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特尔也看出众人不打算再制止他们离开，便揽着锦瑟坦坦荡荡地走过众人为他们开辟的道路。

阿姆看着他们，几不可闻叹了一口气。

“不……不可以走……锦瑟……”

依靠在树干边的桑卡打起精神，要挣扎着起来。他看着锦瑟与戈特尔一同远去，心中惶然不堪。

锦瑟从身后听闻桑卡的声音，停住了脚步，戈特尔看了她一眼，脸色不爽。

“又想回去？”戈特尔看穿了她的想法，一针见血道。

锦瑟自认为从来没有对谁格外心软，唯独桑卡，他总是能戳中她心中的痛点，无关喜欢，只是让她心疼和不忍。

锦瑟抬眼看戈特尔，缓缓道：“再给我一会儿时间。”

戈特尔没有回答她，只是松开了揽着她的手，将视线放到别处不再看她。锦瑟知道他这是算是默许，于是便转身往桑卡的方向走去。只不过，在她转身的时候，戈特尔将视线垂下，眼中神色莫测。

桑卡见锦瑟走回来了，眼中泛起光亮和欣喜，他盯着锦瑟，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自己。

锦瑟走回他的身边，蹲下身与他平视，眸中透着无奈。她伸出手拂了拂桑卡的头发，并对着他露出了一个轻松的微笑。桑卡见她笑了，也虚弱地扯了扯嘴角。

“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你对我总是那么好，好到让我觉得愧对于你的好意。你很温暖，又帅气。你那么优秀，一定会有好女孩喜欢你的。我要离开了，但是我不会忘记你的，若是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所以，不要难过好不好，不然我会很不放心。”锦瑟的声音温柔和缓，宛如一支能够抚慰人心的安慰曲，缓缓低述，令人平静。

锦瑟将一直戴在自己手腕上的属于桑卡的手链慢慢褪下，然后放在了他的手心里。她将他的手心缓缓合拢，道：“这个还给你，我不能带走你的东西。”她目光温柔，“对不起，不能接受你的好意。我走了。”

桑卡握着手链，看着锦瑟起身远去，黑色眸子平淡无波，他不再有情绪波动，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的背影。

他知道，锦瑟将手链还给他，算是彻底拒绝了她。她要离开，她不能待在他身边，所以她是在安慰他，在向他告别。

一片落叶轻轻缓缓地飘落，掉落在他的手背上。

随之掉落的，还有一滴灼热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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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蓝广阔的海面上，平静无波。一轮巨大的圆月悬挂在黑色的幕布上，远远看去，也像是悬在海的边际处。一叶小船悠闲地晃荡在海面上，随着偶尔袭来的一阵海风的方向流动。慢慢远去，慢慢地朝着海中央行驶，似乎要去采摘边际处那一轮硕大的圆月。

小船上有两人，一少女一青年。少女正坐在船尾处抱着膝托着腮望着水面发呆，青年则是伸着大长腿盯着发呆的少女，那月光下俊美的容颜又显得妖孽了几分。

戈特尔盯了锦瑟半晌，见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像是被定住了一样，便伸着长腿蹬了蹬锦瑟的小腿侧。

锦瑟被他这一动作给惊醒，回过神来之后，淡淡地瞥了一眼戈特尔，道：“干嘛？”

“没事，就是怕你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会变成化石。”戈特尔若有其事地道。

锦瑟：“……劳烦费心。”

“不客气。”戈特尔拂了拂额前碎发，状似无意道：“不过，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在后悔跟我走而没有留下来陪你他。”他言语中的“他”，自然指的是桑卡。不过至于他为什么会关心这种问题，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锦瑟说了一声“无聊”，便继续盯着水面发呆。

戈特尔不死心，他起身往锦瑟身边坐去，高大的身材非要和锦瑟挤在一处，继续一副十分好奇的八卦模样：“快说，你是不是在后悔，其实你的心中是舍不得离开你的小情郎的？”

锦瑟心情本就不太顺畅，真的不想理他，于是她不说话，也不看他。

见锦瑟不理他，戈特尔“啧啧”两声，自问自答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是舍不得的。唉，没想到我这么恶毒，竟然生生地拆散了一对有情人，连我自己都看不下去了。”说完，露出一副自责的表情。

他在一旁自导自演了半天，锦瑟终于受不了他的聒噪了，道：“你是不是喜欢我？所以才这么在意我是不是在后悔这件事？”她忽然咄咄逼人，直接对上戈特尔的双眼。

她这蓦然的发问，让戈特尔愣住，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锦瑟盯了他半天，最后“咯咯”直笑，指着他笑得快要岔气了。她边笑边道：“看你这幅呆样子，我还从来没见过呢。哈哈哈，我只是和你开玩笑的，没想到你居然吓成这个样子。”

她只顾着笑去，并没有发现戈特尔的耳朵染上了绯红色。

锦瑟笑够了，便长舒了一口气，认真道：“其实我是后悔的。”听到锦瑟这句话，戈特尔暗自紧了紧手指。但是随即她又道：“我是后悔没有喜欢上他，要不然也不会害得他那么伤心了。”说着，她的神色又黯淡起来，对桑卡的过意不去还是一直困扰着她。

戈特尔脸上的表情放松起来，他恢复如常，懒洋洋道：“要是一百个人喜欢你，你要对一百个人内疚，那你就不用活了。”

锦瑟自嘲地笑了下，附和了声“是啊”。她果然还是比较重情义的人，若是谁对她掏心掏肺，她若是不能回报，便一定会感觉有负担。从另一方面来说，她也是那种不愿意亏欠别人的人。

她看着在月光下显得波光粼粼的海面，心中忽然明朗起来，颇有兴致道：“多么清亮的海水，不下去游一番可惜了。”或许是这具身体为鲛族，所以天生对水有着本能的亲近，连带着她也对在海中游泳这件事十分有兴趣。

还没等到戈特尔回应她，锦瑟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扑通”一声跳入了水中，身姿娇美，只溅出了很小的一朵水花。

留下船上的戈特尔有些傻眼地看着锦瑟跳进海里之后，一片寂静，连片波纹都没有。下意识地，他有些心慌，戈特尔惊讶自己居然会有这种情绪，但是很快他就重归镇静，并告诉自己道：她是鲛族，难道还会淹死不成？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实际上是担心。

但是，时间过去了许久，海面上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周围静得可怕，让戈特尔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又在心中暗自揣测：她会不会遇见什么食肉鱼类，难道是因为被咬伤才这么久没有出来？还是……这家伙逃跑了？

想到锦瑟有逃跑的可能性，戈特尔居然莫名其妙地来了一股气，他眯了眯眼睛，心道：要是真的逃跑，那就等着吧！

刚这样想完，原本平静的水面上忽然一股巨大的水花喷涌而出，与之而出的还有一条美人鱼。

美人鱼在水中翻滚着，时不时露出藻色的漂亮鱼尾，每次露出鱼尾的时候，都带着一股水花朝着船上的戈特尔的身上撩去，然后戈特尔的头发衣服都湿了大半。

她似乎是故意的。

然后看着一向龟毛的戈特尔得狼狈模样，水中的锦瑟心情别提有多愉悦了，于是戈特尔的耳中便传来一阵阵清脆又带着恶趣味的笑声。

戈特尔的湿漉漉的头发往下滴着水，眼前也被额前打湿的头发所滴下来的水珠所模糊，他从口袋里掏出也无幸免的潮湿棉帕拧了拧水，然后面无表情地擦了擦眼睛。

水中的锦瑟笑得更欢了。

“别让我逮到你。”戈特尔阴测测地对嘚瑟得厉害的锦瑟说了一句，锦瑟不怕死地在他身边游来游去，还做了个鬼脸。最后看到戈特尔的脸色越来越黑，锦瑟重新钻入水面，四周再次回归于平静。

等到水声再响起的时候，是锦瑟破水而出，她的手里举着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珍珠，泛着柔和的光芒。她晃动晃动鱼尾，游到戈特尔面前，趴在船边，献宝似的把手中的珍珠递给他，笑得跟花儿似的：“少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你看，这是我特意为您找来的宝贝，您可千万不要嫌弃啊！”然后她把珍珠使劲地往他的怀中塞。

而此刻的戈特尔没什么反应，只是愣愣地看着水中的锦瑟。

月光皎白，水波柔泽。锦瑟藻色的长发飘荡在澄净的海水中，随着水波灵动飞舞。她脸上时不时有水珠滚落，有时从饱满白皙的额头滚落，有时从长长的眼睫上簌簌落，顺着她晶亮溢彩的眼，顺着她小巧挺拔的鼻梁，再流过娇嫩饱满的唇，最后顺着下巴滴落在水中。

她的脸庞素净纯真，虽然称不上绝色，但是在此刻绝对是另一种动人心魄的美好。

锦瑟奇怪地看着发起呆的戈特尔，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你没事吧？”