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明带着米芃芃一路疾跑,沿街盲目寻找。
陶明要干啥,是去找银行取钱吗?
米芃芃不明白他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要漫无目的地乱跑,延误救亓皝的时机?
米芃芃对陶明的经济实力持深重怀疑态度。他的工资每月上缴老婆,平素手里就留一点零花钱。
她气喘吁吁,拉住一个劲儿往前冲的陶明,“陶哥,真的要去弄钱吗?咱们不能让陈圆圆得逞,给她钱就等于助纣为虐。再说,即使找到银行,又有什么用?我们卡里也没有那么多钱呐!”
陶明狡黠一笑,脚步不停,“听我的,跟我走。”
米芃芃很慌乱,束手无策,全无主张,只能听陶明的。
最后,陶明在一家小丧葬用品店前停下,用手一指,“就这里。”
那小店开在两座矮房之间的夹缝中,狭小局促。
米芃芃不知何意,脑子里画着问号,闷着头跟他进店。
”老板,把这个给我包两包。“陶明指指一堆纸钱。
未曾想,陶明掏光钱包里所有的现金,豪气地把小店库存的所有的百元冥币都买下来。
这些粉红色的冥币,不仔细看,跟人民币百元大钞非常相似,极其逼真。
老板一改他们刚进店时带搭不理的态度,前倨后恭,点头哈腰,态度殷勤。
或许小店老板从没见过如此大手笔的买家。这些冥币不能吃不能喝,就是烧给故去的人,也要几个小时才能烧完。像陶明这样,把冥币搓堆儿包圆的主儿,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老板急急忙忙找了两个超级大的黑色马夹袋,装得满满的,毕恭毕敬送他们出了门。他心花怒放,心说,今天可算是烧了高香,碰到这么个冤大头。
临离开小店时,米芃芃一抬头,被店上方一个鬼面具吓了一跳。那面具,面色惨白,两只黑洞洞的无珠眼,及其吓人。
米芃芃一把扯下来,“老板,你怎么还卖面具啊?”
“这是我用来镇店的东西,防止那些小鬼们进店捣乱------”店老板说了一大通,更让米芃芃后背冒凉气。
“你别说了,这面具卖给我吧。”米芃芃掏出二十块钱塞给店家,“就这么多了。”
店家赶忙接在手里,“好好,给你算便宜点好了。”其实他进这个东西,只用了几块钱。
“芃芃,你买这玩意儿干嘛,怪吓人的。”陶明说。
“拿回去练练胆。”米芃芃放在脸上试了试。
陶明一把打掉:“快摘下来,想吓死几个怎么着?”
对陶明的意图,米芃芃此时已经猜到八九不离十了,暗自嘀咕,陶哥,你可真够阴损的。
陶明拎着两只装满冥币的袋子,袋子死沉死沉的,也顾不得了,和米芃芃急匆匆再次来到陈圆圆指定的地方。
陈圆圆果然还在。
陶明远远举了举手里的袋子,“呶,五十万,一分不少,我们借遍了朋友,刚刚打到卡里,就取出来了,钱还是热乎的。”
其实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如果不是银行的vip,不事先预约,短时间内,不会取到这么多现金的。
陈圆圆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
她收入不多,花钱又大手大脚,存不下钱。她的银行卡的钱,从没超过四位数。她自然不知道,取大额现金要提前预约。基于此,她才会能被陶明轻易拿下。
陈圆圆见满满两个马夹袋,隐隐透出的,都是成扎的百元人民币,很厚重,崭新崭新的。
她的眼睛立刻露绽出渴望的光芒。
“一手交钱,一手交人。”米芃芃怕事情败露,急于求成。
陈圆圆七拐八绕,把他俩带到另一处空着的破房子跟前。
那房子年久失修,黑糊糊的,四面漏风,破败不堪,好像空置很久没人住了。
“呶,人就在里面。”陈圆圆却不进去,展开手臂挡住陶明和亓皝,“先把钱交出来,再进去领人。”
陶明把两只袋子塞给她,“给,拿去好好花吧。”
陈圆圆接过“钱”袋时,竟被“钱”袋坠得趔趄了一下。如果同等重量的东西拎在手上,必定是感觉有些分量的,如今,她拎着“钱”,心满意足,只盼越重越好。
她拎着”钱”袋子,却不细看,神色略显慌张,离去的脚步迈得急促又仓皇。米芃芃不知为何,竟有些担心她有孕身子是否能承受。
陶明和米芃芃跨进摇摇欲坠的破房子,环顾四周。
房子里散发着莫名的臭味,乱七八糟、乌漆麻黑的。除了几只缩头缩脑老鼠见到人仓皇逃窜外,什么都没有。
“亓皝。”米芃芃慌了,扯开嗓子叫。
陶明气恼地一跺脚,“人不在这里,他奶奶的,我们上陈圆圆的当了。”
陈圆圆竟然跟他们玩了一手空手套白狼。
“要不是看她是个女的,又是个孕妇,我丫的非揍她一顿不可。”陶明气得直跺脚。
陶明自以为糊弄了陈圆圆,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本来用冥币糊弄陈圆圆,陶明还有点愧疚的。陈圆圆本是个不上路的女孩子,自己用冥币这手对付陈圆圆这样的无赖女子,正是对症下药。
陶明知道,如果亓皝真在陈圆圆手里,拿了冥币的陈圆圆,不会善罢甘休,她势必会回来讨要说法。
到时候,再跟她谈条件,找到亓皝应该不是问题。不过,相信,届时,陈圆圆肯定会长价码。
果然,陈圆圆打来电话,破口大骂。
她气急败坏,恶言相向。最后恶狠狠地说,亓皝就在她手里,如果不拿出钱来,就等着给亓皝收尸。
陶明知道,陈圆圆目前还不会对亓皝下毒手。她和亓皝本无冤无仇,只因利益驱使,见钱眼开罢了,让她杀人,估计她还没那个胆量。
“陈圆圆一个弱女子,是怎样单枪匹马,把睿智高大、威猛有力的亓皝绑架的?”陶明百思不得其解。
“或许,她有帮手吧?”米芃芃猜测。
两个人发愁,不知道去何处筹钱。
“要不,我们报警吧。”陶明建议说。
“不,不要报警。”米芃芃犹豫着,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她了解亓皝,知道亓皝很多秘密。不知道为何,潜意识之中,她隐约觉得,亓皝并不希望他们报警解决这事。
“现在我们真是黔驴技穷了。”陶明双手一摊,自嘲道。
“我去跟叔叔和婶婶借点钱,再找同学们筹划点。”米芃芃说。其实,她突然想起了乔鲁,这个时候,她已经顾不得廉耻了。
“那我回家跟老婆要存折,存折上有一笔准备买房子的首付款。我们凑凑看,你如果还不够,再想别的办法。”陶明也说。
“陶哥,可那是你买房子的钱,嫂子会同意吗?”米芃芃感动地说。
“她应该会同意的。”陶明说这话,其实心里也犹豫。
“陶哥,你真好,谢谢你,真的谢谢你。”米芃芃眼圈儿泛红。
“芃芃你道哪门子谢啊,我和亓皝是哥们儿。亓皝给我弄了辆新车,怕我不收,又怕伤我自尊心,就用那样的方式给我。我心里都明白。哥们儿有难,我能看着不管吗?”
时间紧迫,他们兵分两路,各自显神通去筹钱。
米芃芃先找到叔叔,长话短说,开门见山,说自己有个朋友有困难,需要点钱。
叔叔没有半丝犹豫,甚至没问她是哪个朋友,问:“要多少?”
米芃芃问:“您手里有多少?”
“三四千块吧。”叔叔翻出内心兜儿,一下子都掏出来。
米芃芃心一酸,叔叔一辈子的家当都在他身上,就这么几千块钱。
“这些钱,你婶婶并不知道,给你留着结婚用的。”叔叔说。
“够不?不够,我再问你婶婶拿点,她这些年一个人,有些积蓄。”老米说。
米芃芃虽然不愿意麻烦婶婶,可是人命关天,亓皝的命危在旦夕,她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跟深深说,自己的一个朋有陷入困境,急需用钱。
婶婶没多问,把一个存折递给米芃芃,“芃芃,这里面有十几万,你拿去帮你的朋友度过难关吧。”
婶婶在这里工作了很多年了,自己的工资几乎用不着,都存下来了。
“谢谢婶婶,我朋友解决了困境,很快就会把钱还给你的。”米芃芃对婶婶说道。
“芃芃,不急——最近亓先生好吗?给他打电话总也打不通。”婶婶问。
“他很好,最近很忙!”米芃芃支支吾吾。
“那就好,这几天物业催缴物业费了,一时找不到亓先生。”
“婶婶,我见到他,会给你带个话的。”
米芃芃揣着那沉甸甸的存折,去跟陶明会合。
陶明回家跟老婆要存折,谎称朋友急用,过几天倒腾开了,就立刻还。于淑梅捏紧不肯给。
陶明只好坦言,说亓皝被人绑架,遭遇勒索。
于淑梅不理解,为什么不报警?
陶明说,已经答应了米芃芃不报警,现在,米芃芃是亓皝的女朋友,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于淑梅拿出存折,还问:“这些够不够?要不要我回娘家再借点?”
“跟芃芃碰头,看看筹集的情况再说。老婆,谢谢你,还有,我爱你!”陶明吻了吻于淑梅的额头,匆匆跑去跟米芃芃会合。
他已经跑远了,还听见他老婆在后面叫:“老公,你小心点,凡事长个心眼。”
因为用冥币欺哄陈圆圆,陈圆圆恼羞成怒,说他们敬酒不吃吃罚酒!加价一倍!
二人把筹集到的钱凑到一起,还不到陈圆圆所要数目的一半。
“先拿这些跟陈圆圆谈判,不行再想办法。”陶明说。
于是,他们给陈圆圆打了电话,约了见面地点。
陈圆圆验钱很小心,被陶明用冥币骗了一次,警惕性增强了。
“怎么只有这么点?”陈圆圆从钱袋子里抬起头,疾言厉色问道。
“这是一部分,等见到亓皝,自然会给你另一部分。”陶明比米芃芃老道,比米芃芃更会讨价还价。
“不行。”陈圆圆斩钉截铁。
“那你看着办吧。我们和亓皝非亲非故,能帮到这里已经不错了。”陶明做出一副“亓皝与我们是外人,是杀是剐随便你”的姿态。
陈圆圆眼神闪烁了一下,米芃芃看出来,她强自镇定的外表下,其实已经溃不成军。
“那好吧。我也不是不好讲话的人。那这样,把你的吊坠留下作抵押,等那一部分钱到位,东西一定会还给你们。”陈圆圆讨价还价。
陶明哂笑道:“哼,你这算盘打得妙!钱你拿了,你若再带着吊坠跑路,我们去哪里找你?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再说,吊坠是芃芃的宝贝,岂能随随便便给你?”
说完,拉着米芃芃,做出要离开的样子。
米芃芃却犹豫了,小声跟陶明商量:“陶哥,还是给她吧。陈圆圆要是破釜沉舟狗急跳墙,我们后悔都来不及。”
“芃芃,你傻啊?这吊坠给了她,就是肉包子打狗啊!”
“陶哥,救亓皝要紧,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米芃芃只想赶紧把亓皝从陈圆圆手里解救出来。
“唉,真是白白便宜了她。”陶明心有不甘,叹了口气。
陈圆圆拿到了日思夜想的吊坠,嘻嘻一笑,转身就走。
“亓皝在哪里?”米芃芃追着她问。
“跟我走。”陈圆圆一扭一扭,得意地斜睨着他们。
陶明和米芃芃跟着陈圆圆到了一个半新不旧的小区。里面有几栋小高层,其余的都是没有电梯设施的低矮楼房。这小区,米芃芃似曾相识。
到了一栋居民楼跟前,“亓皝就在这栋楼里。”陈圆圆掏出钥匙,打开二楼的一扇门。
一进门,屋里脏乱的景象让陶明和米芃芃吃了一惊,心说,这是人住的地儿吗?简直就是一狗窝呀。这陈圆圆整天就知道四处闲逛,像个母狗到处留情撩拨,家里面埋汰得不像样子。
相比较,里屋收拾的还勉强称得上整洁。整个房子里静悄悄的。
“人呢?”陶明看着空荡荡的房子,真想揪住陈圆圆痛打一顿。
陈圆圆也愣住了。
卧室地上,一堆绳子摊在那里,显然,被绑着的人逃走了。
“他明明就在这里的。”陈圆圆慌了神。
“陈圆圆,你再跟我们耍花招,我们真要报警了。”米芃芃气愤地骂道:“看在你是我妹妹的面子上,我给了你一条生路,选择了不报警。可是,你一而再地坑骗我们,别怪我们对你不讲情面。”
“姐姐,你千万别报警。亓皝真的是被我们关在这里的,他挣开绳索逃走了。我们没有耍花招。”陈圆圆声音都发颤了。
“你们?你们是谁?”米芃芃抓住了她话里的漏洞。
“我真不知道亓皝去哪里了,我真的不知道。”陈圆圆咧着嘴,快哭了。
“芃芃,不要跟她磨嘴皮子了,我们还是去找亓皝要紧。”陶明拉着米芃芃往外走。
两人现在无计可施,只好先回桃源居,等明天再想计策。
车上,米芃芃若有所思,“陶哥,你知道吗?陈圆圆住的是方刚的房子。”
“真的?”陶明不可置信。
“以前,方刚带我来过,让我参观新房,说这是父母给他准备的婚房。”米芃芃神情有些复杂。
“你的意思是,方刚也参与了?”陶明惊问。
“很有可能,陈圆圆口口声声称‘我们’,不是方刚还会是谁呢?”
陶明百思不得其解,这两个八竿子都不相干的人,是怎么凑到一起去的?
叔叔找了以前的同事,帮忙驻守桃源居,现在,人已经下班走了。
桃源居很安静。
棋儿见他们回来,摇摇小尾巴,跟在他们身后讨吃的。
两人都很疲惫。
米芃芃强撑着,去厨房准备晚饭。
电话铃声响起,陶明抓起话筒,原来是他老婆于淑梅。
于淑梅询问亓皝救回来没有,看来,她也挺关心这事的。
陶明蓦然想起:“老婆,你同事给芃芃介绍的那个男朋友方刚,他现在的情况,还有他现任女朋友地情况,你了解吗?”
“方刚?哦,听说还没结婚。最近吧,听说交了个女朋友,听说,那个女孩子把方刚迷得死去活来的,两人都住一起去了。可是,方刚父母死活不同意,因为,那女孩子整天出入酒吧,混迹于娱乐城,没正经工作,好吃懒做,不三不四的。”
陶明明白了。
原来,还真让米芃芃说中了。
他们吃过饭,棋子也喂饱了,两人坐在楼下工作间内商讨对策。
两人都无计可施、唉声叹气。忽然,楼上一声响动,让他们紧张起来。
“什么声音?”陶明操起门后一根木棍。
“楼上有人!”米芃芃声音有丝发颤,藏在陶明身后,低声说。
那声音从楼上下来,直逼工作间。
“芃芃,关掉灯。”陶明说。
外面灯火通明,关掉室内灯,能清楚看清来人,而来人却无法看清室内的人。
一个黑影出现在窗前。
可是,那黑影披着一件连头的斗篷,面目遮挡根本看不清。
黑影推门欲进,陶明眼疾手快,一棍子抡过去。
可黑影反应更快,敏捷躲开劈头而来的生风木棍,反手一把攥紧陶明手腕。陶明手腕被箍得生疼,木棍咣当一声落地。
“是我。”亓皝的声音。
米芃芃啪一声打开灯。
就见亓皝蒙头裹脸披着他的深蓝色床单。
“亓皝,你怎么在这里?为什么大半夜的,还装神弄鬼吓唬人?”陶明道。
“睡了一觉,见楼下有灯光,感觉有点冷,就裹了床单下来。”亓皝解释。
“哎哟,你吓死我们了——你知道,我们今天白天经历了什么吗?”陶明责怪道。
“什么?”亓皝果真一无所知。
“白白给了陈圆圆几十万块钱,芃芃的吊坠也抵押给她了。”陶明沮丧地说。
“------”亓皝明白了。
“亓皝,你的脸色不对劲,哪里不舒服?”米芃芃发现亓皝在这炎热的晚上,裹着床单仍然发抖。
“没------”一句话没说完,亓皝忽然身子往前倾,摇摇欲坠。
米芃芃因为一直盯着他,反应最快,一个箭步跨到亓皝跟前,扶住堪堪将要摔倒的亓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