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狐魅人情
“老朽我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啊。”胡黄裳连连摆手笑道。“还是瞐瞐这个初生牛犊,来感受一下你这虎虎雄风吧!”
“我早想说了。”胡瞐瞐也不耍客套、不绕弯子,她直接从桌上拿起令狐以渐书法作品,掂了几下有点不屑地说:“哼,什么瘦金体肥金体呀,我看更神似狐狸体。看看,这些字的磔磔钩钩,不就像是狐狸的耳朵和下巴么。燕尾如行走的狐头,捺似拖着的狐尾。”她一边说还一边在自己身上比划。
令狐以渐与胡黄裳都被她的率真的举动逗得“哈哈”笑了起来。胡瞐瞐自己也忍不住地笑了。片刻,老少仨人开心地笑过之后,胡瞐瞐又说:“爷爷!公子!你们还别笑,关于这个瘦金体还真有个笑话,说是有一回,宋徽宗让宰相李纲来欣赏自己的书法。李纲看过后说字体太瘦了。宋徽宗说,朕新创字体,名曰瘦金,如果推广全天下,一年可是能省不少墨水呦,朕不愧是有道明君吧!”
说到“朕不愧是有道明君吧!”这一句,胡瞐瞐还故意拿捏成老腔老调,惹得令狐以渐与胡黄裳又是一阵开怀大笑。
接着,胡瞐瞐还像老人精似的继续说:“说笑归说笑,不过,说真的,宋徽宗的瘦金体书法,铁画银钩,历来久负盛名。由于宋徽宗善画,所以他写字就是以画法作书,摆脱了笔法的畦径,笔致清癯劲健,字字精神饱满,没有多余的肉,只有挺拔的骨,其精气神就像我爷爷。”
“这孩子,把爷爷说成瘦金体。”胡黄裳显然对孙女的说法很满意,他呵呵笑道。“只听讲书中自有颜如玉,可没听说书中还有老朽坏呦。”
令狐以渐也笑逐颜开,从书箱里拿出摹写的宋徽宗赵佶的代表作《秾芳诗帖》,摊在桌上道:“胡老请看这字。瞐瞐还真是独具慧眼,评价准确到位,表现了入室操戈的能力。后生实在是可畏吔。”
语末,令狐以渐开了句总结式的玩笑。胡黄裳也随之乐呵。
胡瞐瞐笑不露齿,言不急切,她指着令狐以渐的书作说:“贵公子的这篇作品与宋徽宗的书作相比,已不仅仅是低层次的形似,而是更高水准的神似,其功夫已臻化境。”
令狐以渐向来对自己的书法较为自信,褒扬的话虽已不太在意,但此刻得到美女肯定自是感到特别受用。他有点情不自禁又在故意自禁地道:“既然瞐瞐这么看重拙笔,那在下就送小姐一幅横幅,以为纪念吧。”
“谢公子,瞐瞐正欲求之而不好开口呢。”瞐瞐眉开眼笑的说。
“那内容是写‘汉有游女,不可求思’的《汉广》呢?还是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关雎》呀?”令狐以渐道。他一方面在故意卖关子;另一方面意在逗弄胡瞐瞐,更有意于窥伺她的情感世界。
“写《桃夭》吧。”胡瞐瞐笑吟吟地说。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令狐以渐不由动情地轻声诵读,像是自言自语,更像是对瞐瞐。令他完全没有思想准备的是,像胡瞐瞐这样单纯率真的女孩,居然也会想到“之子于归”,向往着“宜其室家”。谁有如此莫大幸运,能够娶其“归”,而又“宜其家”呢?
想到这些,令狐以渐的心里不由涌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但却可以感觉得到的惆怅……
他终于忍不住地用目光正面接触胡瞐瞐了,觉得她就是一株正开放着灿烂、热烈的花朵的桃树,闻得到花香,想象的到果实。不仅给人以现实的美,更给人以想入非非的妙。面对这一树花开,相信任谁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她体态稍高略瘦,凹凸的线条因此愈加分明,胸部的两石榴与身子成直角。一双忒贼的大眼扫着光束,看过来瞬间即可摧毁人心的所有壁垒。狐狸脸型自然白皙嫩红,肤色细腻得让人认为轻轻一触就会溢出甜蜜的汁液,桃花般绽放的口唇,油然使人想到花蕊,尖尖的下巴带着人皆想要被其刺痛的锋利。
令狐以渐分析,她不仅因被爱而可爱,而且还因可爱而更加被爱。祖父的宠爱使得她在男性的世界里,自信、明朗、活泼、娇嗲,那应该是自童年形成的一种气质。这种气质具有十足的催眠效果和强大杀伤力,让接近她的异性觉得,不对她产生那种说不清的美妙感觉,简直就是伤天害理。
令狐以渐终于不得不承认狐魅的力量,怪不得人们常常把魅力无穷的女人称为狐狸精呢。他甚至坚信,这个女孩绝非普通人类,就是一种精灵。他实在无法抗拒,那和着她身体的淡淡香味,而传达出的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和搏之不得的销魂气场。
他因此痴迷了,沉醉了,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然显出了槑态。
“公子,想什么心思呢?”胡瞐瞐拿衣袖轻轻拂了他一下膀子说。胡黄裳看着俩个青年人的状态,更是把髯呵呵而乐,笑得合不拢嘴。
令狐以渐经瞐瞐那么轻轻一拭,方才恍然回到现实世界,仿佛吃了一吓。他不好意思地说:“瞐瞐!对不起呀,才刚我背诵《桃夭》时,身心也逃之夭夭,进入了诗意的境界,禁不住走神了。这大概就是艺术的感染力吧!”
令狐以渐说着,又为了掩饰适才的失态,故意挠挠后脑勺作觉醒状,尔后又自作聪明地对胡瞐瞐调侃道:“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那可是有了家人喽,你一个碧玉年华的女孩家,挂这样内容的书法早了些吧。”
说到这儿,他还想幽她一默,以彻底改观因她而表现的失态,遂带着玩笑的口吻道:“瞐瞐,要不我给你写幅《关雎》现在挂,窈窕淑女,寤寐求之。再写幅《桃夭》以后挂,好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