” 洗菜的白杨跟晓露说:“洋洋发烧主要集中在晚上,白天只是咳。所以依旧坚持上学。” 晓露说:“娃儿不容易了,晚上折腾一宿,白天那有精力上课。” 白杨说:“把他一个人放在出租屋,我不放心。带去单位,咋上班?请假吧,最近事情又多,领导肯定不准。去学校读书,一来不落下功课,二来同学多,在一起玩玩跳跳,出出汗,对身体恢复是有好处的。” 晓露说:“要不,我请假,孩子我来带。” 白杨说:“真不用,孩子嘛,多吃点苦,对他是有好处的。养成朵花,就只能待在花瓶里。当草养,风吹日晒的,大地就是他的家。” 晓露咂咂嘴说道:“你这爹也够心狠的。” 眼睛痒的白杨没接晓露的话,而是伸手抹了抹眼眶,瞬间就撒了一脸的水珠。 见状的晓露忙用自己的袖口帮白杨擦拭,一缕秀发就这么插在了白杨的的领口里,帖到了白杨的脖。 晓露的体香加上秀发的痒让白杨情不自禁地伸开双手,把晓露整个都抱在怀里,然后嘴就凑了上去。 晓露没提防到白杨会来这么一手,尽管早就想了,可没经历过,瞬间愣在了原地。 白杨嘴凑上去的时候,刚好碰到晓露的唇。白杨刚要把舌头伸出去,做作业的洋洋就在书桌旁喊道:“老爸,三点水加个王是不是汪字?” 白杨忙放开晓露,拉开厨房门,走到书桌前,说道:“是的,读汪。一是深广的意思,如汪洋大海。二是液体聚集在一个地方,如地上汪着水。三是量词,用于液体,如一汪水。四多指姓,比如汪某某,中国有个大官叫汪洋。五指狗叫声,汪汪汪。” 洋洋说:“知道了,赶快去帮晓露阿姨做饭。” 白杨再进厨房的时候,晓露已经开始炒菜。由于晓露没装油烟机,推开门的白杨就笼罩在满屋子的油烟中。见白杨进来,晓露说:“你出去陪洋洋,厨房里呛。” 白杨说:“我来,你出去,呛成这样。”说完忙打开与厨房相邻的阳台门。门一打开,油烟就散得差不多了。 晓露说:“我咋糊涂了,阳台门都不知道打开。” 白杨说:“相当厉害了,没有油烟机厨房还干净成这样,已经相当了不起了。” 晓露说:“经常吃的都是汤菜,炒菜偶尔吃次把。” 白杨说:“你出去吧,陪陪洋洋,菜我来弄。” 看洋洋做作业的晓露脑海里反复播放着厨房里白杨抱她的画面,这斯真是的,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扑了过来,还抱得那么紧,抱得自己气都喘不过来。那张嘴也是,一点预兆都没有,嗖的一下就凑了过来。反反复复,想来想去的晓露就想到了洋洋,这孩子也是,关键时刻咋就想起来叫上那么一声,该不是看见了吧?晓露仔细盯着洋洋瞅了瞅,洋洋专注做作业的样子又不像看见啥的样子。晓露就想,要是洋洋不喊,白杨会不会摸她的胸?肯定会。李梦云说过,男人最好这口了。想到这儿的晓露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哪尚未被人开发的地方挺着硕大的两座山峰。 晓露的胸在科室没人敢比,毕竟不是谁都能有D罩杯。 看着胸的晓露脸蛋烧得厉害,从没被男人抱过的晓露觉得全身都痒了起来。 厨房里的白杨尽管打开了厨房与阳台之间的门,但还是呛得直咳。一边咳嗽的白杨一边想:“刚才自己也是,咋那么冒失,真希望晓露别见怪。得找个机会帮晓露装台油烟机,一来,算是赔罪,二来,对身体总是有帮助的。” 饭菜做好上桌的时候,洋洋的作业也做完了。 晓露像个孩子一样跳了起来,甩着头发,“耶”了一声,做出个胜利的手势。一边帮洋洋收拾书本,一边说道:“洋洋作业做得漂亮,你爸爸饭菜炒得喷香。” 洋洋说:“晓露阿姨心地善良,人又长得漂亮。” 洋洋一句话把晓露乐得笑个不停。 晓露拉着洋洋的手走向餐桌的时候,刚好斜阳开始泛红,一抹从阳台溜进来的夕阳瞬间染了两人一身的黄雾。 看着晓露和洋洋的白杨就这么痴了。 那是一种只有家人与家人之间才能滋生出来的痴,那是一种久违了很久的宁静和温暖,这份痴、这份宁静、这份温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三生烟火,一世情缘。 往后几天,尽管都上夜班,但晓露坚持在家里做饭,则耳根、薄荷、青菜每顿必有,晚上煮紫苏粥,喝水喝金银花、白菊花,时不时用豆豉与葱白煎汤,又买来了橄榄、地瓜做零食,梨子加冰糖炖服,萝卜素煮。 在晓露的精心调理下,几天后的洋洋不但咳嗽好了,而且比以前多了几分水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