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我觉得内心很是无力，毕竟我作为家主，这么重要的事情我竟然不知道，而且我到前段时间才知道这东西的钥匙在哪，说出去岂不是太憋屈了吗？
“但你迟早是要知道的，沐老家主不可能守着这个秘密一辈子，也不可能一直藏着不告知你一星半点。”
顾昭的话清晰地在我耳旁响起，我当然知道这件事迟早都是要告诉我的，我甚至现在都要怀疑父亲会不会已经将这件事告诉了沐寅也说不定，毕竟他总得是要说给一个人听的，但那个人是亲子或者义子的话，似乎也没有什么要紧。
我笑了笑：“所以你还是在打这批东西的主意。”
顾昭闻言好笑地望着我，眉目间忽然正色起来，道：“只是问问你的意思罢了，我是不是和你说过，我夺帝位的话，从来都不会依靠这些东西。”
我低头想了想，好像也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上次他也和我说过，不要我的帮助来着。
于是我朝着他点了点头，道：“那你靠你自己吧，再说了，皇帝也不是没有子嗣，太子还在呢，你一个臣子就想篡位，胆子真肥啊，慕容复也不是个坐着等死的人，你一有动作，其余皇子定然都想来分一杯羹。”
我的话也没有错，皇帝的确有那么多的子嗣，慕容复就是其中跳脱的最为活跃的一个，若是顾昭上去篡位了，那慕容复又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其实我还是挺佩服顾昭的，毕竟我这样的有权势有势力的人，都没有想到要篡位，他倒是有这个自信，还说皇帝会主动让位给他？我真的感到匪夷所思好吗？
顾昭叹了口气：“总归近日不太平。”
我没有反驳他的话，对于我来说，其实天天都不太平，毕竟我遭遇刺杀的几率实在是太大了，大到我都不想说这件事了。
我转动了墙面上的机关，石门暗道便缓缓在身后打开，我瞧着了一眼，道：“进去吧，到了。”
墓穴最深处，就是当年我力排众议要将宋晔漓葬在这里的地方，此时此刻我的内心无不是极为复杂的，宋晔漓这个人我都没有印象了，更匡论他的面容了。
如今却是凭着旁人口中述说出来的事情，要我来践行这样的责任，其实我是从心底里有些不愿的。
可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这样的感情太为复杂了，而此刻我或许不知道该不该庆幸宋晔漓已经不在了，这样我与顾昭之前夹杂着一个宋晔漓，那又该是怎样的尴尬情景。
我无法想象这件事。
顾昭站立在原地顿了顿，我多次叫了他几声之后无果，见他面上有着极为复杂的变化之后，我还有些奇怪。
我纳闷道：“你不打算进去了?”
顾昭仿佛这才听见了我的话，他沉思了一会儿之后，提步朝着我走来，看他那模样应当是要和我一起走的。
“一起去吧。”
他缓缓答道，等他走到我身前来的时候，手便被他给握在了手里，温暖的气息瞬间充斥全身，我紧了紧手，心里倒是在想着该不该将宋晔漓的事情告诉他，毕竟这已经是多年以前的事了，如今提起来连我自己都没有什么印象。
我们一路走过来，现在墓穴里也没有什么机关需要转动了，只是走到尽头的时候，赫然看见了一副棺材静悄悄般横摆在中央，阴暗的空间顿时充满了阴森的感觉。
我停下了脚步，缓缓看向那副棺材，那里便是葬着宋晔漓的地方，曾经我喜欢过的男子。
内心深处激烈的挣扎令我错愕原地，我也不知道此刻自己内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宋晔漓，至少在我看来，能被我看上的人，甚至放进了心里珍藏着的人，定然也是不俗的。
可惜我已经无法再看见他了，很遗憾的是，我那么想要再看看他的容貌，就一眼就好，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都已经不能再实现了。
我正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只见顾昭已经松开了抓着我的手，他独自踱步到前方，随即在那副棺材面前停下来。
我看见他伸出的手慢慢地放在了那口棺材上头，旋即他似乎是稍稍用了点力道，只见他的面上忽然间有了些变化，至少在我看来，他很少流露出这样的表情。
那样复杂到了极点的表情。
我不由得随着他的动作屏息敛神，走到他身前便开口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顾昭抬头瞥了我一眼，样子很是淡定，但手下的动作却是凌厉的，我瞧着他迅速转动反转的手，下意识就惊呼出声：“你要做什么？！”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刚刚的确是想要打开这口棺材，我一把攒住了他的手臂，连音量都不由自主地拔高了许多：“棺材不能动，亡者的栖息之所你还想动吗？这好歹还是我幼时的友人，你这样做的话，未免太不尊重了。”
我一字一句说出了这些话，一边端看着他的面容表情，毕竟这是宋晔漓的地方，我今日来只是为了探望探望他，其他的事情根本就不必多做，更何况还是做出这种对死者极为不尊重的事来。
所以我在对这件事的态度的确是极为反对且坚持的。
顾昭望着我坚定的面容，半晌之后竟然是叹了口气 旋即他才开口说出了刚才的行为，道：“我们先打开看看吧。”
我摇头否定他的提议：“不可以。”
大抵是我的态度太过坚定，顾昭与我对视了半晌之后终于还是败下阵来，他无奈道：“我觉得这棺材里，是空的。”
他的话刚说出口，我的手便又是一抖，直直吓出一身冷汗出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棺材摆在这里怎么可能会没有东西在呢？你能不能不要以这样的方式欺骗我打开它好吗？这样我很害怕。”
顾昭好笑地望着我：“看你这个样子，你哪有害怕的样子。”
我的手配合性地抖了抖：“不，我怕。”
顾昭很无奈，他的表情开始变得有些认真，至少在我看来，那是认真的面容：“那如果我说对了呢？这里面是真的空的呢？那你该如何想？”
我皱起眉：“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而是你这样的想法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棺材里没有人，只是你想打开它所以才这么说的对吧？”
“沐昀，我没有同你开玩笑。”顾昭忽然间正了色，面容认真且肯定，“我说这里面没有东西，那就是没有东西，我没有必要拿这样的事情玩笑。”
“可是……那不可能……”
我低低地声音慢慢响起，的确是不可能的啊，据父亲和沐寅的话来看，宋晔漓的确就是被我葬在了这里才对，可是又怎么会没有东西在这里呢？
顾昭闻言挑眉看我，语气认真：“你若是不相信的话，那便打开来看看啊。”
我一顿，手中的夜明珠忽然就有些拿不稳了：“你确定你真的不是在诓骗我打开这棺材吗？”
为什么我总觉得顾昭这人坏到了骨子里了呢？
顾昭无奈地望着我，这样对视许久之后，他动了动嘴唇，仿佛是要和我说些什么的，只是我很快开口打断他即将出口的话来。
“算了吧，别看了，我还是无法接受这样叨扰亡灵，有就有吧，没有就没有吧……反正……”
反正宋晔漓也已经死了，再去纠缠这个也没有什么大的意义。
只是我的话还未说完，顾昭便已经先动起手来，他几乎是自顾自地就将面前摆着的棺材推开来。
刺耳的响声在耳边炸开，我惊呼出声，正准备上前去阻止他，然而于事无补，他已经用了力道，且速度极快，我根本就没有来得及阻止他的动作。
翡翠石头的棺材泛着莹莹光泽，配合着我手里的夜明珠的光亮，更是显得诡异安详，顾昭望着我的眉眼仍旧透着异常的坚定，仿佛是想要我相信他所说的话一般，相信这棺材里没有尸骨，然而在棺材打开的前一刻，他忽然停了下来。
我不解地望着他，顾昭察觉到我的目光，他看着我道：“算了吧，既然你不愿，那便不要开了，我也不想做这样的事情。”
我顿了顿，看着已经打开了一条细缝的棺材，内心里很是纠结，按理说来他既然都已经打开了，为什么又要停下来啊！
把这样难以抉择的事情丢给我来选择是什么意思啊！不知道我这个人的好奇心已经到了膨胀的地步了吗？
顾昭含笑看了看我，面上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我瞧着他那样子，心里只觉得有些心烦意乱，我望着面前的棺材，里面葬着宋晔漓。
我忽然间幡然醒悟，若是顾昭是故意的呢？故意套我的话，让我打开它，随后不就看见了宋晔漓的尸骨了吗？
翡翠棺材由云山特制的材料用了数百年才制得这一副，我们沐家也就得了这么一个罢了，能保尸首不腐不烂，储存尸体时看上去也就如人躺在了冰床之上睡着了一般。
我当初竟是用这样的珍贵材料保存下来宋晔漓的尸体，可想而知，我当时对宋晔漓的感情已经达到了何种的珍视地步。
然而此刻，明明只需要打开它，随后便能看见他的模样，可是现在我却碍着顾昭在这里不好动作，不知道为什么，我内心中总是不愿意将这件事暴露在顾昭面前。
一瞬之间，我就已经做出了抉择：“别开了吧，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就好，看一看就行了。”
顾昭仿佛对我的回答早已预料，他挑了眉，眉梢之间一派淡定，他指着面前的翡翠琉璃，打破沉寂：“你不告诉我这里躺着谁吗？”
我一顿，瞬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怎么会告诉他呢？这样的事情原本便就是打算瞒着他的，若是他今日不跟着我一道前来，我定然也会自己打开这个翡翠棺材，瞧一瞧那个我曾经放在心上的男子。
可是现在不能了，去他的叨扰亡灵，都是一些劣质的借口而已，谁不想知道自己曾经忘却的那些个事啊，我只是不想要顾昭知道这件事罢了。
原本还想着这一次看不成宋晔漓的模样下一次自己独自一个人再来看一看就好，现在倒好了，顾昭仿佛是要逼问出结果啊。
我顿住，努力想了想措辞之类的，道：“不是说了吗？一个旧友。”
顾昭含笑看我：“你不擅长说谎，沐昀。”
他的话音刚落，我便讥笑了一声：“开什么玩笑？！我混迹官场这么多年，长袖善舞游刃有余好吗？！演技什么的谁没有啊？我怎么可能会像你说的这样，说个谎话不是信手捏来的小事吗？”
顾昭盯着我的面容，语气淡淡：“所以，你刚才果然在说谎。”
我：“……”
我去！
他竟然套路我！套路我！套路我啊！
我心中不忿：“你套我的话。”
他低声笑了笑：“这怎么能算是套话呢？这不是你自己说出来的吗？”
我：“……”
短暂的沉默之后，沉寂的气氛瞬间充斥，我思索了许久之后，还是觉得自己不该将这件事告知他，我也不想要这件事成为我和他之间的一道隔阂。
我与他之间原本便已经有了那么多的因素影响牵动着，如今再加上一条，岂不是雪上加霜了吗？
我低声开口：“有那么重要吗？你一定得知道？”
顾昭瞧了我一眼，随即竟是叹了口气，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了。”
我心里一惊，震惊于他的话，他一早就知道了?他知道了什么了?
我开口问出来后，他才道：“这里葬着的，是宋晔漓吧？”
我呼吸猛地一顿，原来他知道！
可是他为什么会知道呢？这件事不是应该那样隐秘吗？为什么顾昭又会仿佛早就已经知道了许久了一样呢？
我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你还知道些什么?”
顾昭望着我的脸，手指缓缓抬起触摸上我的唇，我愣愣地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亦没有拒绝他的触碰。
他道：“很早就知道了，你以为只有沐家的情报很灵敏快速吗？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若是用心去查，当然能寻到蛛丝马迹。”
我怔愣在原地，还陷在了他竟然早就知道宋晔漓的事情当中的震惊感无法回神，什么情况？！我才知道的事情，他原来那么早就知道？！
我被这样的冲击力仿佛震碎了心脉，心力憔悴。
我无力道：“既然你都知道了，你还和我说这些话做什么？套我的话吗？”
他这次却是摇了摇头：“我一直在等，等着你主动告诉我罢了，我想从你口中，听见你亲口对我说。”
我一时沉默，其实我也不是不想对他说，只是那么久远的事情了，如今根本就没有必要拿出来说罢了，有些事情说了徒增各自的烦恼。
顾昭仿佛知晓我心里在想些什么，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你顾忌的是什么，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有些事情你一个人憋在心里，瞒着，顾虑着，会给对方造成怎样的误解和误会吗？你只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便也忽略了这样简单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