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狭窄昏暗的小屋,在窗投射进来的阳光下,尘埃缓缓的飘动着,扭成一个个小小的漩涡然后又无力的散开。剩下的六个人沉默着,或坐或站,王瑜瘫坐在地上,累到一个手指都不愿意动弹。
“是我的错。”张毅然手抵着桌子,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掩住了他的眉眼,看不清他的神色。“是我的错。”他一拳锤在桌子上,咚的一声让门外的感染者们更加兴奋,干嚎声此起彼伏,王瑜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张毅然的声音有着轻微的颤音,那是脆弱的哭腔。
“我们先吃饭好不好。”安晴雨勉强笑笑,去拉着张毅然往后面货架走,现在是六月五日,下午五点零四分。
李涵宋瑟缩着看了看周围人的脸色,也小心翼翼的跟着去了,王瑜扯着曲靖和庞忠,也走向了货架。现在是世界的末日,是人类的劫难,没有多少时间来缅怀一个死去的人,动荡不安中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亡魂,还活着的人,悲伤难过要压在心底,一切都要向前看。
这是一顿还算丰盛的晚餐,小卖部里有泡面,大学生们用打火机生火,每人一碗热气腾腾的泡面,一人一包甜甜的玉米肠。几天没有吃过热乎的食物了,每个人都近乎虔诚的小口小口吃着,最后喝光了所有的汤。食物总是能够给人带来美好的感觉,六个人之间又开始了那种默契般的遗忘与和谐,这个小小的屋子,一碗泡面承担起了生命的重量。
“我们为什么会突然停下来了?”这是大家共同的疑问,只有坐在前排的张毅然才能够解释。
“我隐约记得突然冲出来了几个跑得很快的感染者。”张毅然皱眉。“然后车撞上了他们接着就停下来了,我猜他们可能用身体卡住了轮胎?”他犹疑道。
“是巧合?”王瑜走到小卖部的门口,打开木质门,外面破旧的铁制防盗门前感染者伸出手穿过铁栏杆之间的缝隙,暗淡无神的双眼,渴望的看着面前的人,嗷嗷直叫,让屋子里的人心生不详,曲靖走过去,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他们只是怪物而已,连人都不是了。”曲靖嫌恶的看着木门,“只是巧合吧。”
“是....吗。”王瑜垂下眼睑。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庞忠黝黑憨厚的脸上,有几分麻木,“安庆没了,去华都我们没了车,楚阳死了,何宇阳也死了......下一个......”
“闭嘴。”张毅然低吼,平时比其他人成熟了不少的他,作为领头人,承受的不仅仅来自生死存亡的压力,还有对同伴的那份责任。张毅然一字一句,死死盯住庞忠的脸,“你可以自己不想活了,但是闭嘴,别说,自己滚出去,那些玩意儿张着嘴等你呢!”
“张毅然。”安晴雨伸手拉住他,“现在这种时候谁不难受,你别发火了,大家都睡一会儿,再心平气和的想想到底该怎么办。”
庞忠站起来,扭头走进里面,把行李包里的薄软的小被子拿了出来,沉默着铺到地上。王瑜走过去帮着庞忠收拾着,看着庞忠微红的眼眶,王瑜心一软,出声安慰道:“你没事吧。张哥....他有点太急躁了.....”
庞忠心里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心里也难受,听到安慰也只是摇摇头没说什么。王瑜说不出来现在是什么感觉,危机频发下所有人神经紧绷,末日的绝望感像是头顶有一把亮闪闪的镰刀,随时随地都会收走几个人的灵魂,挣扎无果,没有办法改变现状,只能苟且求生,人们感到绝望,感到无措,大多数人的生活环境是安逸的,就算要为金钱奔波,也很少触碰到生死底线,现在呢,人们回到了最原始的自然状态,时刻都有捕食者虎视眈眈,危机四伏,王瑜感觉无措,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自己活下去。
六个人紧紧挨在一起,王瑜和安晴雨抱在一起睡着,门外的哀嚎声已经渐渐弱了下去,最后没有了声音,这个季节已经很暖和了,但是王瑜还是不想孤孤单单的自己睡,害怕,总觉得,没有安全感,所有人大概都是这么想的吧。
“王瑜。”男孩子那边依次传来了呼噜声,安晴雨轻声叫着身边的女孩,“你怕吗。”
“怕什么....”王瑜微微睁开眼,安晴雨眉眼间那股清冷劲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恐惧。
“现在的所有东西啊......都很陌生,看着以前认识的曲靖现在砍人头的样子,真陌生,还有那些行尸走肉......最重要的是,我们两个都没有自保能力不是吗。”安晴雨自嘲笑笑,“也许你那个特殊的手可以帮你一把,但是我不行啊,什么都干不了,只是累赘。”
“那....就努力去干吧.....他们都不是坏人,一直保护着我们。”王瑜压低了声音,“尽量学会杀那玩意儿吧,被动等着男孩子的保护,迟早会出事吧.....”
“怎么学?”安晴雨的眼角缓缓滑下几滴泪珠,“现在不能吃太多,也不能锻炼,就这点力气.....能干什么啊......”
王瑜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是事实,她们的力气不大,不能和几个男生一样硬拼,她们也没处学什么技巧,没有自保能力的她们手足无措。是王瑜想的太简单了,只是觉得努力就好,没看到现实的残酷和骨感。
“我有点羡慕你啊.....”安晴雨看着女孩,漂亮的眸子中闪烁着某种不一样的光芒,“王瑜,我有预感,你是不一样的,你会走的很远很远......”
王瑜愣住了,看着安晴雨,心里涌上一股凄凉的感觉,一抽一抽的疼。
“你.....你别这么说。”王瑜眼泪哗啦啦的流,“你也会活下去的,大家都会的。”
“或许吧。”安晴雨不置可否,把泪水抹干,转过头去睡了,不再理会王瑜。
王瑜愣愣的瞅着安晴雨,觉得自己很渺小,冥冥之中,什么东西操纵着一切,而自己,无力挣扎,或许,整个人类都无力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