眩晕让怪蜥多少丧失了一些速度和方向感,我带着它不停地在起重吊臂附近左穿右插绕着圈,但我的体力和怪蜥是天壤之别,几圈下来,怪蜥是渐渐清醒,动作越来越快,我则感觉身体越来越重,呼吸也连不起来了。
呼吸越来越沉重,嗓子眼里就像干裂了一样,身后的怪蜥好像附身的幽灵,不给我哪怕一点点喘息的机会。我原本就受了伤,这样高强度的长时间奔跑让我开始出现了脱水的征兆,眼前灰蒙蒙的一片。我仓促地看了一眼老徐的方向,只见他终于从身上掏出一个什么东西朝我喊了一声:“我只能试试。”
试试就试试吧,再这样下去我还真不如被怪蜥一口咬死---就像小时候念书时天天被逼着长跑,那时候我每次跑完都有一种要死的感觉,然后看着那些运动神经发达的同学闲庭信步地在我眼前来回走动炫耀着……我全凭感觉地再拐了个弯想绕着继续跑圈,这时已全没在意怪蜥还是不是在身后,没想到怪蜥变得非常精明,直接跑个对点,一条直线跑到我前面守株待兔的等着我。
直到我模糊的视线陡然出现怪蜥的身影想要转身时,已然来不及,面对将要及身的怪蜥巨口,我只能凭着本能握着手里的半把残刀在身前散乱地挥舞着。忽然看见怪蜥的整张巨口从我头上罩落,只觉得周围陷入一片黑暗中,我的头部好像进入到一个潮湿粘稠的环境,耳边尽是肌腱附着着液体的蠕动声,紧接着上半身一紧,好似千万根钢针同时刺入皮肉的剧痛袭来,我知道自己至少半个身体已经被怪蜥吞进口里,胸口被逐渐收缩压迫,呼吸越来越困难,意识也慢慢模糊起来。
就在这时,隐隐听到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炸开了,我感觉自己身处其中的怪蜥身体里猛地剧烈颤抖起来,从我头部方向往里的深处有大量的液体喷涌而出,夹杂着一些怪叫声,我好像被一股力量往外推着,忽然眼前一亮,我被怪蜥从巨口里吐了出来,仰天躺着,模糊地看见天上有很多黑色的长条物不断地掉落着,砸在怪蜥身上,有几根还直立着落下来,穿透怪蜥身体,把它死死地钉在地上。
怪蜥剧烈的挣扎,四条腿在地上疯狂地抓挠着,口里发出阵阵哀嚎,过了几分钟才渐渐安静下来,软软地趴在地上不再动弹。我的意识开始恢复过来,抬起右手擦掉脸上的粘液,喘着粗气,左手拄在身后半坐着,看着死掉的怪蜥庞大的尸体,它的头部两边也散落了几根钢条,我讽刺地笑了起来,看样子还是这畜生保护了我---不过万幸的是刚好它的头部位置没有直立落下的钢条,不然的话此刻我也可能陪着它一起下地狱了……
喊着我名字的声音由远而近,老徐跑到我身边蹲下来,扶着我的肩膀问:“没事吧?”我紧皱着眉,张大嘴喘着气来表现自己的痛苦,伸手指了指高空的吊臂对他说:“能……能没事吗?总算……知道……那些婴儿为什么一出生就要大喊大叫了……在别人身体里的感觉……太他妈难受了……对了…..那吊索怎么弄断的?”
老徐还是惜字如金:“手雷。”我又看了看吊臂方向,说:“手够准的,以前放羊的吧?”老徐笑了笑,伸手想要扶我站起来,谁知道刚一动身子,整个背部两侧还有两条手臂外围就像是被锉刀锉着一样生疼,“别……别……停!”我赶紧阻止了老徐拉我的动作说:“让我再坐一会儿……身上疼的厉害……呼……”低头看着两条手臂,全是血肉模糊的一片,我叹了口气,看向老徐说:“大哥你还真够狠的,我和怪蜥抱成一团你也下手炸啊?不怕连我一起砸死?”老徐说:“你已经被吃了,死马当活马医。”“也对,呵呵……”我无奈的笑了起来。
又坐了一会儿,我想起仓库里还有两位伤员,坚持着让老徐把我扶起来,他也受了伤,只能两人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地往仓库走去。
才到门口就听到一阵哭声,我心里一紧,别是又死人了?不会是那个姓刘的死了吧??因为要哭也只会是小张这个小女生哭,想到这里,我顾不上全身的剧痛,快步走了进去。只见小张瘫坐在地上捂着脸,她的腿旁躺着刘夏明,不过此时的刘夏明,腹部以下正被一台不知名的覆倒的机器压着。
刘夏明紧闭着双眼,只有脸上痛苦的表情能看出他还活着,不过已经神志不清了,我蹲下去喊了他几声,没有反应,看上去也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我轻轻在他脸上打了两下,他总算艰难地睁开眼来,但目光茫然,似乎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了。
我又叫了他两声,他终于缓缓地将目光转向我,在看到我的瞬间忽然变得清醒了一些。他想抬起手来,但只抬起一点便无力地搭在我的手臂上。我本不想再打扰他临死前的安宁,又实在忍不住开口问他:“那个……黎阳……”话音还没落,他闭了下眼又睁开,张开干燥裂皮的嘴巴,有气无力地打断我说:“她……很好……”
“她真的在冬河天堂?”我追问到。刘夏明微闭起眼动作很小地点了点头,我又问:“那她……”
刘夏明摆了摆手---说是摆了摆手,其实就是在我的手臂上蹭了蹭说:“黎……她听到我……我们要逃跑的事情……她告诉我们……有人跟她……说过这个方向……可……可能可以出城……”还没说完,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呛出一口血顺着他的嘴角划过脸庞流到地上。
我一看他时间已经不多,性急地抓着他的肩膀问:“你们是出来之前就策划着逃跑了吗?那为什么黎阳没跟你们一起?”旁边的老徐忽然好想自言自语一样的插嘴说:“难怪你们要杀掉跟你们一起来的那两个人,他们是来监视你们的。”
我有些恼火老徐这个时候还分刘夏明的心,责怪地看了他一眼。刘夏明又点了点头,看着我说:“原本……我们是想让……她跟……我们一起走的……但是……她认为……我们能跑掉的几率……并不高……她想……等等再说……”
“她等他妈逼啊!”我听到这里性子又急了起来,火冒三丈地说:“我告诉你这女人就是有病,她就是一纯傻逼你知道吗,装腔作势惯了,都什么时候还玩策略,你说她像那么有脑子的人吗?你知道……”刘夏明再次轻抬了抬手打断我说:“不是的……她说……她说她是在等一个人……我问……问她……什么人……她说……她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还活着……如果这个……人……还活着……就一定会找到那里去……一定会找到她……”
说完,刘夏明又闭上了眼,我楞在原地,不断回味着他刚刚说的这些话,我知道,黎阳等的,一定是我!但是在医院那晚,我把她锁在诊室里去和怪物搏斗之后,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黎阳为什么会去到那个所谓的避难所?还有,我到底昏迷了多久?如果我真的昏迷很长时间,那黎阳怎么没有再去找过我呢?还有受伤在家里的那个型男,他去哪了?太多的问题,我的脑子又开始乱起来,看来只有见到黎阳以后,这些问题才会有答案。
正当我脑子里一团乱麻的时候,老徐忽然又开口问到:“为什么你们都想逃出那个避难所,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刘夏明半晌没有回应,大概是太累了,又等了几分钟,我推了推他的身子,还是没有反应,老徐伸手过来谈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脖子处,转过来看着我摇了摇头,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刘夏明已经悄悄地离开了人世……
小张好不容易小下去的哭声又大了起来,我和老徐各怀心思,就这么坐在原地休息了一会,才又站起来,分别从小张的两旁扶起她,走出仓库向他们的宿舍走去。
回到宿舍,我们三个人才算是有时间察看各自的伤势:我从直观来看是最重的,整个背部和两臂都是血,头上和身上也有着不同程度的淤青和擦伤;老徐大概就只有胸腹部被怪蜥的骨刺刺伤,血淋淋的一片,不过看他的精神状态应该没事;小张是幸运的,小怪蜥当时只是想限制她的行动,下口并不重,扭断了她的一条腿骨。我和老徐找了些他们这里原先就常规准备着的绑带和木板帮她简单处理了一下,又各自处理了完身上的伤口,我顺势倒在了自己坐着的床上。
夕阳快要落山了,外面的天空灰蒙蒙的,这一天我的体力消耗很大,困意挡不住的来袭,朦朦胧胧间好像听见老徐问了我一句什么,我闭着眼抬起手朝他的方向挥了挥,示意他不要再说话,接着就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